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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情满必定归

一作者:谢芳

黄昏时分,如火的夕阳挂在山头向人们展示它烈火般的美丽。小镇在寂静的黄昏中沉睡。罗雪心事重重地坐在小屋的窗前,神情忧郁、闷闷不乐。她不想当“孩子王”,觉得成天和孩子们打交道没意思,但家中还有弟弟和妹妹在上学,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她又不得不去。

罗雪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新华字典,漫无目的地翻了起来。猛然间,她看见书的第一页不知被谁信笔乱涂乱画了一些歪歪扭扭的波浪符号。她平素惯爱整洁,看着被涂脏的字典,心中窝着的怒火一古脑儿冒出来了。

“是谁干的?把我的字典弄脏了。我不要了,赔我新字典。”她气愤地叫道。喊声出去,半天见没人理睬,她索性一声高过一声地叫嚷起来。“是谁干的?是谁干的?……”,话音一落,并随手拿起字典从窗缝中“啪”的一声扔到街沿上。

“哦,可能是你三舅在书上画的,这会儿他上学去了”。她的爷爷应声从正屋里走了出来拣起字典拍了拍说。她爷爷是一位严厉的干瘦老头儿,穿着一套蓝色中山服,正用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望着她。

“三舅啷个嘛,光跑到我们家来住,白吃白喝,还要在人家字典上乱画,反正我不要那本字典了。”她没好气地对她爷爷回复说。

罗雪的舅舅和他在一个学校,他在上高中,平时他在罗雪家住,往常他也不爱学习,最爱和别的同学成群结对的玩耍,罗雪心里恨他不懂事。

“嘘,小声点,幸亏你舅上学去了,不然听见了准会怄气”。

“他是个不成器的人,我说他,管你什么事?”她继续对她爷爷吼道,并随手又把爷爷放在桌上的字典扔了出去。

这下,她把她爷爷惹火了,他走上前来,“吧哧”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往后一踉跄,用手捂住脸,站稳了脚步,哭着倔犟地说:

“打吧,我不怕你!”

“不听话的东西。”爷爷气哼哼地说,“我今天非收拾你不可”。爷爷一边说一边在院子里找来一根长树条子,照着她的身子啪啪地打。她低垂着头站在屋前的斜坡上抽抽搭搭地哭,无论如何她就是不向爷爷认错。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母亲收工回来了,把她拉进了屋。

罗雪坐在小屋的床上任由眼泪往下淌,她母亲坐在她的身边,一边用手抚摸她头上的黑发一边瞧着她身上红肿的伤印对她奶奶说:

“老太爷的手好重,这顿打可真不轻。”

“就是。”

“唉,我叫你听话,你总是不听,暑假里为庆贺你考起了学,我和你爸商量,准备带你到成都耍一趟,你却不去。”母亲低声对她说。

“有什么好庆贺的,我压根就不想读师范。”罗雪用手掌抹了一下泪水,又泣不成声起来。

第二天,罗雪心事沉重地背着铺盖卷儿来到南平师范。罗雪所在的师范学校座落在凌云山脚下,这是一座古老而环境优雅的学校,排排巍然的楼房屹然耸立在蓝天白云下面。校园内绿树成荫,芳草萋萋。站在校园门口,就可以鸟瞰全城风貌,凌云公园、火烽公园婉蜒绵亘在小城四周。滔滔的嘉陵江水日夜不停地汩汩流淌。繁华的小城上空耸立着工厂几根巨大的烟囱,平时那袅袅轻烟总升起在小城上空。小城中奔驰的车流穿梭不停,隐隐可见。为生活而奔忙的人群在大街上匆匆而行。

校园里报到的新生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来来往往,谈笑风声。在那片常春藤下面,她正挤在拥挤的人群中报名。

“你好,你是三班的学生吗?”

罗雪循声抬起头,看见她前面站着一位个子矮小的女孩,那女孩穿着花短裙,剪着短短的黑发,她的双眼敏锐而懂事,正笑眯眯地回过头来瞅着罗雪问。

“是的,你呢?”罗雪爽快地应道。

“我也是三班的,咱们正好一个班,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眨眨眼睛愉快地说道。

“我叫罗雪,从柳贻镇来的,你叫什么?”

“我叫罗兰,从伏虎槐树来的。”

“那咱们还同姓呢!”

