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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秘密

到底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真正让北琉平安呢?琉家是为了北琉才存在的,这是列帝和他的先祖们所坚持着的,而现在,他却在这信念和自己之间选择。

是不是真的?他每夜对着那颗枯死的梅树,想要问自己的皇后,想要问玄翎……他知道每天晚上玄翎都在跟着他,他对那孩子的心情越来越复杂。

“还给我……还给我……”风从梅树的枝杈上掠过,那怨恨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我对不起你。”列帝对着梅树说话。风声把他零碎的话语带到了玄翎那里。

“可是……莫离……”

被他所隐瞒的玄翎的真正生辰是在二月初二,他还记得在母亲的头七时守灵时看到的灵位上这么写着北琉崇德宁謦圣羽皇后琉氏莫离……“玄翎!玄翎!”小小的胖手在空中挥舞,刚刚被喷了一口茶水在胸口的玄翎不得不伸手把孩子抱起来。

“看不出来。”眠沅湘也笑得快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了,“你这么会哄小孩。”

玄翎翻了个白眼,“没办法,他们都喜欢把孩子丢给我。”

“他们?”

玄翎一怔。他们?不是只有琉念把自己的孩子丢给他吗?他怎么会说他们呢?

眠沅湘看他停下来,脸色好像不太好看的样子,“累了?”

玄翎这两天白天也没什么精神,眠沅湘还是每天晚上看到他不惊动旁人地溜出去,还是每天晚上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也看到了那个站在树下的身影,想要说什么,又每次话到了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是北琉的家事吧,玄翎可以处理得来吧,他没有必要去插手。

他是太信任玄翎的处事能力了,还不知道这位北琉的太子在碰到自家事的时候其实是最糊涂的时候。

“幸好你不会去‘嫁人’。”眠沅湘调侃,满意地看到玄翎的脸红了起来,“要不然肯定是贤妻良母啊。”

“哼。”玄翎别开了脸,“我肯嫁,你敢娶吗?”

眠沅湘托着腮的手一滑,“唉唉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嘿嘿。”这下轮到玄翎笑了。

他当然不知道眠沅湘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看到的情景。

眠沅湘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对不起玄翎,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幻想新娘服穿在现在的玄翎身上的样子呢,而且穿着新郎服的还是他。

难道眠沅湘的心头一凉,他真的对玄翎完了完了,眠家要绝后了。

玄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丰富的表情,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朋友的思想……从这天的一大早开始,所有人就都开始忙碌了,这边那边,搬东西的,吆喝着流程的,那么大的法典要做起来也是一件难事。好在这些力气活还轮不到太子殿下亲自上阵。

眠沅湘今天早上的时候竟然看到了玄冥也在忙碌的身影当中,大大地啧啧出声,让听到的玄冥狠狠的一眼瞪过来。

“嘿嘿。”瞪过来还不够,玄冥的笑声成功地让眠沅湘发毛开溜。

“哇”琉光看着眠沅湘离开的速度,惊叹了一声,“比兔子还快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动如脱兔啊。

“是老鼠见了猫吧。”琉枢的形容更加……“还有心思在这里胡说。”玄冥一人一锤敲过去,“还不快去帮忙。”

琉枢和琉光摸摸头,吐了吐舌头。

这一阵子玄翎忙碌得都没有时间来陪他们两个,这个时候,玄冥出现了或许对年幼的两个皇子来说,玄冥就是一个替代的玩伴。而这个认识,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小皇孙现在已经能说不少简单的语言了,玄翎发现现在要是让孩子沾到水就下半身化作鱼尾了。这是好现象,说明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他的力量正在逐步稳定,用不着过多久孩子就能和普通人一样了吧。

玄翎叹了一口气,他总算是放下一桩心事了。

“明天要正式开始新修法典的抄录,我大概会很忙。”玄翎琢磨着,“麻烦你帮我看着这个孩子。”

“啊?”眠沅湘的笑脸僵在脸上,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嗯。”玄翎用眼神在说不是你是谁,“我算下来好像也只有你明天有空。”修整法典律法是多大一件事,皇宫里能去帮忙的人手都去了。

“明天?”那么也算是时候送礼物了吗。

玄翎奇怪,“不是准备我生辰的时候送吗?”

