夫妻俩将儿子的一切都早早的做了考虑和安排,但也有出岔子的时候。
暑假里,明磊趁一天儿子不补课,将儿子带回罗江派出所,照了相,办理了身份证,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明磊从派出所取回了伟达的身份证,这是高考时必备的一个证件,早早地办回来心安,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偏偏求心安却惹来了手忙脚乱。
九月十六日上午,明磊到了县城刚进门,王军就打来电话,说外地回来了两个同学,你赶快过来,我们正缺人打牌呢。明磊说马上就到,他就伟达的身份证交给了明华,明华正在切肉,就让他塞入自己外套的口袋里,之后因为天气热,明华就脱了外套,搭在衣架上。
第二天早晨,明华起来找外套,没有,他问明磊将她的外套放哪儿了,明磊说没有拿,她问老太太有没有拿她的外套,老太太说没有,她蹲下身看床底下没有,明华的头就大了,儿子的身份证在那外套里呀。她又四处一看,发现原本拉得很严实的窗帘的一个下角被掀了起来,她凑近一看,窗纱被划了一个一尺多长的口子,昨晚遭了贼了。“糟了,昨晚小偷把我的外套偷走了。”
她的这句话声音虽不大,但老太太还是听到了,老太太蹒跚地走过来,问:“有多少钱在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钱倒是没有,可里面有伟达的身份证,伟达的身份证丢了。”
“什么,伟达的身份证昨天不是给你了吗,怎么丢了?”被两餐酒醉得晕晕乎乎的明磊,在似睡似醒之间,听说身份证丢了,急忙口齿不清地问,边问边坐了起来,“再找找,看有没有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于是三个人四处寻找,三间房能有多大地方,几分钟之后确认,身份证被偷。之后是夫妻俩的相互埋怨,老太太说:“埋怨有什么用,今后小心一点就是了,你们要想办法补回来。”
“听说补办身份证很麻烦,我明天回去到派出所问问该怎么办。”
“再麻烦也要办啦,没有这东西伟达怎么参加高考。”
“老一辈人说,小偷带鬼进门,慢慢地跟伟达讲,不要吓着孩子。”老太太说。
原本不怕,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明华忽然觉得两腿发软,体若筛糠。明磊冷笑道:“瞧你那点出息!”
等伟达起床后,明磊就跟他说,昨天不小心,把他的身份证弄丢了,回头再补办一个,伟达没有说什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回到罗江,明磊径直到派出所,一问,才知道必须要尽快登报声明原有身份证遗失,登报的目的是防止有人用丢失的身份证做坏事,这就有证据免责.。明磊问什么报纸可以,民警回答只要说公开发行的报纸都可以,比如说《潜江报》。
明磊打电话让明华尽快去《潜江报》申明挂失,已经十点了,明华正准备做饭,就跟老太太交代了一下,就去报社。今天她打了的,平时她办事可是轻易不打的的,都是步行,这样既节省了钱又锻炼了身体,现在为了儿子的事要赶时间,她毫不犹豫地打了的。
到了报社,辗转找到了经办人的办公室,可是经办人出差了,问了其他人,得知下午也不能够回来,明天会来上班,明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步一步地从五楼上向下挪。她怪明磊那天怎么就不进门将身份证放到抽屉里,她怪王军怎么不早不晚正在那个时候打电话来,她更怪自己怎么当时就将身份证往口袋里一塞,而不是立即将它放到抽屉里,自己的记性实在太差了,怎么一天到晚都没有想起这个身份证呢,唉,现在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她更从心里咒骂那个小偷,我们是陪孩子读书的,你从我们家下手,能有多大油水,要偷你也偷有钱的人家;偷了你就偷了,别人的身份证对你有什么用,你把它再塞回到我们家,我们也会感激你的,唉,这该死的小偷!想着想着,明华自己也好笑,怎么能指望小偷发善心呢,如果有善心,他也就不偷了。
吃午饭的时候,明磊打电话问挂失了没有,明华讲了上午的情况,说明天再去。明磊让伟达接电话,问他哪一天有体育课,在第几节,伟达说星期二上午的最后一节和星期四下午的最后一节,明磊说:“上午的第三节课后赶回罗江,恐怕派出所下班了,那就星期四下午第二节课后赶回来,这样只耽误一节体育课,不要紧,其他的课程都是高考课程,不能耽误。另外,我在星期四下午会到派出所去一趟,看负责照相的人在不在,如果在上班,我跟你妈妈讲,让她到学校去找你,妈妈陪你回来,我在派出所等你们。你走之前要跟班主任和体育老师都请个假。让你妈妈接电话。”
明磊又将跟伟达说的意思跟明华说了一遍,他要明华到时候打的回来,照完相就走,这样不耽误伟达的晚自习。
一切按照明磊所预想的一样完成了,这件事算是结束了。
明磊夫妻俩都牢记住这个教训,幸亏身份证是现在丢了,如果是临近高考时丢了,那可怎么办啊?
