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华扭过脸看看脸腮既红又烫的焦丽淑,一阵悲哀忽然掠过他的心头。他既感到她对自己至真至纯的真切感情,同时又杂夹着自己内心的楚痛。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滋味混合在一起,让他产生一种想要放声痛哭的感觉。他忽然感到如果自己真的装出一付浪荡子的模样去调戏她而让她改变对自己的看法,那不但是亵du她对自己纯洁的感情,同时更是玷污了自己的名声。不,他不能那么做,那样做太无耻了!
于是,他稍稍松开了她,用一种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口吻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到:“小焦,说实话,其实我没有真正的爱过你。”
焦丽淑却误会了他这话的含意,以为他指的是身体方面的接触。她感情缠mian地应到:“那你今天就尽情的亲我吻我吧,我也等你爱我等了好些年了。只要你不提过分的要求就行,更不准对我说出那些越轨的话。有些行为,就忍着点吧。到了新婚之夜,该给你的我都会完整无损地给你,只是现在不行。我在单位里大小算是个干部,万一怀了孕,我怎么见人,以后又怎么开展工作?未婚先孕是要受处分的。这一点我相信你应该是明白的。好吗?”
说到这里,她睁开俊美的凤眼,扭过脸凝视着郑晓华。忽然,她发觉他的眼睛有些湿润,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惨白,她不由颤抖了一下,心里顿时掠过一阵阴云。她想起自他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后就立刻变了态度的反常现象来。
这个聪明的姑娘立即醒悟到郑晓华刚才那话的真正含意了。她哆嗦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兆霎时涌上了她的心中。她双手松开他的脖颈,失神的双眼怔怔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地喃喃问到:“师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总算明白我的意思了?”忍着内心楚痛的郑晓华声音嘶哑的问。
“你真的要把我们这么真挚深厚的纯洁感情放弃掉?”焦丽淑颤抖着声音轻声责问道,“师兄,你怎么就这么的钻牛角尖呢?我的家庭背景就这么让你感到高不可攀?你到底想干什么?”
“和你的家庭地位没任何关系。”违心的郑晓华艰难地回答道,“我只是在忽然之间觉得我们并不合适恋爱和以后的结婚。”
“你骗人!如果说‘不合适’,那你为什么不早几年提出来,而偏偏今天才这么说?”焦丽淑摇摇头,心中一酸,眼睛不由噙在了眼眶里。她看着他伤心地说道,“师兄,你真的要放弃我们这几年来真挚的感情和纯洁的爱情?一看你这付神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我之间的感情和爱情难道也要放上像其他一些庸俗的人那种‘门当户对’的交易法码?”
郑晓华苦笑一声,在肚子里长长的叹口气,表面上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呆呆地瞅着满脸伤心的她。
“你怎么不说话?”焦丽淑难过地凝视着他,恨不得狠狠揍他一巴掌才解恨。这个师兄啊,真是个混蛋透顶的家伙!
郑晓华的脸上浮起一层凄楚的笑容,垂下眼帘,掩饰地答到:“你别神经过敏。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说我们两人真的不能成为一对。你是个好姑娘,谁爱上你谁会幸福一辈子的。你让我离开你吧。”
“你怎么就这样的三不罢四不休啊?你到底有完没完!”焦丽淑一抹眼睛一咬牙,瞪起圆圆的凤眼看着他恨恨地嚷道,“郑晓华,你是榆木脑袋还是冷血动物啊?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
“我没有不相信你。”郑晓华硬着心肠站起身道,“对不起,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还要到斯教授家里去一趟。”
“行,你走吧,我决不强留!”焦丽淑用手帕擦着控制不住的泪水呜咽道,“哼,不要以为你现在是个有名的画家我就会死打烂缠着你不放!”
一听这话,郑晓华脸上的青筋顿时暴叠了起来。愤怒的他凝视着她,心里一酸,难过得差一点要淌下泪来。唉,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惟天可鉴啊!
“你走吧,我送你到马路的车站上。”焦丽淑轻声说着,克制着自己,不让伤心的泪水再流下来。
郑晓华到客厅里拿自己包,看见邹夫人也正好在里面,他赶紧低下头,装出擦鼻涕似的掏出手帕抹了一下脸,取过书包,勉强一笑,对邹夫人表示歉意到:“妈,实在对不起,我刚想起来,上个星期我和一位美术老师事先约好的,今天晚上要到他家里去,所以就不在这儿吃晚饭了。还请你谅解。”
邹夫人看见女儿和他的眼睛都有点红,女儿更是一付愤恨窝火加上愁眉苦脸的复杂表情,她也不明白这对宝贝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丽平常不是一直说这位师兄是个天下绝无仅有的好青年吗?怎么两人见了面就闹矛盾?看看他们的眼睛,好像都悄悄哭过,看来这矛盾闹得还不小呢!