“这个……”眠沅湘摸摸头,“我的礼物还是现在送比较好。”私底下就行,公开拿这种东西给玄翎他怕丢不起这个人,玄翎应该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可是别人怎么想就……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锦缎的小包,拉开了口子就从里面倒出来一件小东西。

一块小指甲大小的白色东西,就像是一块小玉片。不过是完全不透明的骨白色。

“可能我做得不太好,不过应该还可以。”眠沅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不是玄翎这样的专家。

玄翎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这东西……这东西……“护身符啊。”眠沅湘一脸的就是这样。

果然半调子啊玄翎没有力气生气了。

“你拿着吧。”眠沅湘还以为玄翎看不上眼呢,“好歹也是我的骨头。”

他好不容易从北琉的藏书中找到了这么一件他可以制作的东西。那本古籍残破不全,有些地方的字都糊得看不清了,前两天病急乱投机的他就照着那方法做了。

取骨做符,他为了做好还特意悄悄请教了一位来北琉京城的流浪术士呢。对方听说他要做骨符也很吃惊,不过看在他掏出的银两面前他也就详详细细地教给他了。

和那位术士说的一样,用化符水浸过的匕首切近肌肉的时候一点也不痛,很顺利就从小腿上削下了一片小指甲盖大的骨片。等他把匕首和骨片从腿上拔出来的时候腿上竟然没有伤口,活动活动也没有任何异常。再经过一系列的工序,等他把红线穿过骨片的时候骨片的表面已经玉化了。完成了这么一件东西眠沅湘可是有些自豪的。

玄翎看他的眼神很是怪异。

这让眠沅湘心里打鼓了。这东西该没有什么不对吧。

“取骨化符。”玄翎摇头,“这东西失传很久了。”

他没有说的是这本不该是没有灵力的人所能做成的,这个眠沅湘……眠沅湘被他看得很想背过身去。

诡异啊……在确定眠沅湘并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之后,玄翎的笑容变得古怪起来。

“既然你这么诚心,那我就收下了。”

“呃”眠沅湘递着骨片的手不禁一抖,有些犹豫地缩回去了一点。

玄翎的笑容很灿烂,就好像在闪闪发光,“你不是要送给我吗?”

本来就是为了送给他才做的东西,眠沅湘咬咬牙,把东西递了过去。

玄翎把自己的侄子放到了摇篮里,郑重地双手接过了骨片。

就在骨片接触到他掌心的一瞬,眠沅湘看到玄翎的手动了动,而后就有血从骨片下面渗出来。

“这……”

“没事。”玄翎不在意地笑笑,说起来还是他占便宜呢,这点小伤没什么问题。

觉得怪怪的眠沅湘还不知道自己吃亏了,“这个是护身符吧。”“护身符”这三个字是他勉强能够从古籍上认出来的。

“也可以这样说吧。”玄翎看着自己的血都被骨片吸收了进去,骨片的表面隐隐浮出一种浅淡的粉红,仿佛脱胎换骨般变成了油脂感十足的极品白玉。谁都不会猜到这原来是什么东西了吧。

玄翎在心里偷笑,某人还不知道自己取骨的地方现在已经多了一个戳出来吧。还是先不要告诉他,等他自己发现了才好玩呢。

玄翎把骨片挂在头颈上,笑眯眯的样子让眠沅湘觉得刺眼。

“那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对啊。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百里明晰就进来了,“殿下,您来看看外面的布置是不是合适。”

“就来。”笑得让眠沅湘不安的玄翎顺手就把孩子塞到了他手里,还美其名曰,“你先练习练习。”