二十三号,明磊到了县城,跟明华和老太太商量,国庆假期和明华伟达去安徽的九华山。
“怎么好好的想去九华山?”明华问。
“刚刚我坐杨海洋的车回来,他说他国庆假期带儿子杨磊磊去九华山拜佛,他说九华山的地藏王菩萨很灵验,求财得财,求子得子,求平安得平安,求功名得功名,儿子今年读高三,明年就要高考,带儿子去求菩萨保佑儿子平平安安,考上一个好一点的大学。”
“该去该去!九华山菩萨很灵,一定要去。”老太太张口就答,她的反应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明华一想,也是。
明磊还说:“九华山是全国四大佛教圣地之一,是著名的风景旅游胜地,我们去主要是拜佛,为儿子求个好的功名,其次也是一次旅游,儿子两年多的苦读,也该给他放松一下,好让他有更充沛的精力,备战高考。”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只等伟达回来告诉他一声,之后再和杨海洋联系。
伟达放学回来,明磊跟他讲了这事,伟达不信,问明华:“妈妈,是真的吗?”明华怪笑着点点头,伟达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但他还心存一线希望,转而问老太太:“奶奶,是真的吗?”老太太笑着说:“是真的,爸爸妈妈能骗你吗?你们去好好地向菩萨多叩几个头,求菩萨保佑我们家平平安安,保佑你明年考一个好大学。”
哦,原来如此。但他还是高兴得跳了起来,整天把头埋在书堆里,实在是枯燥无味,八十多岁的奶奶陪着自己,自己能不用功学习吗,妈妈特地请假来为自己服务,爸爸每个星期来回跑,自己敢不用功学习吗。也实在太闷了,家里到学校,学校到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能有出去游玩一天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他听同学说过,九华山是佛教圣地,是著名的风景游览胜地。
伟达兴奋得午睡都没有睡着,起来后明华问:“你中午没有睡着吧?”
“你怎么知道?”
“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记在心里,我怎么不知道?今天午睡你没有鼾声,还不时有翻书的声音,你肯定没有睡着。这样影响下午上课。带你去九华山本想让你放松一下,以更好地学习,谁知道还影响了你的学习。去玩一天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这么高兴,离到那儿还有一个星期呢,安心学习,啊?”
