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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大清王朝(2)

乾隆帝也是一位有雄才大略的皇帝,丝毫不逊于其父祖。乾隆帝曾自我总结一生有"十全武功",自诩为"十全老人",并作《御制十全记》,令写满、汉、蒙古、藏四种文体,建碑勒文,其中不无自我标榜之意。但是,乾隆帝在治理国家方面的贡献确值得肯定。在军事方面,他两次平定西北的准噶尔部叛乱,一次平定新疆回部,维护了国家的统一。在政治方面,他实行"宽严相济"之策,整顿吏治,厘定各项典章制度。在经济方面,他奖励垦荒,兴修水利,促进了社会经济的发展。乾隆帝风流儒雅,喜爱作文吟诗,其诗作竟达42000余首。乾隆帝最突出的文化成就是在全国范围内征集图书,编纂卷帙浩繁的《四库全书》,共36000卷,含完整作品3000多部,保存了大量文献。

康乾盛世是中国封建时代政治、经济与文化的集大成时代,中国的多民族统一国家日益巩固。但是在盛世的背后,社会危机已在不断加深。虽然乾隆帝自诩"十全老人",但到晚年也怠于政务,失去进取精神。加之承平日久,贪污之风盛行,卖官鬻爵蔚然成风。乾隆帝重用的首席大学士和珅贪污索贿更是不知其数,被嘉庆帝抄家时抄出的财产价值千万,此外还有当铺70余间,良田近万顷。由于屡兴战事,耗费严重,百姓的生活仍十分困苦。乾隆帝数次下江南,花费巨万,给地方上带来沉重的负担。

然而,清朝的皇帝与官员并未居安思危,陶醉于自我满足之中,未曾想到盛世之中潜藏的危机正在积蓄,一旦达至难以遏制的地步,就会爆发出来。

三、文字狱、乾嘉学派与世俗文学

清朝前期的学术与文化面临着非常独特的生存环境:一方面皇帝爱好儒家经典,热衷吟诗作对,还展开大规模的搜集、整理古籍活动,编纂了《康熙字典》、《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这样名垂后世的文化经典;另一方面又大兴文字狱,钳制思想,使清代学术走向以考经证史为务的考据学风。追索其根源,实与清朝统治者强化思想文化控制的心态有关,文字狱和典籍的整理,其实是并行不悖的。

什么叫文字狱?从字面上讲,就是因文定罪。其特征是:罪状由当权者对文字的歪曲解释而起,证据也由当权者对文字的歪曲解释而成。顺治、康熙时期的文字狱还只是个别现象,到雍正、乾隆时期,愈演愈烈。有人统计,康雍乾三朝有文字狱150多件。

康熙朝第一大文字狱是庄廷钅龙的《明史》案。浙江湖州南浔镇的庄氏家族是当地的望族。庄廷钅龙少有文才,私修《明史》,书未成而身先死,其父最终完成儿子的心愿,刊刻其书。有人以该书"悖逆"向庄家勒索未逞,遂以该书"悖逆"向官府告发,最后惊动清廷。朝廷认为该书直呼清室先世姓名,不奉清朝之正朔,叙事偏向明朝一边,属"悖逆"无误。最后判决,将庄家和参与该书编纂、刊刻之人全部处死,被流徙为奴者达数百人。

乾隆统治时,文字狱有增无减。有一个突出的例子是:1778年,江苏东台诗人、原翰林院庶吉士徐骏遗著《一柱楼诗》中有"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举杯忽见明天子,且把壶儿抛半边"。乾隆认为"清风"是讽刺清朝统治者没有文化,"壶儿"就是"胡儿",是大不敬,于是将徐骏剖棺戮尸,其子孙和当地地方官员全部斩首。

在典籍的整理过程中,也透露出清朝统治者实行思想控制的意图。《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等类书对图书的保存、传布和学术文化的发展是有贡献的,但是清朝统治者在搜集、编纂过程之中,销毁、删节、窜改了大量典籍,禁毁图书达三千余种,使古典文化受到严重破坏。

