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因为她,而有什么人被迫身赴险境,那她该如何是好!
所以她才会在让崆原事先将云天游和凌月珑支开,她相信,以云天游对她的信任,是不会怀疑崆原所说的。但聪慧如月珑,仔细深思定会发现自己用意,所以才会让崆原极尽办法不让他有何凌月珑说的机会。
而当凌月珑知道一切赶过去时,她早已经走了。
而在矢罗等着他们的,也再也不会是危险。
她也想过,云天游去做星罗族长合不合适。但这世上,谁又能随心所欲?既然这暂时的族长之位能保他们安全无虞,那将他推上去又何妨?
更何况,在云天游的身边,还有个凌月珑在帮衬着,想这族长之位对云天游也并非什么难事!
希望他们不要辜负她的用心才好!
她下床穿戴好,做在梳妆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想起方才梦中的人事,瞅着地面摇曳的树影,发愣。
很多事情,早已向设定好的方向发展,以她一人之力,无从阻挡。
就像不管她怎么努力,也不能改变阿爹已经死去的事实一样。
以往她虽记得那日阿爹抱着满身淤血的阿娘进来的场景,却一直只是模糊的印象。所记得的,只是那日她不停地哭,抓着阿爹的衣袖,不肯离开他的怀抱。还有他最后无奈的一声大吼以及决绝转身的背影。至于他抱着她说过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
如今看见了也听见了,却是阿爹赴死前的最后遗言,这样的话语,她宁肯没听见。
她宁肯什么都不知道,怀抱着阿爹尚在人世的渺茫希望寻找他的踪影,也好过,一个没有一点迂回之地的答案。
连她都受不了这样的事实,那么阿娘呢?
梦里,阿爹说,如果忘记能让你活的更好,那就忘了吧!如果恨能让你阿娘活下去,那么,就让她恨吧!
而他却独自一人承受着所有的记忆和痛苦独自赴死。
他说,他绝不会让敌人有一天好日子过,就算他死了,也不能。
他说,他们不是相互勾结共享其成吗,我叫他们永远互相厮杀,彼此痛恨下去!
也不知当年的阿爹用了什么办法,訾寇和天梭皇帝从此果真水火不容。
如果说以前阿爹阿娘还有伊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可有可无的抽象概念,那么此刻,她如此深切地感受到阿爹那时的绝望与哀痛,还有阿娘这十多年的痛恨与无助。
说不恨那是假的,特别在梦里再经历过那段三人相守的美好时光以后。特别在那晚与阿娘幻影重逢后。特别是在梦里听到阿爹那番话独自赴死后。
她曾真真切切地有过一个温暖和睦的家,只是还不待她真切地记住,就被阿爹强迫忘记了。
他或许会猜到崆原并不能顺利将自己送到伊云白乾,所以动用紫魂玉之力将自己的记忆和灵力封锁住,也借由它的力量改变了她瞳孔的颜色,让前来寻她的云叔也没能认出来。
而紫魂玉也因此改变了形态,变成了她身边一块丑石头。只是当年手不小心被刀划破,血滴在了紫魂玉上,由此打开了封印的一角,记忆灵力漏出,所以她总能梦到幼儿时的情景。
就这样吧!即便世事不能按意想中的发展,但人总归是要向前的。就像阿爹明知前面是死路,却走得义无反顾一样,不论前路如何艰难,为了所爱之人,她也必须坚持走下去。
即便这条路上,再没了那人的陪伴。
想到那人,她看向窗外,一片白色蔷薇开得正盛,随风飘扬。忽然便想起那日在残雾谷中她旧疾复发,醒来时见到他的情景。她从来没有和谁说过,那天清晨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她的感动有多深。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心里装满了欢欣与快意,一点旧疾复发后的伤痛都没有感受到。
她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当她从商卿卿口中得知他可能的危险时,心中是多么的惶恐与不安,即便知道很少有人能够真的伤的了他,却还是疯狂地赶去找他。
她更没来得及告诉他,那天和他一起手忙脚乱的下厨,是她至今想来都会笑一件最幸福的事。
太多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到今后,便再也不能说出口了!
她或许不是他的唯一,但却是阿娘的唯一。
如今他们再没了任何关系,若真说有关系的话,那就是她一定要治好他!
最后,永远离开他。
或许,他会如她现在这样淡淡地想着她,每天对着清风微笑,鲜花说话。
然后他会结识更多更好的女孩,会在起风的时候偶尔想起她。
他会站着,躺着,睡着,梦着,最后永远忘了她。
或许还有更多的或许,但从来,她都不能在他的生命里驻足。
她收回目光,此刻他该在逻渭了吧,月珑的传话有没有到他那里?她和李昊他愿意相信谁?有没有查出谁是阿爹当年安插进去的暗桩?有没有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不是还那般痛恨伊云人……
思绪翻涌,良久,她对着光影轻叹:“阿爹,我要你知道,你能为阿娘做到的,我也可以!”
同一片阳光天空之下,这边阳光灿烂,花好人静,另一边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
中脘城中,大雨倾盆,君垣植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内因为没有伞而匆忙躲避的人群,难得地发愣。
杨越在他身后极力撑着伞,眼见自家王爷在城头上一动不动地站了这般久,不由得提醒道:“城头风大雨大,王爷还是下成避避雨吧!”
“……风云变幻,从来非人力所能左右,却不知她是如何选择?”
风大,杨越一心撑伞,注意力全放在风雨上,没听清君垣植的话,提高嗓音问道:“王爷您说什么?”
“她一定是选择冒雨前进。却不知我对于她来说,是在头顶呼风唤雨的云层,还是手中避雨的纸伞?”
“王爷您说什么?什么云层,什么纸伞?属下看天边那朵乌云越来越低越来越黑,雨势会更大,这纸伞怕是支撑不住,王爷还是下去避雨吧!”
君垣植瞥了眼已湿透的杨越,半响点了点头。忽想起什么似的,问:“昨夜的情报可准确,伊云女皇当真出了白乾城?”
“是的。现在整个伊云人都在盛传,他们的公主身体好转,即将回归白乾皇城。女皇还为此亲自去细泽迎接。”
“细泽……接女是假,亲临督战是真吧!”
杨越不解问道:“细泽地处伊云东北,与逻渭相距不到五日车程如今两国战事紧张,女皇亲临也无可非议,却为何要打着那样的幌子?”
“这个,我也一直在思考……李昊都准备好了吗?”
“他差人来说已经准备好了。恕属下斗胆,属下总觉得王爷您这么信任他,有些不妥。”
“为何?”
“他戾气太重!”
“那就赌一把吧,赌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赌他绝不会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
“……”
走下城楼,君垣植忽问:“易叔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杨越摇摇头,“据前晚他们传来的消息看来,他们昨天应该随衣姑娘进了矢罗。结果怎样还未知。”
才下城楼,便有下人端了被热茶送来。君垣植接过茶杯,大雨中忽急忙奔来一人,还未近前便已跪下,语气急促,声音洪亮:“衣姑娘在身受魂蛊之毒,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