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爻族是插入天靖王朝心脏的一根血刺,如不拔除定会血流而亡的话,那汉苍便是在天靖的腰侧不住挠搔的一支匕首,虽不致命,却也让人疼痛难忍。
尽管在薄北生活的汉苍人,每个人的生命都极短,最长寿的也不会活过六十岁,男子更是常常殁于天命之年,但他们坚韧的足以忍耐薄北荒原上所有恶劣的气候和环境,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进化出繁衍适应之道,让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一切都为之所用,魔兽是他们的家畜,天险是他们的营帐,甚至连阳光雨露都是他们致命的武器。
而汉苍人的女子,常常生作惑人的样貌,发长至脚踝,只着少量衣物,其他部分全由漆黑如绸的头发遮盖,她们信奉夜间的神灵,总是对月祷告,并且极其擅长巫蛊之术,即便受术者身处千里之外也难逃死劫。
汉苍族中大祭司便历代由最强大的神女担任,他们在月下建起一座高耸入云的白塔,入夜时分,大祭司便要登至最高处举火起舞,伴随着金色的凤凰,如同星海中的精灵,颂唱着汉苍古老的诗篇,祈祷上天垂怜,护佑族民不用再忍受风暴的摧残。
只是,上天仿佛从来没有听到过他们的祈祷,薄北荒原上依旧是昼暑夜寒,一日千变,于是他们转而向天靖的帝王祈求,祈求一方乐土,即便贫瘠落后,与世隔绝,也总好过现在的日子。
有人说汉苍人今日的死劫,是因为他们不该贪心奢求,与帝王谈交易,所有坐在那个高位的人,就算起初心里也是存着仁慈宽厚的,但那份翻云覆雨的力量握在手中久了,就会变得患得患失,不可理喻。
当年宿昭帝尚在位时,曾有人在皇城帝都中见过一个汉苍女子,不过双十年纪,一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却全是沧桑,她被从宫苑中出来的侍从悄悄地引了去,不久之后,宫闱中便传来帝王病危的消息。自此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只茶楼长街边卖胭脂的小姑娘嘟着嘴,不满那些茶客的叨唠辩解说:“那美丽的姐姐可好了,不过一盒‘轻笑’她便将所有的银子都给了我,只是那么漂亮的人眉梢间都是悲伤,就像不曾见过胭脂般,摸着摸着居然就哭了……”
央言之自幼生活在巫思院中,对这一段隐秘的历史,零零碎碎却也拼出了大概,那个女子想来定是夏则远利用的工具,宿昭帝却也不是自然的死亡,只是家家有本心酸经,更何况生为帝氏,当今圣上的亲弟函王夏则桐都不愿去追究了,旁人又何苦多管。
日近正午,越发灼烈的不可直视,甚至连薄北荒原上细细撒覆的黄沙也躁动起来。双方开辟的战场恰好在这片沙漠的正中,央言之的肩头插着一只短短羽箭,箭下血流如涌,她却无法分心去管,只因她的精神目光要不住流转在整片战场上,稍不注意便会让汉苍的巫蛊钻入平凡将士的眉心,而后一传十十传百,黑色的长虫以最快的速度繁殖蔓延,破体而出。巨大的巫衍星盘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青白色的尖锐长柱时不时的贯穿整个空间,央言之以一己之力蕴化万物生灵,让巫蛊无法可入却也将自己的空门全数曝露在敌人面前。
“小心!”夏则杳右手长剑格挡住栖身而来的妖物利齿,左腕却轻轻一转短匕,将另一支射向央言之的羽箭劈为两段,他摇着头,颇为苦恼的看着当空悬立无怖无惧的女子道,“你这个模样,未免也太相信我们了吧?”
央言之闻言,垂立的白色巫衣长摆无风自动,一直不曾出现在战场中的白成茧忽然出现在烈日下,他站在一只通体漆黑的渡鸦上,双手间拉扯着许许多多红色的长绳,央言之张开双臂,那些红绳瞬间蔓延着爬上她的身体,巫衍星盘中的巫蛊便如同受到吸引般,不被自己主人控制的飞向空中的女子,央言之伸手沾了一点自己胸口的血在红绳上,那一股股的绳索便立即分散成无数道,错错综综仿佛拥有双眼般袭向那些黑色的蛊虫,一时空中黑色的虫浆如瀑如雨,落了所有人一身一脸。
央言之随即腰间长剑出鞘,断风遏雷,纷纷掉落的红线一点一点揭露她的绝代风华,只让夏则杳有一瞬间的怔愣,这一生他从没见过比自己的母亲还要美的女子,即便是两个妹妹也承载了父方的轮廓,以至于破坏了那近乎完美的容颜,可是此刻的央言之却让他迷茫了,分明是不一样的风采,甚至比起莲妃央言之称不得绝色,可她偏偏在这荒芜的战场上惊心动魄的美着,仿佛得神之眷恋,一个女子,却眉眼里都是风流凌厉,只一眼,便叫人倾了心失了魂,就此山高水长万古洪荒。
“温云成是吧……突然觉得有点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