“啊?”眠沅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自己怀里的孩子闹腾得手忙脚落,“哇不要哭啊啊啊!别尿在我身上啊”

玄翎乐啊,就差没咧开嘴大笑了。

百里明晰是怎样聪明的人,也在前面捂着嘴笑。眠家的孩子还真是可爱呢,难怪太子殿下这么喜欢逗他。

百里明晰和昔桃不光是一等一的管家,还是一等一的布置高手,玄翎挑不出一点不满意的地方。等到玄翎看得眼睛发酸终于看完了的时候都已经月上中天了。

“哎呀这么晚了。”百里明晰走出灯火通明的房间才发现,“殿下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您可就不用睡觉了。”

这么晚才说,也没多大效果吧。

玄翎伸了个懒腰,不过,有休息还是比没休息的好。他离开了依旧忙得热火朝天的地方,向自己的宫殿走去。

明天……玄翎抬眼去看天空中挂着的明月,想着明天就能将几个月来做准备的工程完成他就无意识地摸摸脖子上挂着的骨片,玄翎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滑出了微笑。那个傻瓜,还不知道这骨片就代表着约定吧。一个生死约定就这么容易定下来,眠沅湘还真是单纯得可以。等过了大婚再解释给他听吧,到时候这家伙的嘴肯定会张得大大的。

“太子殿下。”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回过头去看,在走廊的那一边,还来不及挂上灯笼的地方站着一个侍卫装扮的人。

“太子殿下。陛下请您过去。”

记得上次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情形,不过这次他认识那个侍卫,是常跟在父皇身边的那一个。

是不是要嘱咐他什么?这几天玄翎和列帝闹得不怎么愉快,虽说是父子间无长远的仇人,可是那心里的疙瘩也没那么容易消失。

“带路吧。”玄翎轻叹一声,他和列帝之间有什么最好是赶紧说清楚,隔夜的仇会更让人不舒服。

列帝没有在自己的宫殿里面,而是在太庙里面。

“父皇?”

太庙里安静得很,只有列帝在和他祖先的牌位对视。玄翎记得自己也来过这里,并没有这么阴森的感觉。冷得他就像被浸在冰水里一样。

叫了一声,列帝并没有回头。玄翎又叫了一声。

“你来了?”列帝没有看他,只是面对着那些牌位,“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父皇?”列帝的语气都说明他肯定不是要说什么好事。

“出来吧。”列帝的叹息声没有停过。

玄翎正感到奇怪,从牌位的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玉大人?”玄翎认识他,这位玉大人是北琉王朝的大史官,执掌北琉司史令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他始终以严正丝毫没有偏向的记录着称于世。

“太子殿下。”玉有铭向玄翎一行礼。

玄翎点头回礼,看向列帝的眼光愈发不解,“父皇?”

列帝转过身来,玄翎看到他惨白的面容吓了一大跳,“父皇?”

列帝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陌生人。

“念吧。”他对玉有铭下令。

“是。”玉有铭拿着的是一卷带着大大的红色封字的卷轴,玄翎知道那红封是皇家专用的,就不知道卷轴里写着什么。

“……时年,后莫氏产一子,无眼死胎。葬梅树下。收友人之子,更其名琉漓,后甚慰……”

三句话如晴天霹雳打在玄翎身上。震得他浑身都在摇晃。

“什么?”他无意识地反问,这是什么?

