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桃花谢了,密密麻麻的树枝上结满了小桃儿,桃园不再是蜜蜂蝴蝶羡慕的地方。这当儿到桃园来的人也很少,甚至连小孩子也不愿来。
太阳刚冒山,陈烟独自在桃园踱步,他边走边用眼睛盯着那些毛茸茸的小桃子,心里在说:就怪你们这些小混蛋催落了桃花,赶走了桃园的春天,如今无花不逗鸟,蜂蝶不来朝,连师妹也不来了,太令人扫兴啊!
正在这时,杨二桂来到了陈烟的跟前,她轻轻地叫了一声:“烟儿哥!”
陈烟一惊:“二桂,有事吗?”
杨二桂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家的电线断了,爸爸叫你千万要去帮忙接上。”
陈烟此刻的心情不太好,便随口道:“你先回去吧,我下午再来。”
杨二桂急了:“上级强调搞一体化,医务室正在添做药柜子,木工等急用电刨子哩!”
“啊——那好吧!我这就去。”陈烟这才满口答应了。他连忙转身去提了电工包,跟在杨二桂的身后出发了。
这时,大路上一群小孩子从他俩身边跑了过去。他们一边跑一边喊:“哟——烟儿叔叔有媳妇罗——”
“去去去!你们这帮小兔仔子。”陈烟有点不耐烦了。
“我们是小兔仔子,那你就是大笨蛋!二桂姑姑比你漂亮多了,还配不上你?”一个叫猴子的小男孩扭过头来说。
“你个小猴子真调皮。”杨二桂的脸上有些发烧。
“啊——二桂姑姑像朵花,烟儿叔叔是包牛屎巴罗——”孩子们边跑边喊。
陈烟又好气又好笑,低头直往前走。
走了许久,杨二桂突然问:“烟儿哥,我怎么从没听你唱过你家祖传的桃花悲歌?”
“你听过吗?”陈烟笑了笑。
“我几乎年年都听到陈伯伯唱。”杨二桂转过身来,那白里透红的笑脸儿真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什么时候?”陈烟不敢和她对眼。
“每逢桃花盛开的时儿。”杨二桂看着他。
“不喜欢桃花的人,对那曲儿是不会感兴趣的。”陈烟又随口道。
“可能吧!”杨二桂口里这么应着,可心里在想,自从你爱上了兰兰,眼里哪还有别人啊!
“那曲调太伤感了。”陈烟补充了一句。
“听陈伯伯说,他和你的名字都是从你老祖父作的那首悲歌的尾句里叫出来的。陈伯伯和我爸爸一向要好,我还经常听他说,桃园称得上是你家的祖先。”杨二桂说。
陈烟心想,看来她还真的知道我家好多秘密,便不好意思地道:“二桂,你是个好姑娘,我……”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杨二桂打断了他的话。
陈烟紧走几步:“说良心话,我小时儿得急性脑膜炎,四年前我爸爸患出血热,我们父子两条命都是你爸爸捡回来的。我俩的……”
“医生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嘛!至于我俩的事儿是双方大人闭着眼睛开个玩笑罢了。”杨二桂又把他的话给打断了。她嘴里虽然这么说,但内心却不是这么想的,只怪自己没有兰兰的命运八字好,有一个男人如此死心蹋地爱着她。哎!只怪自己当初在爱情上没有主见,才带来了今日的烦恼。
读高中时,有个叫王士忠的男同学,一直偷偷地追她。他人品好学习成绩也不差。杨二桂不但长得美而且学习也好。班里的同学都称他俩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毕业后,二人的感情更加深厚。一次,杨二桂约王士忠和另外几个男女同学到陈家桃园欣赏桃花,来的都是成双成对。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地赞美桃花时,突然从看园屋里传出一阵忧郁的琴声。侧耳细听,那琴音中还夹着令人兴奋而又悲哀的歌声。
王士忠有个天生容易动情的性格,每当他听到悲哀的曲子时,如果自己不唱几句就禁不住要流泪。为怕流泪扫了大家的兴,他便和着曲子随口唱了一首歌——
情人携手游桃园,
双双对对赏红颜。
悲歌满含桃花意,
今朝欢乐望何年?
