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看了祁殷峰的漫画,全都嘻嘻哈哈的炸开了锅。又是大笑又是叫好的闹个不停。尤其是那些爱笑的姑娘们,看得都蹲在地上笑得连泪水都流了出来。就连祁殷峰自己看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郑晓华虽说丑化了他,但这是漫画,而且又是出奇的像,他的特征和表情,都画到惟妙惟肖的地步。你说是漫画吧,可眉尖、鼻子、嘴唇、下巴等地方都有淡淡的阴影,也就是说有光线明暗的打衬;你说不是漫画吧,那这又是什么画?是不是只能这么说:这是他郑晓华独创的漫画和肖像的结合体?
愿赌认输。
祁殷峰没了办法,只好站到圈子中间准备跳舞。不过他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转了一下眼珠后,那鬼点子就被他转了出来。他呵呵一笑,咧着嘴巴说到:“跳舞无所谓的,谁不知道我是个大跳蚤?不过既然是跳双人舞,总要有个伴舞的啊。小郑,我们做伴一起跳吧。你跳不来没关系,我教你就是了。”
郑晓华微微一笑:“对不起,我不是女同志,没法伴你跳舞。更何况谁都知道我是不会跳的,你就自己找个女舞伴吧。”
祁殷峰一撅嘴,见焦丽淑依然在看郑晓华画的那幅漫画,一边和另一个叫施秀娟的姑娘笑得欢快,他便寻开心地说到:“焦丽淑,你师兄不肯跳,那就劳驾你代替他做我的舞伴吧。师兄没本事,那你这个师妹就代其劳吧。呵呵!”
焦丽淑听了,羞得满脸通红。她放下手中的画,瞅着他不高兴地说到:“开玩笑也得有个分寸是不是啊?你想和我跳舞直说就是了,我可以陪你跳的。但你何必把我师兄拿出来开玩笑?别欺负他这个老实人哦,否则我是不依的。”说罢,朝他斜了一眼,扭过脸不再理他。
祁殷峰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他是根“油条”,脸皮比较厚,因此仍然笑着说到:“行,那么我请你做我的舞伴,请赏脸给个面子吧。”
“你玩真的啊?”焦丽淑略略沉下脸,看着这么说。
“没有假啊。”祁殷峰笑呵呵的回答。在暗中,他已经悄悄喜欢上焦丽淑了,只是从来没有对她吐露过这个意思而已。
“那好。”焦丽淑应着,收起不高兴的表情,打算给他点厉害瞧瞧。因为她总觉得祁殷峰时常在暗中用一种特别的目光打量自己,她讨厌这种眼光。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的,干吗把话憋在肚里不说,却要用那种叫人看了不舒服的目光来表示?她看着祁殷峰笑盈盈的说道,“我陪你跳。不过有个条件,跟不上舞步跌了跟斗是要受罚的。”
祁殷峰呵呵一笑,觉得这焦丽淑也太自负了。本单位谁不知道他是个跳舞小王子?跟不上舞步跌跟斗?那他从此就不在舞厅里跳舞了!他朝焦丽淑投去藐视的目光,大言不惭地点头到:“行啊,一言为定。谁跌了跟斗谁就不要爬起来,直接趴在地上学三声狗叫。来吧。”
“欺负小姑娘啊你?”一边的洪虹朝祁殷峰瞪了一眼。杜久明则捏起拳头向祁殷峰瞪着眼睛示意了一下,警告他不得对女同志无礼,否则就揍他。其他姑娘也叫焦丽淑不要答应,因为这小子会使促狭,有时在跳舞时往往恶作剧,喜欢绊舞伴的脚让对方跌跟斗,博个全场的哄堂大笑。
“小焦,你别去。”郑晓华也胆战心惊地劝阻道,“我估计他现在对我们已经不怀好意了。”
“你放心。”焦丽淑憋住笑,声音极轻地回答他道,“告诉你一个厂里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可别说出去,熟悉我的邻居在我背后叫我什么知道吗?假小子!我会这个三脚猫的。”她暗暗做了个武术动作,“所以我说我会保护你的。这不是大言不惭,而是胸有成竹的事。”说罢,她嘻嘻一笑,甩了一下脑后粗粗的辫子,走到圈子中间,很不在意的叫大家哼起快三步的歌曲来,同时搭着祁殷峰的手随着舞曲跳了起来。
围成一圈的大伙儿有的哼曲有的唱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眼睁睁的看他们谁跟不上对方的舞步。看见焦丽淑跳得有些跌跌撞撞的模样,为她担心的他们手心里不觉都捏出了汗。
看见祁殷峰在转身的时候觑空一脚伸到了焦丽淑的小腿边,如果焦丽淑跟着转身,那就非得摔个大跟斗。杜久明一看发了急,心想祁殷峰你还真敢欺负女孩子啊?简直不象话!我非扯掉你的一只耳朵不可!
