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你别羞涩,我帮你去说亲,不丢人的,姑娘总是要嫁的。”我坐在床沿上劝导暮雪,她好像有些激动。
我一低头,她果真有些激动,拳头紧握,微微发抖。
暮雪转头与我对望,眼神与疏凌望我时的眼神颇相似,水光潋滟,隐隐透着痛。他们两个,果真是心有灵犀,我定要促成这桩好事。据说毁人姻缘要倒霉八辈子,那我促成一桩好姻缘,指不定能给我积些功德,那老天爷也就不会时时来耍我了。
“暮雪。”“小姐。”我们同时开口。
“啊?你先说,慢慢来。”暮雪大约是欢喜坏了,说话都在微微发抖。
“小姐,不是您想的那样,暮雪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小姐不用替我操心。”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直视我,望得我心虚。
“暮雪,你莫不是瞧不上他?虽然他年纪大些,可其他条件都是一等的,你瞧不上他,没道理啊。”
我看暮雪面色不大好看,的确不像是对疏凌有什么心思,一拍大腿:“暮雪你放心,你要嫌弃他年纪大,我一定给你寻个年轻的。”
“小姐,那您,”她欲言又止,我见她很是为难,“有什么话就说,你可不是这么扭捏的。”
“既然他条件那样好,那小姐怎么又不动心?”她说完脑袋垂了下去,一副听审受判的模样。
我张嘴愣着,这句话忒惊悚,我要消化一会儿,待消化得差不多了,一口口水险些噎死我。“暮雪,那是乱伦啊!”
暮雪似乎被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着我。我继续道:“暮雪,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他又不是您的亲叔叔。”她说得没什么底气,可我能很清楚地听到。
“不是亲的也是叔啊!”我的声音一波大过一波,暮雪看起来有些被震慑了。我实在想不出暮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是我长得太老成了,还是疏凌太嫩了?恩,一定是他太嫩了,改天要劝他也蓄上胡子。
暮雪眼里似是闪过一层奇光,继而微笑道:“既是这样,那我先出去了,小姐您休息吧。”
她退了几步,给我把门带上了。我一直坐在床沿发愣,暮雪她,竟然笑了,她竟然笑了,她有多少年没笑了,我都快忘了暮雪她也是会笑的了,可她今日竟然笑了,这真是个黄道吉日。
可暮雪她刚才这么问我,可见她是担心我也瞧上疏凌了,到时她必定不好意思与我争。现下知道我对疏凌没有花花肠子,她便可安心。方才她激动得不愿承认,必定是羞涩了。
原来姑娘家不论平日多么冷漠,也是会羞涩的。我家暮雪也是个正常的姑娘,我甚是欣慰。既然她羞涩,那我就给她些时日,让她适应适应,到时候风风光光把她嫁去天宫,也是一桩美谈啊。
如今暮雪跟疏凌对上了眼,那我就不能急着出门。我若出去,暮雪也一定没心思谈情说爱。况且我还得夹在中间当个灯泡,那是一等一的煞风景。我且在家里躺几天,给他们制造个相处的机会。左右师兄回来了,我也闷不死的。
我越想越欢心,倚在床上昏昏睡了。醒来已是日暮西山,窗外莲池里的水鸭子也回巢孵蛋去了,周遭静得只有风声。
嘴里无味,我很是想念师兄酿的梨花酒,清香宜人。匆匆穿上鞋,我来到师兄住的屋子。一阵浓郁的药味从屋内散出来。在医药这个事业上,我承认师兄的确略胜我一筹。
我抬手准备敲门,门却是从里面开了。
我呵呵笑了两声,望着他道:“师兄,出门啊,天都快黑了,你的模样长得又不大安全。”
师兄朝门外探了几下,鬼鬼祟祟的把我往里扯了扯,合上门,拉着我坐到凳子上。
“师兄,你这么猥琐,很失风度的。”说完我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还没求就把人得罪了。
师兄掰过我的脸与他对视:“小芙蓉,听说你要给暮雪和疏凌做媒?”
我点点头,难不成师兄也看上暮雪了?这么些年我也没看出个苗头,他的心思藏得很是深沉。
果然,他眼神闪烁地说:“我瞧着他俩不合适吧。”
我微笑着与他说:“怎么不合适了,我看最合适了,这开天辟地以来就没比这桩姻缘最合适的了。”
师兄意味不明的望着我:“此话当真?”
我的微笑加深:“师兄,你若想让它不合适,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哦?”我稳稳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一抹精光。
我转头望了回角落里几个散搭的酒坛子,又转回来对着师兄:“嘴干。”
师兄先是一愣,继而方才不明的眼神现在明了,是不屑。或许原本不是的,在我望向酒坛的那一刻,一切发生了质变。
“风蕖你忒阴险,为了几口酒,竟出卖暮雪。”师兄虽然这么说,还是手脚利索的取了坛酒开了,清香四溢,沁人肺腑。
我饮一口,抬手抹了嘴边残留的酒渍,“哈,师兄,你手艺越发精进了。”
“少拍马屁,暮雪跟疏凌,怎么又能不合适了?”师兄晃着我锲而不舍地问道。
我又饮一口,嘴里已不是醒来时那股淡苦之味,正色与他道:“师兄你别紧张嘛,我知道你也瞧上咱暮雪了,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早些领悟。你这几年出门寻绝色妞,暮雪早与疏凌对上眼了。既如此,你就不好做这插足之人,古来毁人姻缘者倒霉八世,诚然你没有八世的霉可倒,也怕是逃不过老天爷责罚。师兄,天涯何处无芳草,就此作罢吧。”
师兄很认真的听我说了这段话,这大约是他头一回听我说这么有哲理的话,他听得很入神。听完后他回了我一句话外加一声干笑:“呵呵,好脑残啊。”
我把酒坛子往桌上一磕,略有些生气:“师兄我也是为你好,怎么不领情,暮雪是肯定要嫁给疏凌的,你另觅他妞吧。”
我起身准备出门,想想还是回头抱了坛酒再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师兄爆笑不止。
我疑惑的瞥头瞅他一眼,他笑得更带劲儿了,边笑边拍桌子。
我疑心他是伤心过头,魔风了,终于还是软下心来,走回去安慰他。“师兄,你也别太难过了,还有我们在嘛。”
师兄强忍着抬起头,满脸隐忍的哀怨,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他的表现实在是很令人发指,我心头一跳,突然问他:“师兄!难道你瞧上的不是暮雪,竟是,是疏凌么?”
这回师兄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小芙蓉,有你在,师兄自然不难受,你就是咱乡里的开心果啊。”他说完还起身抱了抱我,虽说我们感情很好,不过这种亲密动作还是极少会有的,可见师兄今日却是伤了心了。我任由他抱着,但愿他能尽快好起来。一边也还在想,他到底是瞧上暮雪了还是瞧上疏凌了,哎,不管他瞧上谁了,注定是一场孽缘。师兄也是个不受老天待见的,果然只能入爷爷门下,当我的师兄。我们师徒三人就是世间最大的炮灰。
“你们在做什么。”门外突然传来的这声叫唤,虽说隐忍得很,可我伶俐的耳朵,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怒气。
师兄松开我,我回头看到门口背着夕阳,看不清面色的疏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