列帝看他的目光带着怜悯,“我不该一直瞒着你,可是……”

还记得那年妻子痛苦的眼神,还记得那个死胎被皮肤覆盖的眼窝里什么都没有的恐怖,为什么会是他们,为什么会是从来都那么贤良淑德的莫离。他想质问苍天,却连发出呼喊的力气都没有。

一直到,那个人的出现,还记得他说“我知道你的难处,可是这孩子我只能交托给你。”

那么稚嫩的孩子,抱在怀里都能感觉到脆弱。琉列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到妻子手里,看着她焕发出来的容光,他想着她应该不会离开自己了。没有想到,珍爱的妻子仅仅停留了三年就永远地抛下了他。

在接纳玄翎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要把这个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也是这么做的。可是到了现在却……“我……”玄翎张嘴,他还能叫父皇吗?在这种时候告诉他这些,列帝是想要做什么呢。

“玉有铭。”列帝望天房梁,“我说,你写。”

“是。”玉有铭似乎是早有准备,坐到地上在面前铺上了黄色的娟纸,又从供桌上拿来了笔砚。

玄翎茫然地看看他再看看列帝,这是要做什么?

列帝的声音很平稳,就好似他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查玄翎非我琉氏血脉,倒行逆施,屡次违天之意,引怒天怨。近日更妄图染指我北琉圣物……着其……”他顿了顿,抬头望天的眼睛垂了下来,“着其自尽,以帝王之礼厚葬。”

玄翎的耳边嗡的一下响了起来,“什么?”他痴痴地望着列帝,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琉漓,你选什么?白绫还是酒?”这样在问他的列帝,就好像小时候在问他想要玉佩还是玛瑙做的挂件当生日礼物一样。

“为什么?”玄翎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只能看着列帝,看着这个现在正问着他该怎么结束他生命的人。

他曾经的父皇。

“你不明白吗?琉漓。”列帝的手按在玄翎的肩膀上,真的就像是一位父亲在安慰他即将远游不放心家中的孩儿。

“我明白什么?”玄翎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能让帝血金册的事情被人所知,毁了北琉。”列帝的眼神很清楚,一点也不像是在做逼死玄翎的事。

“我?”玄翎重复着,“毁了北琉?”眼睛开始看不清楚,视线被模糊了,玄翎不想要哭,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真的很对不起你。”列帝把玄翎揽在了怀里,“我不会让你痛苦的。”

还有别的选择吗?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竟然只有白绫和毒酒两条路。

“我不明白。”他无力地说着,要是没有列帝扶着他,他就要倒在地上了。

“你不需要明白。”列帝在他耳边这么说着,“你只要睡过去就好了。”

睡过去?就像母后那样?他还有没有资格叫母后呢?玄翎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在列帝的眼神当中又无法说出来。他只能从列帝的眼神里看出来他是铁了心要杀他。多可笑啊,他十七岁的生日竟然会这样收场。什么北琉的太子,原来不过是一个不知道来历的野孩子。原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法今天竟然在他身上实现了。

玄翎还记得他那被他所尊敬的父皇从来没有对哪一位臣子下达过自尽的命令。他犯了什么大错了,要被这样对待?他不是列帝的孩子,这就是最根本的原因吗?

很冷啊怎么会这么冷?

“琉漓?”

玄翎回过神来,列帝还在等着他的决定。

他是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告诉他就要他踏进死域了。

玉有铭在看着他们,冷然的眼神就似他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面镜子,映照出这世间的一切。

过了很久,又好像不是很久,玄翎的唇间缓缓说出了一个词,“白绫……”

要他死是吗,要他死的话就不要给他毒酒了,毒对他是没有用的。

列帝的眼中仿佛要燃烧起火来。

“左护卫。”他提高了声音叫。

太庙关闭的门打了开来,已经听到了所有内容的侍卫的脸色和玄翎一样苍白,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玉有铭郑重地从牌位塔后面拿出了一个托盘,黑色的盘子上面放着两样东西,一杯毒酒和一段白绫。

“左护卫。”列帝放开玄翎,“你可以动手了。”

左清闲的脸色更加难看,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玄翎。

“陛下,我”他看着玄翎坐倒在地面上,也看到了白绫那刺目的白色。

“你想抗旨吗!”列帝的声音猛然在太庙里回荡,刺激得左清闲一激灵。

抗旨,那可是够诛九族的罪名。可是要他去执行的命令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列帝现在是这样下令没错,万一要是他后悔了,他不还是第一个倒霉。

