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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刘倚月不记得上次发烧是什么时候。小时候,她期盼生病,病床前有父母焦心的脸庞,母亲会抱着她轻轻摇晃,嘴里唱着家乡小调哄她入睡,父亲会把水吹得冷热刚好入口哄她吃药,朦胧间醒来时,还能看见父母不放心地守在床边。

母亲走了,继母来了,弟弟来了。父亲的关心宠爱重新找到了目标,把弟弟快要宠上了天,整日“宝宝,贝贝”的唤着。每当刘倚月听见,她都冲动地想问一句,“那我是什么?我是你不想要的小狗小猫?喜欢时是宠物,不喜欢时是弃物。”

她逼迫自己不去想母亲,那个无情抛弃自己的女人。一天天,一年年,她不断心理暗示,母亲离开一定有她的苦衷,我不能恨她,不恨就会好过一些。试着去接受继母,接受她的儿子,与自己有着一半血缘的弟弟。刘倚月苦笑,不接受又怎样?世界不是她的,自己又是那么的弱小,根本无力反抗,只能接受。

身体被病菌吞噬,精神也跟着松弛下来,悲伤如奔腾的洪水势不可挡。“唔……”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泪珠从眼角滑落,在心底最深处叫着,“妈,妈……”刘倚月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这个字,原来还没忘记,可是,马上又伤心地发现,脑海中找不到她的影像,她的模样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中。刘倚月慌张地摇着头,“不,不,我要想起来,妈妈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不能忘,万一有天见到她,我认不出怎么办?”

“很难受?我们还是去医院吧。”林西赓低头听见刘倚月意识不清的呻吟,有些焦急地问。

从打开的门中,他看见了她潮红的脸,微肿的眼皮,干裂的嘴唇,人摇摇欲坠地依靠在门板上。

“你怎么了?”林西赓急疾地问道,好在走到她门前时多了个心,敲响了她的房门,心想,她要是没事自己就回房睡觉去了。

多久没人在自己最懦弱的时候用关切的语气问一句,“你怎么了?”

刘倚月听得只想掉眼泪,也顾不得发问的人是谁,此时就是一个陌生人,恐怕自己也能扑上去。“好像发烧了。”听见自己迷迷糊糊回答。

“发烧?”林西赓嘀咕了一声,手抬起靠向她的前额,果然,额头滚烫。“我送你去医院。”

“不,我不去医院,睡一觉就没事了。”刘倚月固执地摇头,转身朝床走去,实在是站不住了,爬上床,裹紧被子,瑟瑟发抖,“我没事,谢谢。”

“医院!去医院要花多少钱?真是的,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尽花钱,多喝点水上床捂出汗就好了。”继母是这样说的,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床上,听见堂屋里一家三口欢闹的声响,弟弟要这个,要那个,明明生病的人是她,却没人进来问她想要什么,哪怕是一杯白开水也好。

林西赓关上房门,她的样子让他无法离开,看着偌大的床上蜷缩一团的人,只有散乱的头发露在外面。

拿上电水壶接了一壶水烧了起来,这是他特意要求酒店加设的,中国人的肠胃无法接受冰凉的水。现在让她喝冷水,更是雪上加霜。

“起来,喝点热水。”林西赓摇摇一动不动的刘倚月,潮红褪下变得惨白,口中呼出的气滚热。扶起她的上半身,端着杯子放在她的唇边,“喝吧,不烫。”

像是迷途沙漠中的人看见了绿洲,一汪清泉就在眼前,跌跌撞撞迈开步子冲上去,牛饮般喝起来。

不消一会儿功夫,一大杯水都进了肚子,“还喝吗?”林西赓见她渴急的样子,看看空空如也的水杯。刘倚月无力地摇头,“不,不喝了。”

轻轻地将她的身子放回床上,多了句嘴,“还是去医院吧?”

“不,不去,不去。”刘倚月执拗地摇头,喃喃自语。害怕医院,那种死寂的气息,呛人的消毒水味道,所有的人都是白乎乎透明的脸,除了叹息声便再无其它的声音。老板娘枯瘦的脸庞,凹陷的双颊和眼窝,已经没了先前的人样了。

医院是让人绝望的地方,先是见死不救,医生无奈的摇头,“这是医院的规定,我一个小医生也没有办法,再不交钱,明天就停药了,你尽快想办法吧。”

自己能说什么,口袋里搜刮不出半毛钱,更别提几千块了,刘倚月恨不得把自己卖了,把酒吧卖了。老板娘拉着她的手,“一月,答应我,不能动卖酒吧的念头,我反正是一个死,你们不能没地方去,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大家想,听见吗?不许卖,听见吗!”只剩骨头的手那么的有力,捏得自己无比的痛。

为了区区的几千块,自己到处碰壁,碰得头破血流,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刘倚月又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刘倚月,不是我说,这钱放下去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出院,让老板娘安安静静走。”