在那片绿绿的常春藤下,两个女孩一边交谈一边排着轮子等报名。

报完名后,两个女孩来到寝室整理自己的床铺,床铺分为上下两层,罗雪的床铺在下层。罗雪这时手足无措,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不知如何挂蚊帐。“别着急,等会儿我理好了床铺来帮你。”罗兰此时走到她身边来轻轻地拍了罗雪的肩膀安慰道。

那天上午,在罗兰的帮助下,罗雪很快地挂好了雪白的蚊帐,利索地铺着床铺,她把毯子铺得很平整,把所有的皱纹址平了,把被单叠得有棱有角放在床头上,再把枕头放在被单上。最后,两个女孩白白的脸上顿时绽出了表示事情做完了的快活笑容。

开学前几天的一个晚自习,在班上举行了开学典礼。三楼三班的教室里,四盏孤独的日光灯洒下了温柔明亮的光线,辉映着来自不同区乡的四十四张朴实的盈盈笑脸。窗外夜色迷蒙,低垂的浓密的梧桐树叶摇曳在窗口。同学们把桌子整整齐齐地搭在教室的四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唧唧咕咕围桌而坐。

罗雪扫视了一眼会场,她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她为自己和罗兰即将上台合唱而激动不安,她生怕自己唱走了调,惹得同学们笑话,还好,幸好有罗兰和她一起唱。

“亲爱的同学们,我们都来自遥远的山乡,大家能聚在一起,也是我们今生注定的缘份,我有幸成为你们的班主任,倍感荣幸,希望大家今后团结一致,共同建设好我们的班集体。现在,我宣布文艺晚会正式开始。首先,请罗兰和罗雪两位女生合唱《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他们那位胖胖的中年男子班主任张老师拿着话筒站在讲台上神情庄重地讲完话,台下立即响起一阵噼哩啪啦的掌声。

她俩站在讲台上,眼中显得很激动,脸上红通通的,嘴角流露着笑意。她们唱着激越的歌曲,同学们瞪着一双双凝然不动的眼睛听得特别出神。一曲毕,所有的人都报以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文艺晚会在热烈的气氛中不断延伸。

“把你的吉它用一下,行吗?”不知什么时候,一位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肖斌走到雪罗的面前带着激动羞怯的神情问。

“哦,可以,拿去吧”。罗雪即忙抓起身旁的吉它递给了肖斌。

“谢谢!”肖斌转身走向讲台抚爱地调了几下吉它,调好了后,说了一句:

“同学们,我要开始了!”

他晃了一下黑黑的头发,向吉它弯下身来,伸长脖子,他轻轻地拨弄着琴弦,弹了一支节奏明快、振奋人心的曲调。在寂静的教室里,乐声淌出窗外,消散在厚重的夜色里。

在这所新学校里,罗雪最喜欢的就是上文选课的王智泽老师,那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幅黑框眼镜,一双深邃的黑眼睛老是在镜片后面闪烁着慈祥的笑意。他讲起课来慷慨陈词,激情飞扬。后来在王老师的指导下,罗雪的一篇文章《家乡的西河》登在了校刊上,另一则短消息则发表在市报上。由此,班上的同学对罗雪充满了深深的敬佩之感。尤其是肖斌,心中硬是暗暗恋着罗雪。有时上文选课,她一翻开书页,就露出一张夹在书中的纸条。那上面吐露了肖斌对她的真情或是约她出去玩耍的字句。她看后总是心里“怦怦”跳个不停,脸一阵阵发烧,在无形中,她觉得在她座位后面总有一双眼睛在凝神注视她,她总是显得不自在。

罗雪有一颗浪漫、善良幼稚的心,她本不喜欢从事教书的行业,也不知道如何去耍朋友,对于肖斌的追求她置若罔闻,况且,偶尔她还听见寝室里的女生对他七嘴八舌地议论:

“唉,肖斌同学好懒了,你看他经常穿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也不换洗。还有听说他的被褥、罩子脏了也不洗”。

“他还有一个更加不好的毛病,就是他老爱吃零食,那像什么样呢?”

罗雪听见这些议论,心里觉得很难过,她似乎觉得她们已知晓她和肖斌的事,故意说给她听,但她只好假装糊涂。对于别人的议论她总是沉默不语,而她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此事。肖斌对罗雪的爱,使罗雪心中孩子般地日夜焦虑不安。

第二学年的一个周末,肖斌留了一张纸条在罗雪的书里面,他说他要去罗雪家看看,罗雪看后一声不吭,她并未理睬这件事,她担心同学们知道了要笑话她。在那个阴霾四布的星期天的上午,肖斌如约来到了罗雪所在的小镇,在小镇村子外边那条蜿蜒曲折的公路上,他站在公路旁那棵枝丫重重叠叠的大树下徘徊踯蹰。那棵大树正淅淅沥沥地滴着露水,一阵冷风吹来直灌进肖斌的脖子里,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赶忙把衣领子往上拉了拉。肖斌在那棵树下站了整整一个上午,寒风刺痛了他的肌肤,冻麻了他的手和脚。他望眼欲穿地瞅着罗雪家的那间瓦屋,在没有罗雪的许可下,他不敢冒然进她家门。最后,他只得带着一颗无奈、怅惘、失落的心情离开了。天真单纯的罗雪又怎会理解肖斌那颗对她流恋忘返的心呢?