他刚要喊停,谁知那里的动作更快。只见焦丽淑一个松手的反身旋转,避开了祁殷峰的绊子,随即返过身做了个“蜻蜓点水”的动作,下面的左脚朝他的右脚面前一用劲,上面双手抓住他的左右肩膀,然后迅速的一推,祁殷峰立刻失去了重心,身子往后一斜,一个屁股墩地,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哈……”大家立刻拍手大笑起来,姑娘们更是闹得起劲,连连嚷着要祁殷峰学狗叫。
祁殷峰从地上爬起来,羞得脸红耳赤,赛过猴子的屁股。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看上去娇小无力的姑娘推个大跟斗。刚才他看见焦丽淑跳的步子有些歪斜,便暗暗高兴,瞅着机会给她来了个“鸳鸯拐”。谁知正应了这么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
其实焦丽淑本来也不想要他难堪的。同事嘛,冲动之下的气话说过就算数,没必要把它记在心里。她小时候学过好几年武术,甚至还当过三年市少年武术队的队长。如果祁殷峰不说那个话,焦丽淑当然没有被他使绊子跌跟斗的思想准备,说不定刚才还真会被他绊倒。后来听他说跌了跟斗要学狗叫,她就注意上。心想好啊,你好意思叫一个姑娘跌跟斗并要学狗叫,说这话也太没素质了吧?为此她就有了警惕性,在跳舞的时候处处防备着他并做好了随时反击的思想准备。如果祁殷峰规规矩矩的跳,暗中不使绊子,自然可保无虞,她也不会反过来绊他;如果他想借机促狭,那么她的舞步对他来说处处都是陷阱。谁知不知深浅的祁殷峰还真在暗中对她使上了手脚,她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出手还击,让他跌了这么一个很没面子的大跟斗。
看见男女同事又是哄又是嚷的要他学狗叫,祁殷峰恨不得地上有个地洞立刻钻进去才是。不过他也够言而有信的,见大伙儿都“哦……”的起着哄,他也就厚着脸皮捂住嘴巴,“汪、汪汪”的学了三声狗叫。
大家捧腹笑过,接着由焦丽淑带着厂里的业余文艺小分队演唱了几个短小精悍的节目,然后再宣布自由活动。
郑晓华和焦丽淑背着写生夹和一帮姑娘朝风景秀丽的地方走去,挑了一个漂亮的景点便坐下来写生。
看焦丽淑画画的洪虹问她怎么会败中取胜的,焦丽淑笑着装模作样的摇头胡扯到:“不知道啊。我见他要绊我,心里一慌,转身就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竟摔了下来。真正是一种巧合了。”
施秀娟抿着小巧的嘴巴笑到:“一开始我们都为你捏把汗呐,担心你被他耍了。我们都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他有点过分了。一个姑娘学狗叫,不要被人家笑掉大牙吗?小焦,万一是你被他绊倒了怎么办?难道真的学小狗狗叫?”