在这种情势之下,清朝初年由顾炎武、黄宗羲等人倡导的经世致用思想趋于消歇,考据学应时兴起。考据学派以汉代学风相标榜,又被称为汉学。到乾隆、嘉庆时期,达至如日中天的局面,故后世又称之为乾嘉学派。

乾嘉学派以复原汉代经学为志向登上学术舞台,在诸多方面取得突出成就。依流派可分吴派和皖派。吴派治经从古文字入手,重视音训,以求经义。其代表性学者是惠栋(1697-1758),除了其祖惠周惕、其父惠士奇外,还有钱大昕、汪中等人。皖派从小学(语言文字学)、音韵入手判断经义,讲究实事求是,代表性学者有戴震(1723-1777),还有其高足段玉裁等。总体上看,乾嘉学派在史学研究上对明史及当代史采回避态度,以免犯禁,专注于古代史籍的校勘、辑佚工作。

作为一种学术研究方法,考据学纠正了理学家空谈性理的缺失,提倡实事求是;拓宽了中国古代文化研究的视野,由经学而小学、历史学、地理学、诸子学,直至天文历算等自然科学,其规模较宋元明三代的学术研究都大。其成果为后人全面研究文化遗产提供了一批经过整理的资料和可供参考的优秀成果。不过,它也有厚古薄今和重书本轻实际的缺陷。

虽然整体上清朝的文化政策比较严苛,但是多变的时代格局、丰富的社会生活仍为世俗文学的发展提供了土壤。清朝在小说和戏曲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代表性作品有下列几种:

《聊斋志异》是蒲松龄所写的一部文言短篇小说集。蒲松龄(1640-1715),字留仙,是山东淄川(现淄博市)人。他19岁应童子试,以县、府、道三考皆第一而闻名乡里,但后来却屡应省试不第,直至71岁时才补了一个岁贡生。蒲松龄一生不得志,对科举制度极为不满,《聊斋志异》一书就寄托了他的这种思想。该书的故事多采自民间传说和野史轶闻,他将花妖狐魅和幽冥世界的事物人格化、社会化,对贪官污吏和昏庸考官予以无情的讽刺,对人间忠贞、纯洁的爱情及为之奋斗的底层妇女、穷书生予以衷心的赞美。作品继承了中国志怪传奇文学的优秀传统和表现手法,情节幻异曲折,跌宕多变,想象丰富,充满浪漫主义精神,被誉为我国古代文言短篇小说中成就最高的作品集。郭沫若曾为蒲氏故居题联,赞蒲氏著作"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堪称恰如其分。

《红楼梦》是清朝另一部文学名著,作者是曹雪芹,曹家从其曾祖父起三代世袭江宁织造达60年之久。祖父曹寅当过康熙的侍读,与皇室的关系非常密切。少年时代的曹雪芹过的是豪门公子的奢侈生活,后来父亲被革职抄家,一贫如洗。晚年,曹雪芹移居北京西郊,"满径蓬蒿","举家食粥",但他仍以坚韧不拔的毅力,专心一意地从事《红楼梦》的写作和修订。曹雪芹撰写了《红楼梦》中的前80回,后40回由高鹗补撰。在书中,他以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悲剧及贾府的兴衰为线索,通过贾、王、史、薛四大家族间卫道者与叛逆者之间的矛盾冲突,展示了由众多人物构成的广阔社会生活。《红楼梦》具有极高的思想性、艺术性和浓厚的文化内涵,达到中国小说史上的高峰。后世有不少学者专门研究《红楼梦》,并把这门学问称为"红学"。

此外,如吴敬梓的小说《儒林外史》、孔尚任的戏曲《桃花扇》、洪昇的戏曲《长生殿》也是这一时期具有代表性的优秀作品。

四、闭关锁国的天朝

封建制度传承至清朝时,虽然还不乏聚精集萃的壮志和安国定边的勇气,但已经基本丧失了汉唐时期开放进取的文化精神。皇帝与大臣只满足于天朝体制内的稳固,并不关心中国之外的变化。在防备边疆危机之时,文化上的故步自封日益严重。

