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的一个星期一,李平安老师说下个星期二学校要举办秋季田径运动会,比赛日为星期二到星期四,请同学们报名参加比赛,为班级争光。班级内立即炸了锅,男男女女你一言我一语,有报跑的,有报跳的,有报掷的。伟达在座位上坐着一言不发。
班上乱了一会儿,李老师让大家安静了下来,说如果某一项目报名人数太多,就让体育老师给测试一下,让成绩好的参加,班级确定下来的运动员,从这个星期二到下个星期一,每天下午放学后由体育老师训练一小时。另外,每个班不光要运动员,还要通讯员、啦啦队和后勤人员,不参加比赛的同学可以担任通讯员或者后勤人员或者啦啦队员。准备参加哪一项比赛或哪一项服务的,要到体育委员那里去报名,班上的人立即涌向体育委员的座位。
伟达在座位上仍然一言不发。李老师注意到了他,走到他的座位前问:“准备参加哪一项比赛?”“我不参加比赛。”“准备参加通行组还是后勤组?”“李老师,我全不参加可以吗?”李老师看着他,想了一想说:“作为这个班的一员,你也应该为这个班做点工作,我看你就到后勤组去吧,为大家做一点服务。”听李老师这么安排了,伟达顺从的点头答应,之后他到体育委员那儿去报了名。
下课后,李老师找了伟达,问他今天为什么不主动报名,伟达红着脸低着头只用两只手反复地揉搓着衣角,还是一言不发;李老师又问他是不是家长不让他参加运动会之类的活动,伟达还是揉搓着衣角,仿佛从那里可以找到李老师想要的答案。李老师又告诉他:要参加一些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要多和同学交流,学习固然重要,但它只是高中生活的一部分,高中生活还包括许多东西,家长和老师的话固然要听,但有一些事你自己还是要拿主张的。
伟达晕晕乎乎地离开了李老师,因为他天生对老师就有敬畏感,而且畏又多于敬,这是他父母长期要求的结果。李老师讲了许多话,他只记得个大概,但他对李老师还是十分佩服,因为李老师估计到自己不报名的原因,又告诫他有些事要自己拿主张,这一点和许教官讲的不谋而合。
回到家,他打电话跟父母讲了下个星期二学校开运动会,李老师要求自己参加后勤组的事,爸爸说既然李老师要你参加后勤组,你就要搞好后勤服务工作。妈妈说:“幸亏没有点名让你参加比赛,不然的话每天训练一小时,训练后还要耽误许多学习时间,这样功课不就荒废了吗?再说你的身体也吃不消。”
伟达听了父母的话,神情黯然,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报名参加比赛,而且参加后勤组还是李老师点的将,否则父母还说不定要说些什么呢。
三天比赛,伟达都在场地边为本班运动员、通讯员、啦啦队员端茶倒水,收拾衣物。每逢比赛中有本班同学参加,运动场上队员竭尽全力,啦啦队员扯开嗓子,喊着本班运动员的名字,为他们加油,直到脖子上青筋暴露,脸憋得跟紫猪肝一样。参加比赛队员的良好表现被通讯员写成一篇篇稿件在校广播室播报出来。参赛队员获得冠亚季军,走出运动场,就被同学们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
伟达真切地感到,为班级争光多么荣耀!他好后悔当初没有报名参加哪怕是一项比赛。但他的这种后悔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他又想起了妈妈的耽误时间之类的话。他想如果当初他报了一两项比赛,而父母又硬逼着他不参加比赛,那他丢人就丢大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后怕起来。
秋季运动会总算结束了。那是别人的奋斗,那是别人的快乐,那是别人的感动,那是别人的可惜,那是别人的忧伤,那是别人的痛哭流涕……一切与他张伟达无关,他只给同学们端茶倒水,收拾衣物;他没有给同学带来感动,没有为班级奋斗。
他觉得自己虽然十五岁了,但仍然是父母襁褓中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