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乐于接待他们的!”君垣植笑道。
“……”
“两位,这是夏茯砂的解药。”林铭柏从关息手中拿过一瓶药递过来。
君垣植接过解药,倒出一颗递与衣紫夜,然后自己也服了一颗。
“王爷的同伴林某也让人送了解药,王爷无需担心。”
“有劳前辈了!”
林铭柏笑着摇摇头,看着楼外夕阳西沉,道:“已近黄昏,王爷今天便留在谷内吧,夜晚林中不好赶路。”
两人对视一眼,君垣植笑道:“如此,有劳前辈。”
“那么让林某为两位带路,两位的朋友怕是已经在前边的彩翮阁等久了。”林铭柏说完便要向外走去。
“前辈请慢!”衣紫夜上前一步叫住林铭柏,这座竹楼名叫文星楼,那么这里便是残雾谷藏书的地方舒心阁了。传闻残雾谷的舒心阁堪比皇宫中的太清殿,收尽天下奇文杂谈,经典孤本。想了想道:“我们今夜便在此处休息吧!”
林铭柏止住脚步,笑道:“也好,这里是残雾谷的舒心阁,每座竹楼中都珍藏着残雾谷数百年来收集的书籍。这里的紫阑华也是整个残雾谷开得最好的,以前家姊最喜欢在这读书赏花,所以这里也有可供小住的竹楼。”
衣紫夜微笑向他行礼:“多谢前辈!”
“姑娘无需如此客气!说起来,那时的他们也是住在舒心阁的……”林铭柏微微叹息。
“……前辈指的是……”君垣植问。
“不错,正是王爷与王妃。也不清楚为什么,那时他们之间似乎误会很深,双方闹得很僵,以致连带着皇上和穆一鼎也对对方存在偏见,同是贵客,是以我和家姊作陪,他们的相处才变得好了些,至少没再吵架。那时双方虽存在着误会,但每天仍是各自欢声笑语不断。他们在这舒心阁呆了五天便先后离开了!也不知后来的两人是怎么解除误会的,再见时,他们已是夫妻了!”
君垣植表情温和地听着。
林铭柏似乎想到什么,神情一黯,“韶华白首,红颜转瞬。那时光景犹似昨日,只是故人早已离去。”
君垣植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窗外的的紫色花海上。
林铭柏终于觉得意兴阑珊,对两人说道:“残雾谷经此一劫,损失惨重,林某先去其他地方查看情况,晚间再设宴答谢王爷的相助之恩!”又转身吩咐关息:“你带两位去休息吧!”
衣紫夜与君垣植随着关息走出文星楼,夕阳如血,洒在远处紫色花海中,金红河面倒映着远山晚霞,残阳花海,恍然有种身处梦中的错觉。想起林铭柏无限落寞的语气,衣紫夜感慨,红尘滚滚,紫陌飞扬,那些被遗留在尘世中的记忆,如今指影向谁去?
舒心阁是残雾谷中的特例,它建立在一片旷野之中,水湄之畔,依山傍水,比之方才的那片湖虽少了些许神秘幽深,却多了明媚豁达之感。
衣紫夜静静站在垂云楼前,远山已是霞光一片,群鸟归巢,点点黑色被黄昏的光线染上耀眼的金边,渐至消失不见。
方才收到母亲的信,他们一行人在帝都城外的驿站等她。母亲的用心良苦她知道,只是回去以后,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伤心了。
她曾经以为上天给了她很多选择,她徘徊于自以为她可以选择的道路前,只觉犹豫痛苦。只是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她从来只有一条路,原来有选择也是件幸福的事,于她也成了奢望。
她想起了梦里的那两个人。那时的两人是多么幸福,可是衣紫夜确定梦里那催人断肠的悲凉的呼唤声,是出自那女子之口,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是什么样的痛,能让一个人的心境翻天覆地,沧海桑田?
君垣植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两人望着那西沉的残阳,那青翠的树林,那静谧的河水,那招摇的花海,静静地感受着时间的缓缓流逝。
君垣植忽然一笑,打破了此刻的寂静:“适才在文星楼,你让我想起了一人!”
衣紫夜扭头看他,金红的光线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竟是极致地温柔。
“我曾经虽师父去莫凌峰拜访玄攸道人,在那里碰到了一个女孩。”
“那块石头的主人……”她看着他腰间的石头,想起那块藏在箱底的玉佩,忽然发觉,不管时光过去多少年,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很在意他的不告而别的。
他点头:“那个丫头机智又勇敢,叛逆又倔强,但很真实,你很像她。”
她心中一动,这些年,为了让父母宽心,她敛了任性,戒掉贪玩,埋藏惶恐,收起一切让他们不安的因素,展开微笑,安静乖巧地活在他们的希冀里。不熟悉她的人都说她温婉娴静,知书达理,熟悉她的如娘亲苏雨都觉得她清冷虚无,难以亲近。可是他却说她倔强,说她叛逆。她把最深最真的自己掩藏起来,久得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实的她,而他却说,自己真实?
“我倒好奇你口中的那女孩是什么样!”小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能让他这般夸赞?可是她却已然记不甚清楚了……
“……虽然那时的她满脸污泥,看不清面容,可是我却一直记得她的笑,明媚温暖,让人看着也想跟着她笑。”
她却记起那天庭院里,母亲不甚怜惜地抚过她的脸庞,无奈地问她的笑如何这般飘渺空虚……
“那时,父王刚刚过世,心里连带着对师父也产生了厌倦,想要逃开他的视线。然后遇上了被李昊困在陷阱里的她。”
她转过头去看他,正好遇上他移过来的视线,她看着那双深沉的双眼没来由的一阵心虚,连忙故作镇静地把视线落在远山上。
“那时我总故意向她找茬,她虽不恼,却也不逆来顺受,拧着性子和我争,直到和她吵得面红耳赤,我才感觉不到心里的不安与惶恐。”
原来,他对她百般挑剔讥笑,是因为他父亲的死带给他的恐惧?说来好笑,那时她虽觉得他对她总是冷嘲热讽,但那些小吵小闹,却也令在深山迷路的她安心不少。原来,那时的他们便知道了相互安慰,彼此取暖。“很难想象你现在和人吵得面红耳赤会是什么情景!”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笑靥,微微一笑,好一会才说:“……我也只和她吵成这样过。被师父寻回后,我连道别都没来得及就被师父带走了。”
原来,他的不告而别是因为他师父的到来……
想起了他走后的玄攸道人,她问:“你央求了你师父带那女孩下山?”
他带着些许讶异看着她,点点头:“我答应了她要带她下山的,却最终食言,便求了师父给她指路。”
也原来,玄攸道人的出现真的不是巧合,那么他赠自己紫霄玄吟和碧空翩连呢,仅仅因为她是他好友徒弟的朋友?她当然不信。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玄攸道人为人我行我素,潇洒不羁,虽有一身好修为,却从不轻易插手尘世之事,但是只要他想管时,从不辨是非曲直好坏,全由他个人爱好,也不管庇对方是人神共愤的大恶人,还是闻名江湖活佛菩萨。因此世人对其看法陷入两个极端,或是对他疯狂崇拜,或是对他痛恨之至。
他从来把自己的意愿看得高于一切,却答应了泠赴的请求带自己出山;他从不在乎外界对他的看法,却叮嘱她不要对外人说起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