在校园里,罗雪和班上的女生黄蓉,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黄蓉是个可爱的美人儿,她体态袅娜,有一张娇艳无比的脸蛋儿,五官俏丽雅致,那双水淋淋的乌黑的眼睛显得神气和悦。一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一头乌黑长发高高束在脑后。黄蓉来自西充县,带着一腔可笑的西充口音,她可是全寝室学习最勤奋刻苦的人了,学习成绩总在班上遥遥领先。校园的后山坡上,常常可以瞧见罗雪和黄蓉在田边地角上看书的身影。

在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同学们大多数都回家去了,只有黄蓉和罗雪没有回家。夜已很深了,月亮从校门的高墙外照进来,把校园内许许多多房屋勾勒出一个个模糊的阴影。黄蓉和罗雪两人看书看倦了,正在寝室内的床上聊天。忽然一阵如泣如诉的小提琴声从窗口飘进来,情深款款、缠绵悱恻,忧伤动人。

“你瞧,教我们代数的赵老师窗口还亮着灯,那声音是从他那飘动着粉红色窗帘的窗口飘出来的,他正在拉小提琴呢。”罗雪走到寝室门口“吱”的一声拉开门把头探出门外指着对面教师宿舍搂说。

“哦,是的,听说她的婚姻不幸极了,她的女人在农村,人长相一般,性格很厉害,像母老虎一样凶巴巴的,动不动就在家里找茬茬,两个人经常吵嘴打架,他很怕她女人,”黄蓉也站在门口来带着婉婉惜口吻说道。

“那可惨了,那忧伤饮泣的弦也许正是他心曲的流露吧”。罗雪笑了笑,不由发出一阵感慨,“多么可惜呀,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却如此不幸”。

“真可怜!”黄蓉长叹一声说。“听说,他还把杜甫的一首诗谱成曲子准备让我们班上的同学在文艺节目表演中唱呢。”

“嗯,确实是这样,听说那曲调特别的伤感、低沉,很适合那诗歌的风味,展示了诗人送别友人的眷恋与凄凉”。罗雪兴致勃勃地说道。

“咱们睡觉吧,别着凉了。”罗雪说。

“嗯。”

在那盏昏黄的孤灯下,两个女孩各自从自己的床底下拿出盆子,再从桶里舀出几盅水倒在盆子里,然后脱掉袜子,把双脚浸在盆里动作利索地洗好脚后,便钻上铺睡觉。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校园里同学们人来人往,一派喧闹,有的同学正举着扫帚在打扫清洁卫生,有的同学神情专注地在琴房里练琴,有的男同学则在自己的宿舍里起劲地吹笛子。一时间,嘈杂的喧闹声,叮咚的琴声,悠长的笛声经久不息地飞扬在校园上空。罗雪和黄蓉两个女孩则坐在自己的床上津津乐道地看书。

“黄蓉在吗?”门外有人边敲门边高声问。

“在,请进来。”

门被推开了,那位教她们代数的赵老师站在门口,他有三十多岁,那幅黑框眼镱后面闪烁着一双没有神采的黑眼,一条笔挺的西裤配着一件合身的竖条格子衬衫。

“是赵老师呀,你有什么事吗?”黄蓉赶忙放下书本,笑嘻嘻地问。

“你现在到我家里去帮我改一下今天的中期考试卷,我家里有点事,忙不过来。”

“行。”

说完,赵老师便转身走了,黄蓉连忙从枕头底下拿出梳子和镜子对镜妆扮了一下,为了使双唇更加红润,还用力咬着,那双顾盼如秋水的黑眼兴致勃勃、神采飞扬。然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件鹅黄色的漂亮衬衫穿在身上,便急急忙忙出去了。

“但愿我能考及格,要是不及格就要重新补考,那多羞人呀”。罗雪望着黄蓉出去的背影暗暗思忖。要知道罗雪平时最喜欢文选课,对于数学她不感兴趣,对于考试能否考及格她也就没有多大把握。

入夜,灭灯就寝的铃声响了后,校园里星星点点闪烁着几处昏黄的灯光,那是从教师宿舍楼发散出来的。天上的星星疏疏落落的,瞧着这夜色中宁静安谧的校园。三班的女生寝室内,大家正在叽叽喳喳热烈地议论着白天所发生的事。

“喂,你们知道吗?听说一班的班主任何老师讲课很害羞,他从来不敢正眼瞧女生呢?”