“左护卫。”列帝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你可以动手了。”

列帝都已经连说了两遍了,他还能不动手吧。拿起了白绫,白绫很轻,拿在手里却好像比千金还重。左清闲从来没有这么使不上力过。

把白绫绕在玄翎脖子上的时候,左清闲的手都在哆嗦。

玄翎听到了左清闲在说话,可是空白成一片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他感觉到白绫在收紧,速度很慢,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勒得他直咳嗽。这样的忽松忽紧,比什么都难受。可这也不能怪左清闲,他哆嗦的手实在是用不上力道。

倒霉被选中的左护卫实在是下不了狠劲,看不过眼的列帝突然一把推开了他。左清闲猝不及防倒在地上。他也没有力气起身了,就倒在那里用眼睛看着。

他看着列帝坐到了玄翎身后,双手拉起了两边的白绫。不知道是因为用力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左清闲都能看到列帝手上暴起的青筋。

不知道过了多久,列帝松开手瘫了下来,玄翎软软地倒在他怀里。玉有铭走了过去,伸手在玄翎的脖颈和鼻子底下探了三次,然后直起身体来用他那千年不变的声音向列帝做报。

“陛下,太子殿下殡天了。”

列帝没有反应,左清闲听到这个声音却犹如听到了雷劈。

玄翎死了。

还是死在他自己父亲的手下。

玄翎还不是列帝的亲生骨肉。

这这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左清闲机械的站起来,打开太庙的门。

门外是灿烂的阳光,左清闲从来没有觉得太阳照在身上还这么寒冷的。

他们的玄翎太子这个时候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冷了。他就静静地依偎在列帝的怀里,就像小时候撒娇那样。列帝的手也在颤抖,他想要动手去解开缠绕在玄翎脖子上的白绫,奈何失去了所有力气的双手根本解不开……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弄今天新鲜的花草的慕容华岁听到了不祥的声音。

同一个时刻,北琉的皇宫内钟鸣一片。

“什么事?出了什么事?”门外都是在匆忙奔走着的宫人,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人人的脸上都是那么地惊慌而害怕。她听到一个声音从皇宫的深处传过来,看到所有的宫人都向着那一个方向跪拜下去。

“太子殿下殡天了太子殿下殡天了”

她倒退了一步,惨白着脸色抗拒着这个消息,“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可能,那个不久前还和她说笑说要给她弄个正式结拜仪式的人,那个会温柔地包含她的任性的人,那个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给她异常熟悉的感觉的人,就这么突然地消失了……皇宫中再次乱成了一团,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玄翎是北琉的支柱,而这一天支柱突然消失了。在北琉的史书中记载着这一年太子玄翎因病亡故,而真正的事实知道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其中就包括震王飞廉。

修改律法之事他也在不停地忙碌着,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宫人们说他们可以完成接下去的事情,让震王殿下好好休息一会儿,明天早上的重要朝会时才有精神。飞廉觉得他们说得有礼,就慢慢踱回了自己的房间。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好像要发生什么一样的不安心。

不应该啊。还能有什么要担心的,总不见得玄翎会像上次那样突然失踪吧……玄翎……玄翎!一种心痛的感觉骤然在胸腔中爆发,那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锁紧了眉头。

“玄翎!”