焦丽淑见姐妹们都瞅着自己等回答,她不由嘻嘻一笑,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装出一个鬼脸到:“这一点我倒没考虑过,因为我想他是摔不倒我的。你们想啊,如果我害怕被他摔倒,怎么敢答应他的要求?”姑娘们一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见他们师兄妹忙着取景写生,就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郑晓华见四周没了人,不由笑着对焦丽淑点头赞叹到:“看不出你还真的很有一套,竟这么厉害!你怎么老是帮我解围?真是要好好的谢谢你才对。”
焦丽淑听了也不答话,只是稍稍红了脸顾着自己作画。半晌,她才扭脸朝他看着,嘻嘻笑到:“有什么好谢的?老一套又来了!记得么,我不是做过保证,说我这个当小姐姐的会保护你这个大弟弟的吗?谁敢欺负你,算谁没长眼睛了。怎么样?这样的业余生活比你那枯燥无味的闭门造车收益要来的大吧?”
“你拿我便宜啊?”郑晓华呵呵一笑,停下笔朝她凝视着。
“看什么看啊?”焦丽淑娇媚地瞪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斥他道,“怎么,整天在一起工作,还没看够啊?瞧你这付痴不痴呆不呆的神态!赶紧转过脸画你的画吧,万一被人看见了,多难为情?”
郑晓华的脸霎时红了起来。他生怕焦丽淑看出自己的内心秘密,连忙转过脸,掩饰中,不无俏皮地说到:“我是用眼神表达对你的感谢嘛,谁知你竟不领情。”
焦丽淑合上写生夹,笑到:“不要吓人哦,还有这种感谢法的?真是怪人怪话。哎,‘五•;四’青年节陪我到你家里去好吗?”
“什么,到我家里去?”郑晓华吓了一跳,他打了个抖,脸色也有点变了。他僵住手中的笔,用怀疑的目光瞅着她问道,“为什么?去干什么?”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见他神色大变,焦丽淑不由惊讶地扬起了粗浓的眉毛。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她的心里忽然“咯登”的一跳,心想莫非师兄是误以为自己想和他谈恋爱,所以想去他家看看?这可一定是要解释清楚的。因此她赶紧说道,“你别这么紧张好不好?杜久明说了,青年节期间,我们团总支准备一次家访。他、还有洪虹和我一齐到你家里去拜访一下你的父母,顺便向两位老人家汇报一下你的工作表现和生活情况。你可别胡思乱想啊。”
郑晓华皱皱眉头,脸色变得更加阴暗起来。他朝焦丽淑投去畏怯的一瞥,接着垂下眼帘轻声说到:“你们不要去吧,我家里没什么好去的。”
“为什么呢?”焦丽淑这下可不明白师兄的意思了,不解的问道,“我们是工作,同时也是去看看你的父母啊。你不欢迎我们去吗?”
郑晓华为难地苦笑了一声,半吞半吐的说到:“不是不欢迎你们去,而是没什么必要。你们到别人家里去吧,我家最好不要去。”
焦丽淑见他一味的推辞,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故意撩他到:“是不是你是高干子弟,我们不配去你们的家呀?”
郑晓华听了,心里更加觉得不是滋味起来。他抬头凝视着她,顿时发出一声控制不住的凄楚的苦笑,淡淡的说到:“你要这么的嘲讽我,我以后也不敢理你了。你们愿去就去吧。不过恕我无礼,不能陪你们同往。”说罢,他紧抿微薄的双唇,再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低头绘画。
焦丽淑被他的古怪弄得啼笑皆非。见他脸上布满了失意和凄楚,心里不觉很是奇怪。又见他不理自己,也就跟着沉默起来。看见郑晓华拿出水彩颜色来,她赶紧从书包里拿出几只杯子,从水壶里倒出清水,放在调色盒旁边让他调颜色和洗毛笔,殷勤地当他的助手。