在清朝皇帝的眼中,天下秩序由"华"、"夷"两个部分构成,又称"华夷秩序"。华即中国,夷即藩属,亦就是中国周边的诸王国。中国是皇帝的直辖领域,周边诸王国则是受中国皇帝册封、并向他朝贡称臣。中国与藩属国的这种关系又被称为朝贡体制。朝贡体制实际上是中国君臣关系在国际关系上的投影,藩属国之对"天朝",犹如臣下之对天子。不过,朝贡关系主要具有道义和文化意义上的宗主与臣服关系,不存在政治上的统治和被统治关系,一般来说,"天朝"并不会干涉周边诸王国的主权与内政。

清朝时期所接触的周边诸王国可分两类,一类是"朝献之列国",即有朝贡有关系的属国;另一类是"互市之群番",即只有通商关系的外国。据《清通典》载,乾隆时期交往之国有44个,其中朝贡国有24个,通商国有20个。清朝对属国行"敕封"之仪,"朝贡诸国遇有嗣位者,先遣使请命于朝廷"。然后皇帝予以敕封,承认其继承权。清朝允许各国在规定的地点和时机通商,只有接受朝廷的种种限制,才被允许入京贸易,才能享受免税的优待。在朝贡体制中,贸易并不是清朝统治者关注的重点,皇帝在意的是朝贡所代表的臣服与归顺的含义。

中外贸易的渠道也渐趋紧闭。康熙帝谕令在沿海各地增设炮台,并指出"海外如西洋等国,千百年后,中国必受其累,国家承平日久,务须安不忘危"。清初,统治者为了防止汉族士民联络海上抗清力量,尤其是台湾的郑氏,曾下令沿海居民内迁30里,厉行"海禁"政策。平定台湾后,清政府曾一度开广州、漳州、宁波、云台山等四口与诸国通商。1757年,乾隆帝开始严格实施广州一口通商,在广州实行委托广东洋行商人组织---广东十三行管理进出口贸易。外国进口货物均由其承销,中国出口货物由其代销,进出口货物的价格也由其制定。广东十三行还代清朝办理一切与外商交涉事宜,政府不与外商直接接触。

就在中国越来越走向封闭的同时,西方世界却在崛起并向世界各地扩张。首屈一指的便是英国。18世纪,英国的资本主义发展迅速,到19世纪中期完成工业革命,成为世界强国。为了寻找商品市场和原料产地,英国积极对外扩张。1793年,英国政府派马戛尔尼使团访华,要求通商并派使驻京,未得乾隆帝允准。1816年,英国又派阿美士德代表团使华,希望就扩大贸易的问题同中国协商,嘉庆帝也未予允肯。

在两次英使访华的过程之中,双方因为礼节及通商要求的问题发生激烈争执。英使挟工业革命后大英帝国的威势而来,认为通商派使为理所当然,中国不应拒绝;乾隆帝认为英使不肯依朝贡惯例觐见,又提出派使通商的要求,与"天朝体制"断然不合,遂予拒绝。嘉庆帝更怀疑英使来华有不轨之心。其实,这次交锋的背后正代表了中国与西方发展道路的不同及由此所造成的世界观念的差异。

遗憾的是,中国在这次交锋之中没有意识到自身之外的变化,而是仍然沉浸在天朝上国的旧日荣光里。乾隆帝在接见马戛尔尼时说:"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这说明乾隆帝并没有意识到通商贸易对于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性,也没有意识到英使来华背后隐藏的国家危机。

在当时的条件下,乾隆帝说出这番话并不奇怪。以综合国力论,中国是当时亚洲最强大的国家。以经济论,中国以农业与家庭手工业高度结合的自然经济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给自足,对于外贸的需求并不强烈。在与西方国家的贸易中,中国输出的茶、绢、丝、砂糖、木棉等极受欢迎,但英法等国的工业品在中国却没有市场,中国得以在对外贸易之中长期保持出超的优势地位。英使访华的主要目的是要打开中国的市场,在通商不成之后,英国转而采取输入鸦片的办法来改变贸易逆差,进而采取武力侵略的办法来打开中国的大门。

乾隆帝之后的中国,不仅没有英明进取的皇帝,而且封建体制的积弊日益显现。在自我封闭的大门之外,西方诸强正虎视眈眈,清王朝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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