守门的侍卫只看到一道青色的影子冲出了房间,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是震王的时候飞廉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了。

太庙门口,左清闲笔直地站着,就像是一尊塑像。他的眼睛被地平线上的朝阳照射得眯了起来。是错觉吗?他竟然看到了太阳当中有一道黑影在移动。

等他挪动着僵直的身子让开道路的时候,他看清楚了,那是震王飞廉。

飞廉一步一步走了进去,他的脸色是旁人从没见过的冰冷。

玉有铭在看着,他是旁观者,也是记录者,记录者是不能参与到事件当中的。他把自己定位成了工具和笔,就会忠实的履行自己的责任。

飞廉从列帝的怀里把玄翎抱了起来,透过薄薄的布料他感觉不到玄翎身上的任何生气,体温也正逐渐地从那具还温热着的身躯上散去。飞廉什么都没说,他不想再看到坐在地上的人,也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

门口那里左清闲已经不在了,他也觉得待不下去了,不光是那窒息的气氛,还有北琉太子的死即将引发的问题。

“你带他去哪儿?”列帝虚弱的声音在飞廉要踏出门口的时候传了过来。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皇帝现在犹如老了二十岁。

飞廉没有回头,只有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你不配当他父亲。”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阳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时年,太子漓暴病,居一日,亡。举国缟素,倾城哀哭……”

“大哥。”灿烂的笑脸展露在漂亮的面容上,飞廉发现自己的记忆竟是如此的清晰。

“怎么了?”他笑着回应。

“这个。”玄翎摇摇手上的东西,那是飞廉说了原本是他的那支笛子,“谢谢大哥。”

就为了这个?飞廉笑了,他的这个弟弟啊,有时候就像是个单纯的小孩子。

玄翎蹦跳到他面前,突然抱拳,“辛苦大哥了。”

那么清楚的记忆,那些干净的笑脸。好像,就在昨天,玄翎还在他批阅奏折的时候进来了。

“大哥。”依旧是灿烂的笑脸,“最近辛苦了。”他忙着婚礼,那些朝政的处理自然落在了飞廉身上。

飞廉也笑,“反正也只是一段时间,等你将来登基了,还不是你要忙。”

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不合常理的事发生吧。当时飞廉也不知道他和玄翎相聚的时间竟也仅有那短暂的片刻。

他还记得玄翎的眼神含着笑意望着他,“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有大婶啊。”

飞廉握着笔的手一顿,然后又如刚才那样在奏折上批字,“你呀,什么时候学会拿我开涮了。”

“我哪敢。”玄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带上了撒娇的成分了,“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好好好。”飞廉笑着,“等你过了大婚我就去找一个。”

“啊?这么随便?”玄翎有些吃惊。

“你呀,还是快回去试你的衣服吧,要是迟了看昔桃怎么说你。”

玄翎这才想起来昔桃刚刚要他去做的事,“我差点忘了。那我先走了。”

飞廉的眼神微微一滞,“三弟。”

走出几步的玄翎回过头来看。

“小心点。”飞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那样的话,可是在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么说了。

“嗯。”玄翎点点头,离开了。

飞廉看着他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才继续低下头批奏折……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要是知道的话……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玄翎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逐渐冰冷,却没有变得僵硬,那柔软的触感就好像他只是睡着了,只要叫他一声他就会醒过来迎娶自己的太子妃。

飞廉停了下来,他已经走到了御花园里,他没有注意到所有的花朵都凋零在了地上,仿佛在哀吊着他们的玄翎太子。他把头埋在了玄翎颈项边,那原本该带来丝缎般感触的白绫现在竟让他难以忍受。

“玄翎……玄翎……”他多想这样就能呼唤醒那个人啊,这短短的一夜竟然会是阴阳相隔,“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呢?就算是轮回转世也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飞廉记得自己在阴阳书中看到的年年岁岁,为何将原本不该再这个时候结束的生命断送在这里,还是他在身边的时候……他想问苍天,想问大地,却只有清风过耳消散无形。失去的终究失去了。

飞廉的询问没有任何的回应,他默默地抱着玄翎站在那里,任由那灿烂但却冰冷的阳光照射在身上,照在才刚满十七岁就无奈地走上黄泉路的琉漓身上……密录帝承大统之前,经死劫,举国哀。其密书之甚悲,概因人挑拨,列帝疑漓非亲生,竟至赐白绫。呜呼!虽帝大难不死,亦已觉世间无望。幸有异者相助,帝乃归,笔者记之,悲叹……千岁之前岁月悠悠,现在又有谁记得当初的承诺和随之而来的背叛。过了如许岁月,当年的神灵们现在又身在何处。没有人再记得他们,就好像那远古的一切都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神话和传说。