伟达点头答应,他在房中的一切响动都被妈妈听得一清二楚,妈妈说得对,自己也确实太兴奋了。
明磊联系了杨海洋,确定十月一号去。九月三十号,杨海洋告诉明磊,明天早晨早一点,三点出发六点到,这样有足够的时间拜佛和观赏山上的美景,一定要在上午也就是十二点之前到大天台烧香拜佛,这样最诚心,所求的一定能够实现。
一号,一切按预想的进行。七点半到了凤凰松,五个人中只有杨海洋到过九华山,明磊一家三口和杨磊磊都被这棵昂首向天,长尾垂地,形似展翅欲飞的凤凰的树吸引了,指指点点,以它为背景拍照。今天人特多,要想找一个没有外人混入取景框的机会还真不容易,明磊和其他游人说着客气话,大家才留下几张满意的照片。杨海洋催促大家快一点,说后面还有很多美景足以观赏,沿途有许多寺庙需要敬香,不然的话,十二点之前到不了天台正顶。
由下拾级而上,三个大人到沿途的每一个寺庙里都虔诚地敬香跪拜,奉送功德钱,由于人太多,每一次敬香都得见缝插针;两个孩子主要是悠闲地观看沿途的美景,也不时被大人叫道佛像前跪拜。
今天天公作美,没有一丝云彩,大家都说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才有这样的好天气。从古拜经台出来,每个人身上都被汗湿透了,明华还直说腿酸脚发软,杨海洋指着头顶上对大家说,那就是天台正顶了,从这里到天台,全部是台阶,现在是十一点,十二点之前一定要登上去。
大家抬头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葱绿的树木中有不少裸露的石头,最上面突出的裸石边上露出了庙宇的一角,那肯定是天台正顶了。
听说最终目的地就在可以见到的地方,两个孩子撒了欢地往上跑,大人们在后面扯着嗓子叫他们注意安全。
三个大人气喘吁吁地登上了天台正顶,明华还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明磊看看手机,正好是十一点四十。两个孩子说这上面好凉快,我们已经玩了一圈回来等你们。杨海洋领着儿子,明磊明华领着伟达,进入地藏禅林。从卷拱石洞进去,拜过弥勒佛像之后,上了第二层大殿万佛楼,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明华将在下面买的梳子梳理了自己的头发,问明磊她的头发还有没有散乱的,明磊说没有了,她又用双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而后双膝跪在蒲团上,在心里默默地祷告:一求地藏菩萨保佑伟达学业进步,明年能够考取一个理想的大学;二求地藏菩萨保佑老太太身体健康,在心里默念的同时,她将拄着的拐杖用双手擎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这是明华在家里给老太太许的一个愿,要从九华山带一根拜过地藏菩萨的拐杖回来,保佑老太太长命百岁;三求地藏菩萨保佑全家平平安安。
之后明华又让明磊和伟达梳理了头发,帮他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而后严肃地要求伟达毕恭毕敬地给佛像行礼,要求他在心里许几个愿,伟达问什么叫许愿,明华解释了,伟达小声说:“求菩萨保佑我奶奶身体健康,爸爸妈妈工作顺利,我能够上一所我想上的大学。”他在心里还许了个愿:求菩萨保佑王菲菲和我考入同一所大学。
在下面,明华往每个功德箱里奉送一两元,到天台正顶,往每一个功德箱里都奉送二十元。
拜完了天台寺的佛像之后,明华一看时间,刚好十二点,虽然腰有些酸,腿有些发软,但她心里特别高兴,拜佛许愿的事上午全部完成了,心诚则灵,菩萨一定会保佑伟达考取一个好大学的。
从万佛楼出来,只见四周群山匍伏,北面的山风送来松涛阵阵,万佛楼里传来梵音声声,楼外如织游人的喧哗笑语,让明磊他们神清气爽,劳累顿消。