什么叫安安静静走?刘倚月痴笑,难道让老板娘躺在床上等死吗?不,她做不到。她试着向贺扬开了口,死马当活马医,当时实在是无人可求,走投无路。没想到贺扬一口答应下来,刘倚月意外地看着他,“真的?你真的愿意借?”不死心不相信地问道。

“真的。”贺扬笑着点头。

“可我不知什么时候能还?”刘倚月追加了一句。

“有钱再还,不算你利息,我只要你还本金。”贺扬回答。

“为什么?你……我有点想不通。”刘倚月瞪大双眼凝视贺扬,审视他面部每个变换,但什么也看不出,平常如旧。

“不为什么,你只当我是想帮老板娘。”贺扬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

时至今日,刘倚月仍旧想不通贺扬出手相助的理由。在他们的眼里,贺扬是标准的富二代,一身名牌,开着名车,胳膊上总是挂着姹紫嫣红莺莺燕燕,动动手指便能翻云覆雨。见到吴茵琪的第一面,刘倚月惊奇发现,贺扬是个谜样的人物,他的喜好,他的行为,看不清看不透。

钱有了,却无法挽回老板娘的命,她还是走了,痛苦地走了。药物对她身体不起作用,癌细胞繁殖的速度以秒计算,医生对刘倚月摇头,“没有办法,停药吧,这样拖下去只是加重她的痛苦。”

“什么叫没有办法?你不是说交了钱就用药吗?用最好的药,进口药都行。”刘倚月红了眼,满心的希望如同泡沫易碎。

“刘小姐,不是用药就能好的,她已经是晚期了,你看她那么痛苦,活一天都是受罪,我是实话实说。”医生被刘倚月的态度激得也抬高了声音,“家属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是人不是神!”

“对不起,我太急了,那怎么才能减轻她的痛苦?”刘倚月这才发现自己过度激动了,惹毛了医生没有一点好处,耐下性子问道。

“我建议停止治疗,癌细胞已经到处扩散,只是白花钱而已,你们的钱大概也是借来的,想开点儿,放弃吧,我会开止痛药给她,就看她自己能撑多久了。”医生建议。

刘倚月回到病房看着老板娘,想着医生的话,建议固然伤人,但却是实情。药一点点滴进老板娘的血管,没有反应,没有起色。没有钱万万不能,可钱不是万能的,原来,有钱也救不了老板娘的命。

“一月,让我早点死吧,死对我来说是解脱,太疼了,太疼了。”老板娘黄浊的眼睛看着自己,萎缩的泪腺挤不出一滴眼泪,一遍遍哀求。

林西赓发现刘倚月的眼皮颤动,眉头痛苦异常地纠结一处,嘴里发出不清不楚的呜咽声,额头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太好了,开始出汗了。”林西赓松口气的自语。

刘倚月裹在床铺里的身体潮热无比,四肢百骸像是浸透在烧开的水里,她扑腾着四肢要游回岸上。

“别动。”林西赓压住她的身体,“热,热死了。”刘倚月皱紧眉头嘟囔着,“我知道,明天就好了,忍一忍。”林西赓压住被子不让刘倚月出来,想起小时候生病奶奶就是这样哄着他,“奶奶给你刮痧,发发汗就好了,不能乱动,再受寒就真的好不了了。”奶奶不爱给他用药,总念叨“是药三分毒”,小毛小病都用古方,好在记忆中自己没生过大病。

耳边不断有人告诉她,“没事了,没事了,一会儿就好。”刘倚月放松下来,慢慢沉睡起来,梦停了,周围一片漆黑。林西赓放开她,走进浴室拧了条冷毛巾,轻轻盖在她的额头。纠结的眉头只稍稍松开一些,与白天的她太不同了,此时的她锁着太多的忧愁,到底何时的她才是真实的?

半夜里,刘倚月醒来,头稍微一动,额上的毛巾掉了下来,半撑起身子捡起毛巾,另一只摸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神智也清醒不少。房间的那头,落地灯亮着,刘倚月呆呆地望向灯光下的人。

林西赓将两张沙发并在一起,无奈身高腿长,身体的一截悬在沙发的空挡处,看他的样子睡得极不舒服,头别扭地歪靠在沙发背上。鼻梁上的眼镜不见了,寻了一眼,金边细框的眼镜安稳地躺在茶几上。柔和的光影斜打上他的脸庞,冷峻的气息变得温暖。

不知看了多久,终于发现眼角是湿润的,擤擤鼻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天下之大,何处何人是她的皈依,今夜终将只是梦一场。

林西赓动了一下,刘倚月想躺下装作没醒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林西赓坐起来。

“你醒了?”林西赓抹了抹脸,伸手勾过茶几上的眼镜,身在亮处的他看见床上的她坐立起来,但看不清她的面容。

刘倚月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下了床,手里捏着潮湿的毛巾,一步步由昏暗处走近,面容越来越清晰。额前一缕碎发垂下,眼睛清爽剔透。

一面是冰山,

一面是彩虹,

垂目低眉锁清秋。

刹那间,一种不可言喻的奇妙美丽的感觉席卷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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