“对了,听说他喜欢他班的杨婷,但是就是没有勇气表白。”

“杨婷人还长的真漂亮,高高的个儿,可爱的雅致的脸蛋。”

“那就只好等人家抢走了哦。”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低语声不绝于耳,时起进伏,其中还夹着清脆的笑声。

“喂,不要吵了,睡觉了,是哪个这么大的声音?明天我要扣她的操行分”。不知什么时候,班主任张老师在外面“咚咚”地敲了两下门高声说道。

寝室内立即停止了一切的声音,大家都很自觉地闭着眼睡去,渐渐地,被一片寂静所代替,剩下的只是轻柔而有规律的呼吸声。这时,没被上闩的门被黄蓉“吱”的一声推开了,她悄悄来到罗雪床边,推醒了罗雪,

“喂,你考了六十七分。”黄蓉低声地说道。

“是吗?太好了,我不用补考了,那你呢!”罗雪揉揉惺松的睡眼咕哝道,“都到几点了呀,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我、我考了九十分。”黄蓉继续吞吞吐吐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遇到了一件麻烦事。今天下午我去给赵老师改卷子,他家属没在家,说是走亲戚去了。赵老师说,学校里这个伙食呀,既枯燥又单一,真难吃,就让我在他那里吃的饭。最后,我在改完卷子时,他忽然拉着我的手说:‘黄蓉,我喜欢你’。听了他的话我呆呆地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在那一瞬间,他猛然低下头来吻我,我吓傻了,我一把抽开他,努力地装着镇静地说:‘别、别这样,你可是有家属的人了’。赵老师却说:‘不瞒你说,我的家属跟我和不来,我俩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可言,我的婚姻太不幸了’。他说着一下又搂住我的腰说:‘黄蓉,我早就在心里暗暗喜欢你了,下个星期天的晚上,咱们去跳舞吧’!‘不、不用了’。”我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心‘咚咚’地跳着,我使劲扭摆着挣脱了他的双臂。然后就飞也似地冲出了她的房间。”

“真没想到,赵老师竟是这种品行的人,今后,你可千万别再到他那里去了,更不要跟他去跳舞,你一定要当心哦。”罗雪拍拍黄蓉的肩安慰说。

“哦,赵老师还说,今后我毕业分配时,他可以找关系帮我的忙,把我留在县城教书。”黄蓉继续低声道。

“不要相信他的话。”罗雪说。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罗雪与黄蓉下城去买些生活日用品,在半路上,她们遇见了赵老师。

“赵老师好。”黄蓉羞怯地招呼赵老师。

“你们下城去?”

“嗯”。

在黄蓉与赵老师招呼之际,罗雪偷偷地观察他们的神情,只见黄蓉的目光与赵老师的目光相遇后,黄蓉赶紧埋下双眼,带着十分窘的神情,她那美丽脸庞的细嫩皮肤上泛起一阵红晕,步履匆匆地从赵老师身旁走过去。

罗雪心里不由轻蔑地想到,这样不正派的老师,黄蓉怎么还要招呼他呢?难道黄蓉真的想图赵老师把她分在一个好地方去教书吗?从此,罗雪便以孩子般的鄙夷不屑的眼光看待赵老师。

罗兰在班上是一个非常成熟懂事的女孩,她生性活泼乐观,在生活锁事上爱帮助人,男生们管她叫“家长”。这位“家长”暗地里却偷偷的爱上了班上一位瘦个子男生罗劲松。

还是那次上音乐课,音乐老师要找个嗓音好的同学到讲台上去唱歌。有的同学则在下面高声喊道:“罗劲松上去唱,罗劲松上去唱。”

罗劲松拘谨地站在讲台上,带着难为情的神情唱起来,他的嗓子很好,使大家真难以相信是他在唱。他唱出的曲调是何等的忧伤,何等的动人,把人们的苦难表达的那样真切。

“唱的太好了。”罗雪转过头去对坐在她后排的罗兰说,同时罗雪看见罗兰眼里闪烁着倾慕动情的目光。

“嗯。”罗兰笑着点点头。

后来,罗兰竞出乎意料地和罗劲松谈起了恋爱。这仅仅是后来罗雪班上成功的唯一一对。

午饭时,全寝室的女生都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吃饭。忽然,罗兰端着饭盅来到罗雪身边,她挨着罗雪坐着,眼里含着笑意压低声音说:

