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董家的天才啊，”小骑士嘻嘻笑了两声，赶忙捂住嘴，现在可不是不正经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这女人看起来随时都会把手里的东西扔过来，说不定会一瞬间做一万个扔过来。谁知道呢？他又不懂魔法的事。“请你看看你的玉手吧。”
董墨和董莲同时看向她的手，洁净的手上因为三百年的劳累生活，显得粗糙，布满了老茧。而在那华贵的金丝袖口，几点血迹，无足轻重，却像秤砣一样压上了两人的心间。
“《尼拜德拉圣典》上如此说道，灰飞烟灭的小魔鬼，在大魔鬼死后重返他的故乡。用最恶毒的手段，激起人们心中的邪念，人们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一座只剩血与影子的城市。”小骑士在董墨的警觉的眼神中，缓缓走来，握起董墨的手，从一旁的董莲身上的衣兜里掏出纸巾。金丝袖口不沾血液，纸巾轻轻一扫，就像新的一样。
“那你是说，是‘我’杀了他们？真是可笑……”
“不，不是你杀了‘他们’，你只杀了他，董狼，那沉默寡言的小哥。”小骑士摇摇头，“因为你看到董狼想要杀死董羌。”
“嘶——”董莲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想象那白色的面具下是怎样狰狞的脸。
就像让众骑士杀了小王，老王再自杀一样，炼金术，真是奇妙的东西。在那独自行走的九十亿年光阴中，他尝试过将山脉炼成巨龙，将大海变成陆地，凭空创造了一座座城市，城市的高楼充满了恶灵的气息——从那时起，他就明白，炼金术绝非什么神圣的能力。天上诸神赐予了人们一切事物，炼金术却要强行改变它们，这与魔法有本质的不同。魔法只是破坏或者……“创造”，炼金术却要改写。这无疑会触怒天上的诸神，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如今的炼金术师如此的低能，能够把流水化作利剑就沾沾自喜了。但他从未试过令人遁入幻觉——这又是炼金术的一大丑陋的地方，人的思想是无穷的，魔法都无法侵入那个领域半点，炼金术却可以破坏、控制、改写它。小白兔曾说业林王一直以来都是最弱的王，因为诸神只给予了王三十亿年的时间，三十亿年的时间却不足以让业林王的炼金术领悟到极致。
三十亿年不可以，九十亿年就行了。在第七十亿年过去的时候，沉睡世界里的一处祭坛，祭坛的两旁是树木丛生。他竭力还原了业林的模样，除了那些鸟兽虫鱼。他们在此纪念以故的小白兔，接着，黑狼说：“你真是奇迹。”
董墨不懂炼金术，董莲也不可能知道炼金术可以达到这样的高度。董莲只当是二人死前的血液溅了些在那华丽的金丝袖口上，真正的凶手一定就在眼前。
“别，别胡说！”董莲大声说，“董墨姐她，怎么可能杀人！况且那个人还是二哥……”看到董墨咬着牙不说话的样子，她心里忽然凉了一截，“董、董墨姐？那、那可是大哥的弟弟呀……”
谎言被拆穿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心中忽然燃气了一股杀人灭口的想法，水流猛地旋转，呼地拍在小骑士的脸上。“董莲住嘴，别听他乱说！”
小骑士巧妙地躲过她的攻击，就像戏台上跳舞一样优雅地转了一圈，黑袍撑开就像伞一样，“在这之前，我想说，小魔鬼的故事还没有完呢，他组建了亡灵的军队，征战四方，又灭杀四方。毁了世界，又创造了世界。”他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空灵无比，就像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
“我知道，没想到你这样残忍的人还会懂得《尼拜德拉圣典》。诸神会哭的，你亵渎了他们的笔迹。”董墨冷笑一声，眼睛布满了血丝，她现在只想赶快杀了这混蛋。这样一来，她告诉自己，江城就再也没有圆桌骑士了，虽然也没有那个偶尔会越过城墙，故意戏耍岗哨而乐得呵呵笑来到董家宫城，温柔地为她卸去族长的面具，拿起梳子帮她梳头的董羌了。
“怎么会，我可是诸神的代理人呢。”
乌鸦飞过上空。董墨感到奇怪，历史的记载中，每一次长达数百年的炎季，乌鸦都会在开头的数十天间统统死去，为什么炎季已经来临了这么久了，还会有这样的鸟类飞过她的头顶？
“看吧，诸神帮我为你送上死神的谢礼。”小骑士手一扬，乌鸦在天空中打了一个旋，停在了他的胳膊上。小骑士伸出白净的手，与那漆黑的袍子对比强烈的白净的手，挠着乌鸦的毛发。乌鸦对着他“呀——呀——”地叫了两声，把小骑士逗得咯咯笑。“不过我可以为你请求，只要你愿意为我做事。”
“哼，你要做什么？”董墨看着那只乌鸦，心底莫名地觉得不安。只要找准时机，在他松懈的那一刻——但很明显不是这一刻，没有敌人会如此故意地露出马脚，他看似在戏耍乌鸦，其实是在防备得紧呢。
“军队，”小骑士抬起头了，漆黑的孔洞正对着董墨。他正在注视着我，董墨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哪孔洞之内灼灼的目光。“我需要一支军队，以整个江城为大本营，江城的所有人为士兵。”
“用来做什么？”
“我说过了，征战四方。毁了世界，再创造世界。”我当然不会对你说我真正的用意，小骑士心想，好了快些答应吧，若非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想留你一命，我可没必要这么浪费时间。
“凭这江城？好了，我发现你要么在拖延时间，要么就是浪费时间……”
小骑士妄图做最后的努力，“记得骑士们打的牌么？士兵、将军和君王，配上强力的魔法牌，这就是我们通常所熟知的战争。”
“所以呢？所以你想说打这场战争其实很容易，因为咱们的领导人是在昔日的圆桌竞赛上一举拿到金牌的军事专家？”
“不，骑士们打的牌中，没有炼金术。”小骑士说，“所以她，”他指向董莲，“还有我，我也是一名炼金术师。我们将会成为这场战争的变数，你只需要按照常规地出一些魔法牌和士兵牌，将军牌由我来使用。”
董墨鄙夷地甩了甩手，水旋风再次在手里凝聚，“于是你就顺利成章地做了这江城的大王？还带着江城去碰其他的硬骨头……抱歉，你说了这么多，我确实冷静了一些，但还是下地狱去吧，合着你那该死的乌鸦一起。”
她冲向了小骑士，这次小骑士并没有躲，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旋风砸在脸上。乌鸦对着董墨凶狠地叫了两声，扇了几下翅膀，飞上了空。
——“咔，咔咔。”
面具破碎的声音。董墨惊惧地望着面具下的面孔，那张分外熟悉、又分外陌生的脸，就像——就像在迷雾中的湖边，偶尔转身掉进了湖里，爬上岸后看着湖面自己湿漉漉的倒影，湖面波光粼粼，倒影破碎不堪。
那张脸张嘴了：“地狱？记得小魔鬼创造的世界是什么吗？”
“地狱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