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在破格提拔陈烟的问题上,组织部门内部的意见还没完全统一。霍刚林想把他交流到自己的老家白岭县任职,而市委组织部想把他调到市里刚刚组建的招商局任职。看来,县委组织部想留陈烟在本县工作就很难了。但张凯也有自己独特的看法,他说:“陈烟是江北县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熟悉农村工作。而江北县又是一个农业县,正需要他这样的能人抓农业。陈烟还年轻,让他在江北县先锻炼一段时间,日后再考虑交流任职……”
其实,张凯和市委组织部的领导还有所不知,陈烟认了霍刚林的爸妈为干爸干妈。霍刚林想把他交流到自己的老家任职,多少带有一点个人的感情色彩,为的是方便照顾自己的爸妈。见张凯留人心切,此时霍刚林也不得不保留了个人意见。霍刚林默认了,市委组织部也只好暂时放弃调陈烟进市直机关的想法。
江北市医院尽管是江北城内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但普通病房的护理条件依然不尽人意。陪伴病人的家属也像其他众多医院一样无处安身。到了夜静更深,一些陪伴的家属要么坐在椅子上打磕睡,要么扒在病床边眯一会儿,要么就干脆到走道上散散步,总之彻夜难眠。所以,大凡在这里住院的病人,家属都要安排人换班照料。
然而,躺在病床上的陈烟,却只有高秀梅一人照料,高续和高香只是偶尔抽空来看看。
高秀梅照顾陈烟舍得花钱,每天都买些他喜欢吃的零食和新鲜水果。陈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每当夜静更深,他便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陷入了沉思,虽然肉体的创伤慢慢地好了,但心灵的创伤却无法痊愈,特别是师妹至今下落不明……
陈烟的心里也很清楚,梅子只是他情感生活中的匆匆过客,她越是对他好,他越是觉得对不起她。
而高秀梅却不是陈烟这么想的。她还梦想着,只要陈烟有心接受她,只等石头去世周年后,她就与他重修百年之好。每每想到此,她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脸。在病房里照顾他,再苦再累也觉得心甜。
由于陈烟满身是伤,下床后还不能大踏步走路,每当他要上卫生间时,高秀梅就亲自背着他。这让陈烟甚是过意不去。没办法,老家离江北县城太远,高续和高香都有自己的事业,长辈的年龄大了,只有麻烦梅子了。
一天深夜,高秀梅扒在病床边看着陈烟,眼皮儿直打架。陈烟实在看不过眼,见同病房的老大爷和老大娘已经在病床上睡着了,便轻声地道:“梅子,你就上床在我身边将就着躺一会儿吧!”
循着他的声音,高秀梅身不由己地轻悄悄地爬上了床,和衣侧身睡在了他的身边。她实在是太疲劳了!她偷偷摸摸地上床后,下意识地吻了一下他的脸宠,旋即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病床太窄,陈烟怕她掉下了床,连忙伸手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身子。
高秀梅一觉睡到五更天才惊醒了,身上的疲乏完全消除。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像这样与陈烟亲近了,这一夜睡得特别踏实、香甜。顿时,她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下意识地稍稍绷了一下双腿,下身就热乎乎一片……她生怕陈烟发觉她出“洋相”了,赶紧轻悄悄地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灰溜溜地滚下了病床。
对面病床上的老大娘早已起床了,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便冲着她笑道:“姑娘,天还没大亮,你多睡一会儿吧!这在医院里招呼病人,要随得方就得圆,能将就点就将就点,莫亏了自己的身体。”
“老人家,我已经睡足了。”高秀梅脸儿一红,急匆匆地跑进了卫生间。
陈烟的体质好,加之有高秀梅的精心照料,整整住了十天的医院,伤口就完全愈合,缝针的地方也早已抽线了。他提出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休养,医院同意了。
高续得知陈烟要提前出院的消息后,便特地赶来送行。他知道陈烟的工资待遇不高,家里存的一点钱还要留着爸妈养老,于是到银行取了一万元钱,硬是塞进了陈烟的口袋。
由于临时决定出院,高秀梅也来不及通知家里人了,只得由大哥和她亲自护送陈烟回家。
这当儿,县里也正在研究落实陈烟的新岗位。根据县委组织部提交的干部任免考察报告,县委召开了常委会,一致同意提拔陈烟担任县农业局局长职务;原任局长因年龄偏大,调任县总工会副主席,主持日常工作。县委组织部之所以为陈烟选择了县农业局局长岗位,主要是为了充分发挥他的特长。陈烟一直生活在农村,十分熟悉农业工作,关心和爱护农民,这个岗位最适合他,且非他莫属。
刘燕在县农业局工作,她是在第一时间得知陈烟担任自己领导消息的。那高兴劲儿,不亚于自己又做了一回新娘。晚上,她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地亲吻着思桃的小脸蛋儿,兴奋地说:“乖女儿,往后你每天都能见到你爸爸了!”
陈烟的身体已完全康复,马上就要进城上班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知道,进城就任县农业局局长后,工作就忙碌了,不可能再随心所欲请假外出寻找师妹。于是,他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了师傅师娘家。
江永安和胡杏珍在为烟儿升职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流露出了对女儿兰兰的思念之苦。
“师傅师娘,我这次进城后就与兰兰联系,保证让她给您们写信报平安。”陈烟信誓旦旦地说。
“好好好!有你这话我们两个老的就放心了。”胡杏珍赶紧擦干了眼泪。
陈烟又瞄了一眼兰兰的房间。胡杏珍似乎有所领悟,连忙说:“烟儿,我这就把房门打开,你进去看看。”
陈烟走进了兰兰的房间,四下环顾后,他便从窗前的书桌抽屉里找出了兰兰读中学时的一个作文本,说:“师傅师娘,我想把师妹这个本子带在身边做个纪念。”
“烟儿,你拿去吧!她现在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江永安发话了。
次日早饭后,县农业局派来接陈烟的小轿车开到了陈家桃园的楼房前。
“烟儿,你现在进城当官了,往后的官可能还要越当越大,你一定不能忘了本啊……”陈继说。
“烟儿,你才二十多岁,就一下子当上了局长,该有多少人羡慕你又该有多少人想巴结你啊!尽管你聪明能干,做舅舅的还是要提醒你,在官场上混,千万莫跟社会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小心掉进了陷阱……”王雄说。
“烟儿哥,往后我们花园村就靠你的大力支持了!”高香说。
……
一家人围在陈烟的身边不停地嘱咐着。而此时的高秀梅却有口难言,她抱着思园站在陈烟的身边,一个劲地抹着泪。
“妈妈,你别哭——”思园伸出小手也不停地帮她擦拭。
“思园,二舅要走了,让二舅再抱抱你。”陈烟转过身来,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向了高秀梅。
高秀梅将思园递给陈烟后,转身就跑进了楼房,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悲伤难过的样子。
小轿车启动了,前来送行的人群纷纷让道。
时至初夏,山村处处充满了绿色,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希望。桃李满枝头,迎风起舞,惹人眼馋。就是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季节里,陈烟又翻开了人生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