“罗雪,肖斌叫我送给你一枚戒指和一本影集。”

“我不要。”

“昨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他把我喊出教室,说了很久,托我一定要送到,你就收下吧。”罗兰恳求道。

“你把它拿转去吧,我不喜欢。”罗雪蹙着眉头,有点生气了。

“好吧,我就专看你今后要找个什么样的人。”罗兰似乎有点生气了,毫不客气地甩下一句话离开了。

在第三年即将毕业的最后的那期,尽管学校那位女主任一再强调不准师范生谈恋爱,但背地里却有许多女生偷偷地谈起恋爱。当然罗雪也谈起了恋爱。事情是这样的。

一个春节里的一天上午,天雾蒙蒙,冷丝丝的,一阵阵冷飕飕的风吹刮得马路两旁枯黄的树叶儿打着旋儿飘落到行人脚下。一辆辆出租车鸣着喇叭在马路上呼啸飞弛,穿着新装的人们在这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新年里步履悠闲地行走在马路两旁。罗雪穿着一件黄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雪白的围巾,一条灰黑色牛仔裤,一双锃亮的皮鞋,她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匆匆走着。她准备去小镇场上帮母亲购买一些生活日用品,她走过她姑妈的房间时,忍不住向那间耸立在路边上的漂亮的三层楼房望去。她的目光顿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由得惊喜地叫道:

“哎,杨英,你回柳贻来了啥?”

杨英既是罗雪的幺姑妈,又是罗雪从小学到初中的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她俩年龄相仿,杨英刚中专毕业分在县城电力公司上班。正由于这点,罗雪从来不好意思叫她幺姑妈,见了面便直呼其名,但她幺姑妈从不介意。杨英是一位心地善良十分可爱的姑娘,一张粉嫩的娇艳的脸蛋沐浴在微风里,又密又黑的长发披散在两肩上,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正笑意盈盈地瞅着罗雪。

“嗯,我刚回来,你到哪里去?”

“我到场上去买点东西。”

“来耍一会儿。”

“嗯。”

她俩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地向屋里的客厅走去。

“哟,这不是罗雪吗?”一位坐在客厅里的正看电视的穿着笔挺的西服的青年男子连忙站起来笑容可掬地招呼道。那位青年人是杨英的男朋友何涛,他在西南政法学院读书,明年即将毕业。

“哦,姑父也回来了呀?”

“嗯。”

“你婆婆、爷爷还好吗?”

“他们都很好,身体也很健康,精神面貌还不错。”

随后,何涛向杨英做了一个手势,他示意杨英到里面屋里去,杨英立即起身跟着他到里屋去了。罗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她不由得环顾四周,只见客厅装修很豪华,地板贴着白色的瓷砖,淡黄色的落地窗帘舒适自然地垂挂在窗前,那落地玻璃式的窗子光可鉴人,整个屋子的装修显出流光溢彩的淡雅色调和雅致的情调,那高档的沙发和精致的茶几,摆在矮组合家具上的三十一英寸的彩电都显示了屋子的雍容豪华。

不一会儿,杨英和何涛带着微笑从里屋走了出来,杨英对罗雪说道:“罗雪,你跟我来一下。”

罗雪于是跟着杨英又到里屋去了。

“刚才,我和你姑父商量了一下,我想给你介绍一位男朋友宋小凡,他是你姑父的同学,刚从北京当兵回来,春节过后要去内江市抵他父亲的班,别看他是一位高中生,却抵的上一位大学生,他脚下有两个双胞胎妹妹。他可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人,你意下如何?”

“嗯。”罗雪点点头,她可最敬佩她的幺姑妈了,她幺姑妈天资聪颖,又爱学习,又特别懂事,不管她幺姑妈说什么事,罗雪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那好吧,咱们就定个日子到你幺姑父的家乡楠木去一趟吧!”杨英嘴角微含笑意说。

在那个寒冷的三月的下午,他们三人搭上了去楠木的一辆敞蓬车,那车在蜿蜒崎岖的公路上巅颇前行。

“风大不大,你们冷不冷?如果冷,就把你们袄子后面的帽子戴在头上,”何涛问罗雪、杨英。

“不冷?”杨英搓搓冻红的手说。

“罗雪,你大概是第一次走这样的山路吧?”何涛盯着罗雪问。

“嗯,好茂密的树林哟,我还从没见过呢?”