看见女儿在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一付很冷漠的态度,邹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客气地说到:“既然你和人家有约在先,那就不留你了。反正都是家里人,你以后一定要时常来的。小丽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做师兄的担待点。”
“妈,你说的客气了……”郑晓华赶紧赔着笑脸这么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唬着脸的焦丽淑毫不客气地制止道,“你别叫‘妈’,叫‘伯母’就可以了。做你的‘妈’,我妈可没这个福气。”
“小丽,你这是怎么啦?”不胜惊讶的邹夫人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明白他们两人的矛盾闹的相当严重了。只是因为不知道他们究竟闹了什么矛盾,所以她也不好多问多说,因此只能责备女儿道,“你说话这么冲干什么?刚才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又闹矛盾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什么都是我不好!”焦丽淑气得一跺脚,委曲的眼泪又挂在了眼眶里。她看着郑晓华没好气地说道,“你走吧,不是还要赶时间吗?”
“哦……是我不好。嗯,我走了,你请多保重身体。”郑晓华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难堪。刚才焦丽淑那冷若冰霜的呵斥声,吓得他对邹夫人也不知道该是叫“妈”还是叫“伯母”了。
好客的邹夫人把郑晓华送到院子门外。她觉得两个小家伙闹点矛盾也是正常的事,牙齿和舌头有时都要打架,何况两个很有个性的青年?因此再三嘱咐他时常来家里做客。
郑晓华频频点头答应,再三请她留步。邹夫人也就不客气,叫女儿把郑晓华送到车站,然后转身进去了。
一路上,郑晓华和焦丽淑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谁也不说话,只是一前一后走自己的路。
走出家属大院门口,郑晓华停下脚步,说外面很冷,要焦丽淑不必再送,自己认识路的。焦丽淑也就不客气,瞟了他一眼,和他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后头也不回去径直往家里走去。
郑晓华凝视着她的背影,看见她不时地抬起双手抹眼睛,知道她又在悄悄哭了。他心里感到难受极了,眼睛也不觉湿润了。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她一家可没亏待自己、更没有看不起自己啊!邹夫人疼爱他的一举一动,不是分明把他当成了儿子般的看待吗?是不是自己太自卑了?所以引发了这么一场原本不应该发生的闹剧?
他心里矛盾地琢磨着,叹了口长气后,心情沉重地朝车站方向慢慢走去。
焦丽淑转身走了没几步,眼中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成串成串地滚落到了悲哀的脸颊上。她实在是不明白郑晓华怎么会变得如此一下子叫她不认识了。以前他从来没有这种语言和行动的呀!他是个懂礼貌知羞耻的好小伙子,是个自重自爱的好青年!以前给他当裸体模特儿时他不是很纯洁很老实的吗,既没有丝毫****下流的目光,也从来没拿手指碰过她一下。今天他怎么变得这样的骤然?从一进她的家开始,直至他告辞离去,竟变成了一个她怎么也不认识的师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他灵魂的彻底大暴露、还是另有企图伪装出来的假象?自己送他那枝腊梅的时候——哦,那枝腊梅还摆放在她的房间里没给他呢……送他腊梅的时候,在一瞬间时,他不是很犹豫很踌躇吗?难道他那时就已经有了让她想不到的念头……?
她默默地流着泪,一路低着头回到家里,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一锁,忍不住伏在床上失声哭泣起来。
花瓶里的那枝腊梅,正无声地散发着阵阵的清香,把整个房间的空气弥漫得格外清新爽神。大概是房间里的温度和室外的温度差别太大,这花儿有些适应不了的原因吧,一粒含苞未放的花蕾从枝头上悄悄地掉了下来。它失去了吐香盛开的机会,只能默默地停留在花架上,待主人想起来的时候把它清理出去。
焦丽淑的心也和这朵可怜的花蕾一样,从心灵的枝头上沉重地掉落了下来,飘向一个不知何处的地方。
她昏昏沉沉地趴在床上,恍如梦境地想起了前两天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