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言之从来都不喜欢那个自溯野南渡而来的苍白少年,因为他的身上永远笼罩着一种妖氛,很魅惑很压抑,并且他瞧着央拂雨的眼神,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不管白天夜晚,清醒梦中,都要与大巫纠缠较量,而这个少年就是天靖王朝的诡术师,白成茧。
央言之三岁的时候,刚从瑶族进入帝都,除了要学习巫衍之术外也像其它孩子般被送进了学堂,读书写字,琴棋绣画,她那时是学堂里年纪最小的,总要辛苦的爬上椅子,还够不着自己的纸笔,不得已经常站着过一天。
孩童时期的央言之见多了死亡,所以孤僻冷漠,不爱说话,只得央拂雨悉心照料和则桐偶尔的小玩笑可以入她的心,她的朋友不多,几乎可以算是没有,直到七岁的白成茧也入了学堂,大概是一样的天赋,让白成茧一眼便看到了央言之。
白成茧说来是与央言之完全不同的人,虽也是冷漠孤僻,不爱说话,但他的冷漠与孤僻是因为他认为天底下没有人入的他的眼,没有人值得他与之对话,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力量用在毫无抵抗能力的平民身上直到听到对方的求饶……他甚至是喜欢看到对方眼里的恐惧惊慌,甚至是绝望,而央言之,喜欢阻止他,一遍又一遍的阻止,即便根本没有人会感激一个年纪小小的怪物……
“什么!怪物!有人喊我未来徒弟是怪物!”则桐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一下子就蹦了起来,顺手打翻了桌子上本来用做逗弄央言之的,装在透明鱼缸中的铜铸锦鲤。而央拂雨仅仅是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说,只是第二日亲手牵着央言之去了学堂,微笑着将自己小小的徒弟抱起来放在膝上,一副悠闲的态度,倚着桌子撑着头,另一只手执着笔,听过一节课就头也不回的带着央言之回了巫思院,他说:“言之,明日我们就不来了,这些玩意儿不值得你学,回去,为师亲自教你。”
他还着了大巫的白色长袍,与则桐一起,牵着央言之一步步踏过天靖朝堂前九千长阶,他当着帝王与文武百官的面,轻轻拂一下衣袖,指着央言之道,“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弟子,以后天靖王朝的大巫,而今惧她畏她都是应该的,但是欺她怨她,以后可莫要后悔才行啊!”言之小小年纪,一对坚定的眼昂首将那些惊惶的目光一一承受,而后她看到了白成茧,那个同样小小年纪的男孩子笑的诡异却认真,手上执着玉笏向前踏了一步,对着皇座上的人道:“陛下,早听闻天靖大巫巫衍之术冠名天下,我有意讨教,以后若是臣年轻,一时任性出了什么差池还望陛下恕罪。”
那皇座上的人微一额首,仿佛也乐于看巫衍与诡术两家争个胜负成败。
“那么,成茧就得罪了。”白成茧说着,褐色的眼眸却突然地深沉漆黑起来,整个朝堂都有如陷入长夜,幻像一点一点地编织、交错、轮转,央拂雨却不管,他弯下腰,将央言之抱起来,左手灵力逸散,渐渐纠缠成一把白色的纸伞,细微的晨曦光芒从他身上自然的溢出,恍惚间梦魇尽散,只留全场怔然的百官和一个笼罩在球形彩光中的则桐,则桐见幻象消失,伸手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顶上一个莲花形机关,华光消失,那朵莲花落入他掌心,他笑着递到央言之眼前,献宝似得说着,“刚刚试了一下,效果还不错,小徒弟好好拿着,以后有用的!”白成茧收了笑容,眉峰微微皱起,忽然出声:“天靖大巫果然名不虚传,却没想到王爷冶铸机关术也可称得上天下一绝,竟然能隔绝梦境,让我无缝可入。”
“嘿嘿,”则桐挠着自己后脑勺,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好说好说,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修为,也已经很厉害了啊!”则桐由衷的赞叹着,从衣襟里掏出一只铜铸锦鲤拿给了白成茧,“这个……送你。”
“哼……”央拂雨看着则桐嗤笑了一声,而后转身离开,巫衣长袍的后摆扫过中庭唯一一条给他留下的空旷地,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侧脸极尽温柔,却无端显得冷漠而坚定,央言之伏在他的肩上,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扫过众人,然后低低地,以那独有的孩子般软糯的声音说:“师尊,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