他们在碑院一个小场上下了车,走在去宋小凡家里的田间小路上,那些冬水田蓄着一田田清清的水,田坝上到处是枯萎了的,但依旧透着鹅黄色的草儿,山野显得十分清凉宁谧,昏昏的落日照着矗立在软绵绵的土地上的低矮的灰土屋。

“我们让罗雪一人走在前面,看她能不能走到那所房子。”何涛边走边笑着说。

“这小路纵横交错,我还真不知走哪条呢?”罗雪笑眯眯地说。“看来这儿的人可真够辛苦,也够勤劳了,种这么多庄稼可真不容易。”

走近宋小凡的房屋前,那是一所清爽整洁、秩序井然的黄土屋,耸立于田埂上,院坝边上还栽着几株叫不出名儿芬芳馥郁的花儿。罗雪老远就看见街沿上有两个老人在筛米,有一位年青人在那里帮忙。

“您好,何涛。”宋小凡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微笑着走下街沿招呼客人。

罗雪趁此机会仔细打量了宋小凡一番,多么英俊潇洒、温文有礼的小伙子,锃亮的皮鞋套着一套黄色的军衣,朦胧的黑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含着笑意望着每一个人。那是他的声音吗?如此地缓慢响亮、亲切悦耳,不禁令罗雪怦然心动,心旌摇曳。

“小梅、小艳快去给客人抬板凳来?”宋小凡慈祥的老母亲高声朝屋内她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喊道。

“来了,来了。”随即那两个十四、五岁的双胞胎女儿一边应声,一边略带羞怯地从屋里抬出板凳来。

“你们坐倒慢慢休息会儿,走这么远的山路,肯定又累又渴了,我去给你们煮点饭。”那老母亲热情地说。

“大妈,不必客气,随便煮点什么就行了。”何涛说。

“没什么,也就是些粗茶淡饭。”那老母亲说完便和她的女儿们进厨房去了。

饭桌上,他们一行人默默地吃着涝糟荷包蛋。罗雪从小长的就瘦弱,吃饭也没胃口,看着两个荷包蛋她却似乎咽不下去,她拿眼睛瞅瞅她幺姑父、幺姑妈,鼓起勇气难为情地说:“姑父,你帮我吃一个蛋吧,我吃不完?”

“行,不过,女孩子家得多吃点饭,难怪你长的瘦。”

吃完饭,已是暮色苍茫时分,他们一行辞别了那两位老人,便和宋小凡一道向何涛家走去。

“孬儿,你还是换件衣服吧,你那件衣服穿在身上有点短。”他母亲向走出院坝的小凡喊道。

“不用了。”小凡回过头似乎不好意思地高声说。

“孬儿是小凡的小名,孬儿这个名字在我们这里是相反的意思,一般娃儿长的太乖了便取名为孬儿呀,丑儿呀之类的。”何涛笑着向罗雪和杨英低声解释。

月光如水洒在何涛家的小院里,冬日的夜泛着寒冷的光,烟水寒云般的雾气模糊着小院前面一畦畦水汪汪的冬水田。堂屋的门大开着,可以望见天上新月如钩。他们在堂屋的门口升起了一盆暖暖的火盆。火星噼噼啪啪燃烧着,盆里升起了一缕缕青烟,吃过晚饭后,大家兴致勃勃地围着火盆坐着。

“喂,小凡,今天你的吉它没带上,我这里有口琴,还是给我们吹吹口琴,让我们听听吧。”

“不好意思,在你们面前献丑了。”小凡顿时红了脸说。

小凡甩甩额前的一绺头发,抬起头把口琴放在唇边举止极为优雅地吹奏起来,那令人陶醉的优美乐曲从口琴中流淌出来,飞扬在屋外融融的月色中。

多么优秀的小伙子啊!罗雪盯着小凡那双清澈平静的眼睛想道。难道这就是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吗?但是春节过后,他将去内江市工作,时空的距离会使她的婚姻显得极不现实,如果自己的父母亲知道了,能否同意这门婚事?这些问题不断地萦绕在罗雪心头。

一曲完毕,何涛带头鼓掌叫好。随后,他俩又滔滔不绝地兴奋地谈论着曾经年少同班时在学校经历的事。

“你在想什么呢?罗雪。”杨英把小嘴凑到罗雪耳根上轻声问。

“哦,没、没想什么。”罗雪淡淡一笑。

“我觉得你们俩挺搬配的,你瞧,你俩简直长的像两兄妹,而且,你今后有寒署假,他呢?又有探亲假,这样有足够的时间你来我往,你认为你们合适吗?”

