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陈敬离开郑晓华师兄妹俩已经有好长的时间了。
这天,郑晓华接到师父从北京寄来的信。陈敬在信中很高兴的祝贺郑晓华说:他的五幅作品中有三幅被录取到全国美术展览会上展览,其中还有两幅被美术编辑社选入当年的“全国美术优秀作品集”,不久将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表。
师父还告诉爱徒说:好多著名的书画家看了他的作品后,都纷纷称赞他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术人才。他们要陈敬代他们转达问候,并希望他再接再厉,创作出质量更高、数量更多的好作品来。
焦丽淑把信读了好几遍,眉开眼笑地祝贺师兄美术作品的成功展出和刊登发表。郑晓华笑笑,很谦虚地说到:“这和师父、还有你的帮助是分不开的。功劳自然也有你的一份。”
焦丽淑咂咂小嘴到:“我可不敢贪功。我有什么功劳?都是师父的教导和你自己的用功所致。你一直永葆艺术青春的下去,我敢肯定,以后你一定能获得‘美术大师’的荣誉。”
郑晓华竟腼腆的低下头去,摇头到:“你别这么捧我好不好?再说这荣誉哪能轻易得到的?你以为是俯手可拾的什么东西啊?你也太会嘲讽我了。你怎么没功劳?要是没有你苦口婆心的劝说,我画速写的水平能飞跃提高吗?所以你也有功劳的。”
开心的焦丽淑耸耸小巧的鼻子,微笑着说到:“这么说来,你是靠了我的点化才产生灵感的喽?我可不是有法术的巫婆哦!对了,重阳节以后团总支要组织活动去中山公园观赏ju花展览,你别忘了一起去。”
“那还用问吗?”郑晓华笑着回答道,“那里有玲珑剔透的假山怪石,还有蜿蜒迂回的清泉幽溪,再加上这盛大的菊展,正是我们去静物写生的好机会。还省得我星期天特地去跑一趟呢。哪有不去的道理?”
见他一付眉飞色舞的模样,焦丽淑不由嘲笑他到:“悔不该当初劝你参加集体活动的。现在竟尝出甜头来了,没有一次是缺席的。”
“那还不好吗?”郑晓华俏皮地回答道,“省得你嘟嘴装不高兴啊!一看到你那付装模作样的鬼脸,我就会害怕。”说着,两人全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重阳节那天,正好是厂休息日。
郑晓华和焦丽淑跟着大家一起参加集体活动。在公园里拍过很有纪念意义的集体照后,大家又做了几个集体游戏,然后解散,进行自由活动。小伙子们有的踢起了足球,有的打起了羽毛球,还有一些乒乓迷一阵风似的冲进乒乓室打乒乓球去了。姑娘们则三个一伙、五个一群成对结伴的欣赏ju花去了。
焦丽淑、洪虹、裘丽萍等几个要好的姑娘求着郑晓华给她们找一些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摄影。郑晓华拗不过她们,只得带着她们满公园乱逛,给她们在或是假山处、或是小溪旁等风景优美的地方拍照留念。好不容易拍完了一卷胶卷,他就想办法脱身,对焦丽淑说他在东边有山有水有石洞、更有品种菊的地方等她写生,焦丽淑只好和其他几位姑娘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在一丛ju花前,郑晓华画了几十张品种不一的白描。看看差不多了,便荡悠悠地往其它方向走去。他穿过一片松林,看看风景很不错,对面有几座轻轻巧巧的亭台楼阁架在水面上,荷花虽然早已开尽,枯黄的叶儿却还残留着许多。扇子似的铺在水面上,给小巧的长廊增添了不少的情趣。右边松树旁有一弯淙淙而流的小溪叮咚作响。通向小湖左边远处有一座翠峰山和这近景相衬托着,显出了建筑师们对园林艺术有着精湛的造诣,颇有一种令人遐想的诗情画意。松树林里的幽雅处,设着一张张的凳子,大概是专门为谈情说爱的情侣们准备的,布置的巧妙而合适,大都在浓荫深处人们不显眼的地方。
郑晓华挑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坐下,取下写生夹,拿出取景框对中意的风景选择了一番,然后去粗取精、有增有减的打起了草稿,也不管旁边是否有人围观,只是一心一意的画下去。
画好一幅后,郑晓华站起身,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好让疲倦的眼睛休息片刻,同时也解除一下脑袋的劳累。他向四周眺望着,发现一棵被修饰成圆形的冬青树后一张长凳上静静的坐着一位姑娘,她的衣裳透过树的间隙斑斑驳驳的映入他的眼帘。他觉得那姑娘的身影很是熟悉,于是便留神地看了一下那个姑娘苗条的背影。看看又不像是厂里的女同事,那么她是谁呢?
看见那位姑娘转了一下身,稍稍有些露出了脸庞,他的心里不由一惊:不会是她罢!他默默地思忖着,转过冬青树走到那个姑娘的面前去,那姑娘正低着头在想什么,恍惚中觉得有人在打量自己,便抬起娟秀的脑袋朝郑晓华扫了一眼,一见是他,她不由变了脸,惆怅地瞅了他一下后,便低下了似怨似恨的脸。
郑晓华认出了那生气的姑娘,心里不由一难过,垂下沉重的脑袋动不了了。姑娘发觉到了他的窘态,脸上立刻泛起了一层红晕来。她站起身,向郑晓华静静的一点头,眼里放出痛苦和冷漠的一瞥,拔腿就走。郑晓华一把拦住她,心情沉重地叫了一声:“艳芬!”