在云层上悠然看着下界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咬着自己的牙齿,无奈地看着一幕幕人间悲喜,对于被选中的他们来说,过往的酸甜苦辣就如同水中的倒影不可追逐。

“终究……”

终究还是会变成这样,究竟,究竟该如何说这世间才好了。

只不过昆仑西王母的五位使者之一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从最开始选择的时候就明白了吧,何况,他是那样一位神灵……锦绣岁月中,即便北琉国境内任由那鲜花遍野彩蝶纷飞,人们脸上那愁云惨淡的神情愣是一点没有雪消冰融的意思。

就在不久之前的二月初二,北琉太子突然在中宫暴病而亡。这位太子的形象太过于深入民心,在列帝久不理朝政的北琉,太子琉漓算得上是他们眼中的完美化身了。虽然基本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在巡天礼途中感了风寒身体不适,可是也没有想到这病到后来竟然会这么突然这么严重,而且会挑选在太子的新婚之夜发作。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眼睛里就等同了天子的琉漓突然就消失了,列帝剩下在朝中的孩子就剩下了震王飞廉,琉枢和琉光还是孩子,这朝政将向哪个方向发展还是未知之数。更何况……所有当时在皇宫内的人都被要求禁止说出当时的情况,北琉王朝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的命令,也难怪官员们的脸上都挂着揣测和少许的不知所措了。

然而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某些和他们紧密相连的事件正在悄然地发生着……神话时代千年以后的岁月里,飞廉无时不刻不在后悔。后悔没有保护好玄翎,后悔没有在转世的时候选择保有自己的力量,要不是只能发挥凡人可以拥有的力量,或许那个时候就……“执掌东海的神灵终究不能护你全部。”他在即将前行的道路上洒上水酒,喃喃自语,“就算我是青龙王又能如何。是我的错,我不该放任你离开我的视线,明知心魔就在暗处活动,我不该忘记那蛊惑人心的魔会从你的身边人下手。只是你这一去该留下我们该如何自处?人间没有你的魂魄,阴间也没有你的足迹,若是你在,怕已在天地尽头等待再次返回。但伤痛已在,对你来说怕是永无愈合之日。只盼你早日归来,让我和众灵都可放心。”

长叹三声,飞廉闭目再张的时候灵柩离地,送葬队伍即将启程。而他的声音依旧在众灵耳中飘荡“若你当真困于尽头无可回返,我必定上天入地替你诛杀心魔!”

风神之息令众灵惊惧,这充满杀意的宣言自远古涿鹿之野就再未出现。

然而充斥飞廉心情更多的还是后悔,苍凉的道路和道路两边排满的哭泣的人们都在告诉他,北琉皇太子已经过世了。

还那么清晰地记得他说过要是他转世就是在应劫,他怎么就那么放松地任由他遇上劫难,忘记了那个转世成人类的孩子有的时候甚至没有自保的能力。他也忘记了,那个孩子对于来自于身边人的伤害似乎是从来不去抵抗的……却原来……你是拿自己去祭祀这天地吗……玄翎……大道苍凉,飞廉坚持要送玄翎的灵柩去济洲,他知道那是很久以前就被天帝陛下赠予玄翎的封地,真真切切属于玄翎的地方。他也知道玄翎一定不会想要留在这个让他伤心绝望的地方,距离那个伤害他的人这么近……晴朗的天空被乌云所笼罩,那斩裂了天地的列缺霹雳就似无声的怒吼。

大雨倾盆而下,前来送太子最后一程的人却没有一个离开的。

“大人!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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