“不知道,我还得回去问问父母。”

第二天,在那个暖融融的好天气里,阳光照在山野和树林中,晶莹的露珠一滴一滴地撒在草茎和树叶上。山谷里,溪水潺潺地流淌。小鸟的歌声骤雨似地漫天落下。他们一行人漫步在山野的小径上。

“今天天气真好,咱们要是有个照相机去照照相,该多好呀!”何涛兴致勃勃地建议说。

“哦,我想起来了,我的战友王柯不是有个照相机吗?他家离这儿不远,走,咱们到他家去借。”小凡说。

“嗯。”何涛爽快地应着。

王柯家低矮的青砖瓦房耸立在山坡上。房前是菜园子,用竹条齐刷刷地围起来,里面种着白萝卜、白菜、青菜。田地里散布着一群群鸡鸭,它们在刚刚翻过土的地里找虫子吃。小凡走在最前面,他快步走到街沿上高声喊:“屋内有人吗?”话音刚落,突然一条恶狗狂叫着冲出来,直向小凡的大腿奔去,还没等众人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那条狗已经朝小凡的腿上狠咬了一口。

“哟,快把狗赶走,”大家齐声吆喝起来,女主人听到喊声,挥舞着棍子从屋里冲出来,奇迹般地平息了风暴。

那天上午,不知怎么的,罗雪甚是担心小凡腿上的伤口,她分明看见小凡的腿上留着尖利的牙齿印,那红肿的伤口还在出血,她为他焦急不安,牵心挂肠。女主人抱歉地从屋里拿出碘酒,大家围上去齐心协力地给他擦药。

“要不要到医生那里去看一下?”罗雪问。

“哦,不用了,没什么事的。”小凡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第二天早晨,他们一行人辞别了何涛的父母,准备回柳贻去。罗雪刚走出院坝,她看见何涛把双手搭在她妹妹的两肩上,他的脸上流露出悲伤痛苦的表情,兄妹俩在相互悄声安慰什么。何涛的母亲已年过花甲,她颤巍巍地从屋里走出来拉住何涛的手,哽咽着说:

“孩子,你好好读书吧,你就放心家里的一切,不用为你妹妹担心什么。”

“妈,妹妹在家里太辛苦了,我心里很不好受。”

“孩子,你别为家里的事儿操心了,在学校里读书要注意身体,饭要吃够。”说完,老母亲满是皱纹的脸上流出了昏浊的泪水。

“多么优秀,多么懂事的小伙子呀,难怪幺姑妈对何涛那么好,他俩能走在一起真幸福啊!”罗雪暗暗地想道。

杨英走到罗雪面前把罗雪拉走了,她似乎很不愿意罗雪听到他母子俩的谈话。但最后她又心情沉重地对罗雪讲述着何涛的事儿。“何涛是一个孤儿,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他父亲病逝后,他二叔上的门。他经常把他亲生父亲那张发黄的照片从相册里取出来久久凝视。他家经济比较拮据,大妹妹为了哥哥能上上大学,主动辍学在家,刚才就是为了此事,何涛心里在难过。”

“啊,难怪兄妹俩刚才久久地站在一起悄悄说了那么久”,罗雪想。

“幸亏你现在出来工作了,有点工资领,你还可以把你的钱给何涛寄点去。”罗雪说。

“嗯。”

杨英吭了一声就闭着嘴,再也不吭声了。她和罗雪一边走路一边似乎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喂,你的鞋是不是有点大了,走路时一落一落的。”小凡忽然走到罗雪身旁小声问。

“哦,妈妈就是有点给我买大了。”罗雪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同时心里暗暗想道:“真是一个细心肠的人。”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上,在罗雪家那间瓦屋内,全家人都围着桌子吃饭,罗雪的母亲问:

“罗雪,听说你幺姑妈给你介绍了一个朋友,那孩子在干什么呀?”

“哦,年过完了他就要去内江市顶他父亲的班,妈,是不是太远了点,你说要不要同意呢?”

“远是有点远,你觉得那孩子如何呢?”

“哦,人长得很帅气,很爱说话,又很爱笑,也很有幽默感。”

“是吗?那你什么时候让他到我们家来让我们看看。”

“妈,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我还不知道人家同不同意呢?”