郑晓华见她放弃自己的写生,心里觉得老大的不好意思。他挠挠头皮,一边作画一边告诉她水彩画的染色技巧和应该注意的地方,还有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败笔之处。焦丽淑仔细听着,不时做些记录,并提出一些问题和不同的看法和他商讨。郑晓华耐心地解释着,有时和她分辨着,渐渐,两人的欢悦精神溶解在艺术之美的世界中……
太阳悄悄移到了西边,红彤彤的火球落在了树梢上,映着嫩嫩的枝条。它那金色的余辉透过树枝变成一条条的光束,娇慵地洒落在地平线上,组成了一幅别致的国画。
厂里的小青年们都陆续来到郑晓华和焦丽淑绘画的地方,一边欣赏他们的画,一边聚集着准备回单位。他们争先恐后地传阅着两人的各种速写、素描和水彩画,同时啧啧称赞着这对师兄妹高超的画技。
杜久明看着郑晓华的画笑到:“画得真是没法说了。不愧有‘小画家’之称。小郑,以后团总支搞什么文艺活动,需要布景时,还希望你能助上一臂之力,积极配合我们。”
“我师兄肯定会的。”一边的焦丽淑连忙先接上了口。
郑晓华腼腆一笑,收拾着散乱的美术工具,不好意思的回答到:“尽力而为吧。在这方面你们只要不嫌我笔拙手笨的话,我肯定是乐意帮忙的。只怕有负于你们的厚望。”
洪虹见他今天是格外的客气,竟和以前判若两人,不由笑到:“小郑,你今天怎么和以前是有了天壤之别啊?以前没人敢和你说话,惟恐遭到你的白眼哎。”
郑晓华看看她,没说什么,只是朝她投去友好的一瞥和羞涩的一笑,然后背上书包和写生夹,和大家一起上车回厂。
见他如此,站在一边的祁殷峰又来了劲,乘机说到:“这就是怪的特征。要不,能在背后叫他‘怪人’吗?”
郑晓华朝他翻了一下白眼,皱了一下眉头哼到:“我不是怪人,你才是地地道道的怪人呐!看看我帮你画的几张画,哪一张不怪的像你?”
大家听了,“哗”的一下又哄笑起来。
兴致勃勃的郑晓华走进了自己的宿舍。
他打开电灯,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就像在外的游子回到久别的家里一样,感到格外的亲切和舒服。环顾了一下房间,他放下肩上的东西,洗好脸后坐在写字台前取出今天的画稿,一张一张的欣赏、研究起来。
画在眼前摆着,可是奇怪得很,思想却和愿望成了对立者,竟一点也看不进去,占据了他脑子的是今天的活动和焦丽淑的身影。于是他干脆把画稿推到一边,倒上一杯开水,依偎在椅子上,由自己的思绪任意飞翔。
他的眼前浮现出美丽调皮、活泼天真的焦丽淑来。一想起她,他就陶醉在一种充满欢乐的幸福的幻想中。他觉得她是那样的好,那样的纯洁可爱,还会弥散出一种叫人恋恋不舍的神姿英韵。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感到有一种心灵上的放松和依靠。是不是爱情的魅力在发生作用?这个问题他不愿去思考和遐想。他不敢承认有这个因素存在,因为她是纯洁的,而他也是无暇的。
使他感到不好意思的是焦丽淑会像一个富有社会经验的小姐姐,竟把他当成一个幼稚的大弟弟一样来从各方面关心照顾。虽然他的年龄比她大一岁,可是他觉得她的思想和生活却比她的经验要少得多。她把全部的热情都用在他的身上,像师长像良友,尽量设法让他摆脱环境上的寂寞、思想上的守旧、精神上的忧郁而走进一个欣欣向荣、以前他所不愿意进发的新环境和新生活里。她既亲热又纯洁,仿佛春天是她的灵魂,而她则是春天的化身。她笑的是那么欢乐,神情是那么天真,行动是那么浪漫,语言是那么婉转,那一种无法形容的娇姿羞态,没有一个姑娘比她来的更真挚更混沌也更让他喜欢。
这个体态窈窕、行为端庄的姑娘可怕地烙进他的心灵深处去了。他从来没有对外人有过这么多的回忆。就是他从前喜欢的好朋友沈艳芬,他也没有这么的回忆过她。不幸的他似乎有点坠落情网了,老是去想念一个姑娘。这难道不是爱情的预兆或者是爱情的回味?
他看看干净的床单,再看看整洁的房间,心里越发涌出了一股源源不断的香甜之蜜来。这些都是焦丽淑帮他清洗和打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