同学们听了都纷纷击掌叫绝,唯独杨二桂听了大为恼火。她当场责问王士忠这样唱是何居心,是不是除了今朝之后再也没有欢乐。王士忠顿时被她弄糊涂了。其实,他后句的意思是说,大家像今天这样成双成对来看桃花的日子何年再有呢?杨二桂却任性说王士忠的意思是:过了今日来年哪个再陪你呢?她当即与他大吵大闹,同学们极力劝解也无济于事。
恰在这时,陈烟从街上回来碰见了。杨二桂平时对陈烟就有好感,经他一劝双方才罢休。王士忠见了这般光景,便抱气走了。后来,王士忠得知杨二桂要和陈烟订婚,便索性当兵去了。
每当杨二桂想起这些,就不禁暗暗叹息偷偷流泪。杨二桂呀杨二桂,你吞的偏是卡喉骨,吐了肥肉悔时迟啊!
“嘘——”
当二人刚刚走到杨二桂家附近的杨家寨山脚下时,忽听有人在山上打起了口哨。
“烟儿哥!”杨二桂转身一掌将陈烟推到了身后,自己却被一个碗口大的石头砸倒了。
“二桂——”陈烟根本没有意识到此刻的险情,他上前抱起口鼻流血不省人事的杨二桂,抬头大声喊道:“山上哪个败德的家伙冲老子来吧——”
陈烟的吼叫声惊动了山坳里干活儿的乡亲们。大家纷纷赶上前来,见了这般惨状非常吃惊。于是,一边派人通知杨守珍夫妻俩,一边派人送杨二桂去医院急救。陈烟见人手已够,只得惜别命在垂危的杨二桂,纵身上山去寻找行凶的歹徒。
杨家寨山高林密杂草丛生。陈烟左弯右拐搜遍山顶丛林和石洞也没有发现歹徒的踪迹。他冷静地思索:难道是“潘山二虎”报复我?千万不能让这帮歹徒溜掉了!
四路岭是杨家寨山脚的一个总路口。从这里朝西直通平风寨,向南两条路左到津水崖右去栗子坳,往北一条狭道抵达李家榜镇的潘山,四路岭也因此得名。这里松林茂密,光线昏暗,显得格外阴森,过去是个山匪路霸出没无常的地方。
这时,松林里有三个人正在急匆匆地赶路。他们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大哥,休息一会儿吧!”走在后面的一个小家伙气喘吁吁地央求道。
“妈的个疤子!你还有心思休息?陈烟就在附近。”
听那骂娘声就知是“潘山二虎”的老大雷英。
“大哥也太胆小,陈烟肯定送那姑娘去医院了。”那小家伙又接着说。
“你懂个狗屁!看——我做标记的干蒿草被人绊倒了。”雷英又连忙喝道。
“大哥,我们不该听二哥的话,什么报仇不报仇的,如今害陈烟不着反倒把一个姑娘砸着了。”那小家伙看了老二陈雄一眼又开始埋怨了起来。
“打死你娘了吗?别******假仁慈!”陈雄也立马动怒了。
“贼头招打!”早在暗处等待的陈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上前一拳头打得雷英翻了个跟头。
“好小子,果然不出我所料!”雷英被打倒在地好半天才爬了起来,他揉了揉脑袋,抽出匕首就向陈烟疯狂扑来,“兄弟们,快一起上!”
顿时,平地沙土起,松针乱飞扬,小树被折断,枯草伏地绵。凶器举陈烟巧闪,铁拳出歹徒踉跄。眼看陈烟就要得手,冷不防脚下被人套住,那雷英转身一脚踢他个仰面朝天。陈烟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脚已被陈雄用软索套住,他使个“鲤鱼打挺”准备迎战雷英,不料又被陈雄使劲拖倒。
“哈哈,陈烟小儿,爷今天就要取你的性命,让你尝尝我的厉害!”雷英说罢持刀就要砍他的脚筋。
“恶贼雷英,快快收手!”就在这时,山崖上跳下一个人来,一脚踢飞了雷英手中的刀,复一脚踢翻了陈雄。
“香儿,是你?”陈烟趁机解开了脚上的软索。
“烟儿,你没事吧?”高香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的,快把他们都抓起来。”陈烟道。
这时,雷英等三个歹徒见势不妙撒腿就想开跑,高香顺手一石头将陈雄砸倒,与此同时,雷英和那个小家伙在慌乱之际也被陈烟抓住,二人很快将三个歹徒用那软索捆住送往派出所。
杨二桂死了。陈烟心里难过极了。他后悔自己在很多方面对她不公,尤其是在她和王士忠热恋时,自己不该上前凑热闹瞎掺和……陈烟呀陈烟,你有罪呀!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杨二桂,她再也不会为情所困了!她再也不会独自一人站在山岗上冲着桃园发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