焦丽淑和几个姑娘玩了一阵后,告辞了她们后赶紧来找师兄和他一起写生。她穿过丝丝的垂柳,绕过弯弯的青溪,又走过几座亭台楼阁,最后进了松树林。停下脚步后,她朝四周扫视了一阵,但没有看到郑晓华的影子,便又穿过一个石洞,来到松林的另一处。看见远处地上有着好些画具,一看就是郑晓华的东西,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来到画具前面,她看见一张画好的水墨风景画放在写生夹上,她估计师兄大概是上厕所去了,便打开自己的画具,取了一个不同角度的风景画了起来。
铅笔稿打好了,郑晓华还没来。焦丽淑站起来朝四处望了眼,依然不见师兄的影子,心里不觉有些奇怪。他是怎么啦?怎么把东西扔在这儿不要了?
她放下自己的画笔,拿出瓶子到小溪边灌了水用来调色和洗笔。忙碌了一阵后,郑晓华还没回来,她不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怪人怎么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连画具也不要了?
想了一想,心里觉得不是很踏实的焦丽淑也把东西放在地上,然后起身去找他。转过几株罗汉松,她来到一个假山前,山的正中有个人工砌成的月牙形的门,里面透出几簇漂亮的ju花来。她便踱了进去,小径七弯八拐的不知通向什么地方,假山上挂满了常春藤,蓊蓊郁郁的很是清静雅致。
走出通月洞,顿时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座朱亭,几回曲栏。再前面便是碧波粼粼的荡春湖了,游船星星点点地浮在水面上,看了叫人舒目爽神。
焦丽淑看见这里有好些人,猜测师兄说不定贪这里的好风景在画速写也不一定,于是就细细的找了起来。
突然,她稍稍的一惊,悄悄地躲在假山后,探出半个脑袋,透过嶙石峭壁的残孔向郑晓华那里望去。郑晓华正和一位姑娘说话。姑娘的头低着,不时地抽噎几下,还用手不时地用手帕抹着眼睛,那模样好像是在哭。郑晓华站在离姑娘一步远的栏杆前,一会儿瞅瞅秋水荡漾的湖面,一会儿又看看正在悲伤的姑娘,嘴里不知说些什么。
焦丽淑的心怦怦狂跳了起来。那个姑娘是谁呢?竟被师兄说得哭了起来。是他的对象?不,不会,他不是说自己没有对象吗?大概是他的亲戚吧?这么一想,她的心里有点好受起来,想想自己躲在这阴暗角落处窥视别人的秘密是很不自重的具体表现,于是就想悄悄的离开。
就在这时,只见那个姑娘用怨恨的目光瞪了郑晓华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就朝外面快速的飞奔而去。而郑晓华也没去追她,只是用恼怒加上无奈的目光注视着姑娘的背影,由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看见师兄转身朝自己的方向慢慢走来,焦丽淑赶紧先行一步,像兔子似的连蹦带窜先跑到摆放画具的地方,然后气喘嘘嘘的坐下来,装模作样的画起自己的东西来。
不一会,心情颓废的郑晓华回来了,他并没有注意到焦丽淑的气喘,只是满脸不悦的坐下来,拿过写生夹,心不在焉地在上面乱画着,把原来一幅很好的作品破坏成了一张叫人看不懂的废纸。
“师兄,你怎么啦?”焦丽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问,“到哪儿去啦,这么长时间不见你的影子。咳,这么好的画就这样被你破坏了,你就不觉得可惜?”
郑晓华没吱声,看着画面是不知是什么内容的纸张沉默着。良久,他才抖了抖眉毛说到:“碰到一个中学时代的女同学了。小焦,能问个问题吗?”
焦丽淑觉得这师兄真是奇怪,对他而言,提个问题还用事先征求意见吗?她笑了一笑,热情地回答到:“请问吧,只要我能回答你的,就一定让你满意。”
郑晓华呆了一呆,接着又顾虑重重地说到:“如果问的不太对头,你不会生气吧?我这个问题可能会惹你不高兴的。”
焦丽淑摇摇头,给自己的画染着颜色,头也不抬地应到:“没关系,我可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如果你问的内容太离谱,我会婉转的对你提出自己的看法的,或者是对你做出必要的解释。这你该放心了吧?”
郑晓华瞅着眼前这位可爱的师妹,心里产生出无限的感叹和温暖来。犹豫了一下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到:“你们姑娘的心是什么做的?”
焦丽淑猛然停住了画笔,愣愣地看着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觉得他这个问题问的太奇怪。想了一想,她不由笑到:“这也要问啊?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人的心都是肉做成的啊!”
郑晓华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他挠着头皮说到“并不见得。我看有些人的心就是用愚昧无知和顽固不化的石头做成的。”
“哦,你指的是感情之心啊?”焦丽淑朝他投去一个调笑的表情,“那就说不清了。这种心可以用各种好坏、善恶、美丑和真假的成份组成的,扼要的说吧,一个人的性格和处世哲学决定了她的良心和品德。嗯,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是哪个姑娘得罪了你吗?”她这么装模作样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