此后,罗雪意外地收到了小凡的第一封信。晚上,她在灯光下仔细地读着那刚劲潇洒的字迹,然后以无比激动的心情回复了小凡一封信,并关切地问及了他腿上的伤是否好没好。两人就这样互通了好几回信件,彼此谈了一些生活、事业上的琐碎事情。

春节过完了,小凡要走了,在他走的前两天,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小凡和杨英来到了罗雪家里,对于罗雪来说,那是多么快乐的日子。

“这是罗雪的母亲,这是罗雪的父亲,也是我的表姐、表哥。”杨英笑着给小凡一一介绍。

“你好,伯母、伯父。”小凡非常有礼貌地向两位老人问候。

随后,在罗雪那间小卧室内,小凡手握吉它弹起了他心爱的歌曲,在暴风骤雨的歌曲声中,罗雪上高中的弟弟罗洋不由自主地跳起了霹雳舞。他张开双臂,充满激情地潇洒地跳着,这情绪,这气氛感染了罗雪善长歌舞的正在读初中的妹妹罗华,她也不由得跳起来,兄妹俩举止极为优雅、娴熟,惹得杨英、罗雪不断地鼓掌叫好。整个上午,罗雪的弟妹老缠着小凡,他们很喜欢他,滔滔不绝地问他音乐上的一些知识,而小凡也是兴致很高地、笑眯眯地给他们说了许多。

吃过午饭,天气格外晴朗,长空中大朵大朵的白云悠悠飘荡。一群群小鸟悠闲地在蓝天下尽情飞翔。山上尽是苍松翠柏,丛丛零星的野花在树下扬脸微笑。

他们三人坐在山顶的小石头上。小凡给他们摆谈起了他的军旅生涯,他谈吐幽默风趣,罗雪坐在他的不远处,望着他那双含着笑意的、清澈的双眼,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喜悦,心不由得微微颤动起来。同时,她的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种喜悦的光芒,脸变得微微潮红起来,听着他抑扬顿挫的谈吐,她不由感到心旌摇曳。

第二天下午,他们来到南平县城杨英的单身宿舍内,罗雪和杨英坐在一起聊天,小凡坐在屋中间的那一张餐桌旁的凳上给她俩削苹果。

“来,吃一个苹果再说吧!”小凡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杨英。

“我只吃一半,你给罗雪削一半吧!”杨英笑着说。

小凡把削成两半的苹果递给她俩。

“你也削一个吃,别客气哟!”杨英说。

他们又相互聊了一会儿天,杨英站起身说:

“你们俩慢慢聊,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旋即便进厨房去了。

“咱们俩出去散散步吧!”小凡建议说。

“好吧!”

他俩到厨房向杨英招呼了一下,便径自走出宿舍小院,沿着城外那条柏油马路走着。此时,天色将晚,苍茫的暮色降临在大地上,小城周围亮起了闪闪烁烁的昏黄的灯光。路上,偶尔有一两个过往的行人。

“你冷不冷?”忽然,小凡走上前来牵起罗雪的一只白晰的小手亲切地问。

“不冷。”罗雪顿时涨红了脸羞怯地摇摇头,继而,又装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你对我们俩人的事,有什么看法呢?”小凡问。

“不知道。”单纯幼稚不谙世事的罗雪摇摇头。

“我爸我妈就饱受了这两地分居的痛苦,他们说今后如果挣点工资钱都将花在路上,我爸在内江市工作,从小我跟我妈生活,别人都说在我身上有浓重的奶油味儿。”说完,他咧开嘴,微微笑笑。

他俩走到城外小路的尽头,在一处没有灯光也没有行人的地方坐下来继续闲谈。

“你今年还有半期就要毕业了,毕业后,你分到我们楠木去工作,好吗?”小凡半开玩笑说。

一想到那偏僻的地方,罗雪便心凉了半截,不假思索地说:

“我才不去呢,我肯定毕业后要回柳贻啥”。

“唉,我主要是考虑到今后我父母生疮害病了谁又能照顾他们呢?他们多么希望有人照顾关心他们。”

罗雪默不吭声地盯着他,心想:多么细心和孝顺的小伙子!小凡回过头,深情地盯着罗雪,眼里闪烁着温暖的无尽的爱意,罗雪不由得全身燥热,垂下了自己的眼睛。小凡抓住她的手放在他心口,挽了她的腰把她轻轻贴在自己身上,他开始吻她了,用温暖发烫的嘴唇吻她。

“不要!”她说“别这样!”她倔犟地推开他,惊恐地望着他。

小凡被罗雪的举止搞晕了,他两眼凝视着她,脸上显出不理解的怅惘神情,就这样,两人谁也不吭声,尴尬地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杨英的寝室。

“哦,我饭煮好了,早就在等你们呢?你们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了。”杨英一边说一边往桌上舀饭。

第二天早晨,天气阴沉沉的,寒风刮在脸上冷丝丝的,罗雪和杨英来到车站送别背着沉重行李的小凡。小凡心事重重地登上车,走到车的最后一排透过后座的玻璃窗满含柔情地向她俩挥手告别。客车慢慢地远去了,她俩依然站在寒风中,直到看不见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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