在天台寺边是素食馆吃了斋饭,五个人准备从来路离开天台寺,他们下到地藏寺,见许多人拿着手帕、香袋等物品,杨海洋说天台寺藏有一颗明代铜质“地藏利生宝印”,传说盖了宝印,可以消灾祈福,我家磊磊早就有了盖印的手帕,明华说那我们没有带手帕,海洋说,盖印的地方就卖,不过比下面要贵得多,明华说不管多贵,也要给伟达盖一个印回去,去一问,在下面只要一元的手帕,这地方二十元,言不二价,不然就不灵验了,明华爽快地掏钱。
下山大家坐了缆车,很快就到了凤凰松,才一点多,杨海洋说,来九华山,不可不去百岁宫,这是九华山著名景点之一。
乘缆车上去,步出索道站,就是观景台,遥看对面波澜起伏的山峰,杨海洋指点他们对面的山体是睡佛,明华明磊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眼望去,对面的山体俨然就是一尊天然的睡佛,头部、颈部、躯干部分轮廓分明。刚刚所见到的佛像全为人力所为,这尊睡佛可是天然造化之功,难怪九华山能成为全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三个大人遥对睡佛叩拜。
进得百岁宫,他们正好跟在一个旅游团的后面,旅游团里的导游指着一尊头戴莲花宝冠,身披朱红袈裟的佛像介绍说,这将是无暇和尚,他到九华山时,已经六十岁,搭了茅棚,开始苦修,常年以野果为食,修行期间,他还以自己的舌尖血及指头血为墨,历经二十八年抄写完整部《华严经》,共八十一册,这部经书现在存于九华山历史文物馆,无暇活到一百二十六岁,是九华山最著名的“肉身菩萨”之一。
出了百岁宫,明磊问伟达和磊磊:“你们觉得无暇和尚哪些优点值得你们学习?”“爸爸,今天是出来玩的,你怎么又回到课堂了?”“好好,你们可以不回答,但你们应该思考思考,取回一点学习方面的真经。”海洋也说磊磊应该好好思考张老师的问题。
已经四点多了,大家下山回到了潜江县城。
到家已经十点了,一切安顿好之后,明磊说:“今天太累了,你可以不用再看书了,我在百岁宫的问题你想了吗?”
“想了,你是要我回答:吃苦才能成佛,付出才能成佛,坚持才能成佛,学习也是如此,是吗?”伟达懒懒地回答。
“嗯,这趟九华山没有白去,这点心得如果你做到了,够你受用一辈子。”明磊满意地笑了。
长假之后,一切如常。到了十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明磊躺着迷迷糊糊地,可以说是听电视也可以说是看电视,一条消息刺激了明磊的神经:“明年我省普通高考文史理工类志愿填报调整为知分填报。”他一激灵,睡意全无,一骨碌就站起来,仔细看着电视屏幕,是清江卫视,那这应该说的是清江省的事,等他回过神来,这条新闻已经播报完了。
知分填报志愿,分数公布了再填志愿?怎么回事?他在半睡半醒之间,没有听真切,等吧,等待下一个整点报新闻的时候再认真地听一听。他一看手机,十点十分,到十一点再看吧。
他不敢再躺在床上了,他怕那样会睡着了。他坐在沙发上,手拿遥控器,在几十个台之间来回搜索,除了打情骂俏的电视剧,就是夸大其词的广告,一点也提不起他的兴趣。
终于挨到了十一点,先是省委书记省长检查工作的报道,之后是会议报道。明磊心里那个气呀:什么比涉及到千家万户的高考还重要,应该将这作为头版头条。电视台的这些人只知道抱当官的粗大腿。
终于到了这一条:“本台记者今天下午从省教育招生考试院获悉,省招委将我省明年普通高考文史理工类志愿填报调整为知分填报,知分填志愿满足了广大考生及家长的知情权和自主选择权,满足了考生及家长对知分填报志愿的要求。这一举措有什么好处,考生和家长在填报志愿时还要注意哪些问题,我台明晚将在晚间新闻之后请省教育考试院的专家予以解读。”
真的由估分填志愿改为知分了,估分的烦恼没有了,他很高兴,他知道伟俊、乐乐几个孩子和他们的家长估分的心力交瘁。问题是知道确切的分数,就一定能填得好志愿吗?他想打电话给明华,但考虑到已经到半夜了,明天早晨打吧。这一夜,他反复考虑这个问题,直到天要亮的时候,才迷糊了一会儿。
醒来,他估计伟达已经到校上早读了,他告诉了明华这一消息,明华觉得这是好事,明磊说好坏还不一定呢,晚上听听专家怎么解读吧,明华要他多留意电视和报纸上有关高考的消息,明磊说这我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