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在她身前的将士,不由自主地为她让开了道路。
似乎自己稍一迟疑便要亵渎了如此神仙般的人物!
衣紫夜在战场中不停转换的视线忽停在某一处,她看着不远处飘荡着的南召帅旗,清冷一笑。
擒贼先擒王,若想尽快找到阿娘,令她安全无虞,她就要尽早结束这场战事。
她拿出夜阑埙,一曲紫渊魅音有如游丝飘出,渐而辗转不休,韵律变幻繁复,惑人心智,令十丈之内闻者纷纷倒下。
衣紫夜不想伤及己方将士,只得选择将众人暂时失去心智,完全沉迷于自我的幻想世界。身前阻碍去了大半,衣紫夜凭借傲人的轻功,恍然到了萧瑜身前。
萧瑜身边众人只见一道紫色身影,明明刚才还在很远的地方好似一个小点转瞬间流星赶月便近了身前,掌间射出一道浅碧色光华,似苍茫天际中射来的月光,亮烈迅速,不容人闪躲退避。
少顷,衣紫夜右手已扣上萧瑜咽喉,被她隔空点穴制住的萧瑜呆愣地看着衣紫夜,不知如何是好。
他文武状元出身,一身轻功虽非绝世但已是出尘,却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娇弱的女子以连他都看不真切的速度欺近己身,他竟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她轻功绝世,容貌更是美得令他不敢多看,似乎因他的多看一眼,便要亵渎了她一般。
这天下,何时出了一位武功与美貌都如此出众之人?
“信不信只要我高兴就能撕裂你的咽喉!”
萧瑜静静地看着她冷峻的容颜,他完全相信!
“那就尽快投降认输!”
他本想骂她痴心妄想,不料出口之时却无奈一笑:“就算我想投降,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衣紫夜招来一旁尚且清醒的四位伊云士兵:“他周身穴位已封,你们好生看着他,勿让他逃了!”
“是,殿下!”
衣紫夜这才转头对萧瑜倾身微笑:“多谢你证实我心中猜想!此次伊云若胜了,訾夜定当好好谢你!”衣紫夜看着被渐渐逼至西南山脚继而不得已往林中撤退的南召将士,好心道:“阵中之阵乃上古大阵,依山而设,奇妙宏阔,所以提醒你一句,若见到你家主子,请务必劝他早日投降!”
殿下?是那个从小体弱多病刚回归不久的伊云紫上公主訾夜?
萧瑜心中一惊,难道他简短的一句话竟令她知道了什么?此人智慧竟通透到如此境地?
对于初初见到她的那一刻失魂落魄,他追悔莫及,古人道红颜祸水,诚不欺也!
又听闻她说起阵中之阵,心中又是一跳,他们此刻已经身处阵中了?传闻阵中之阵依托自然建成,一旦启动,将山倾地塌,会对阵中之人产生毁天灭地的打击!
他环视眼前这片在原野里异常突兀的树林,面如死灰。
南召皇帝或者太子亲临战场,衣紫夜此刻已是确信无疑。
她已穿过大半个战场,却完全不见南召精锐部队,就连萧瑜身边也不曾见过!
然而方才她在城墙上看得真切,追赶商卿卿而去的队伍中,南召最为强悍的铁击军也在里面,此刻却不见了踪影,必是保护着比萧瑜更重要的人物突围去了!
且方才在她一试之下萧瑜脱口而出他不能做主的无奈,更证实了她的揣测!
以伊云与南召两国的复杂关系,真到了这样的局面,记仇的皇帝不亲临她才要奇怪呢!
此时也不见阿娘身影,怕就怕她早和南召皇帝碰面了!
如果是这样……若阿娘被俘,以南召皇帝对阿娘的仇恨,她当真是凶多吉少!
衣紫夜在人海中努力寻找,忽听得身后有人来报:“禀殿下,皇上被人掳走了!”
衣紫夜霎时转身:“怎么回事?”
“有人看到,皇上在战场上疯狂地杀人,后来有一个穿着南召军服的人阻止了皇上的屠杀,还将皇上掳了去。”
“可看清那人模样?”
“约莫四十出头,身边跟着的将士武功深不可测,前去救援的诸多兄弟都被杀了!”
“他们如今在哪?”
“往西南山顶而去了!”
衣紫夜瞬间惨白了脸色:“快!你快去通知崆将军,切勿启动阵中之阵!你再钦点几个功夫尚可的将士,随我去!”
“是!”
等了少许,有五人过来向紫夜行礼,衣紫夜认得其中一人,是行刺君垣植那晚刺杀她的单珩。她心中担忧阿娘安危,向五人深深一鞠:“此行拜托诸位了,请务必助我救我阿娘,訾夜不胜感激!”
五人忽地受此一礼,皆惶恐表态,发誓要救回皇上云云。
衣紫夜再不多留,策马往西南山顶奔去。
这边厢,崆原与商卿卿正合力抗敌,南召士兵如潮水涌向两人,最终又像潮退般飞离两人中心。
对于此战,崆原有必胜的信心,特别是在他刚赶来的那刻在人海中看到那人后。虽然他猜不清华徵王用意,但得到华徵王的支援,令这一战胜算更大。
他没有必要拒绝。
只要他们合力将南召军队驱赶进山,那么歼灭南召四十万主力军就不在话下!
战事正酣,忽有人介入两人中心,崆原仔细一瞧,竟是偏将军高皎。
“将军!”
“何事?”
两人一边对抗不断涌上来的敌人,一边分心对话。
“殿下有旨,教将军勿要启动阵法!”
崆原将前后夹击他的南召士兵踢开,不解道:“发生何事了?”
“皇上被人掳至西南山丘上了!殿下闻言也急忙赶去了,行前吩咐属下过来向将军传话,阵法不能开启!”
崆原闻言一愣,也忘了去挡向他飞射而来的暗箭,商卿卿见状连忙替他将箭矢拍掉,面露愠色:“这流矢暗箭当前,你发什么愣!”
崆原木讷地转向商卿卿,面上血色全无:“阵中之阵早已启动,我……紫夜……只等一个契机,这片树林山地就要被毁了!”
商卿卿也是一愣,阵法若是启动,若山丘顶的最后机关被南召人破坏,那么此阵法对处于阵法中心的人造成的损害必是毁天灭地的。
而阵法中心,正是这片矗立于原野的树林与山地!
她转头向西,似乎看到那里摇晃着的树林,树林深处,一声巨响,隆隆声响不断传来,似一条沉睡千年的巨龙突然被惊醒,懵懂地低吼了一声!
“不好,机关被人破坏了!”
崆原惊恐的声音湮灭在了那惊天撼地的声响中……
战场的另一边,君垣植坐在战骑上,静静看着背对他而立的人。
她的肩膀仍在颤抖,看得出她内心的激愤与悲恸。今日的她与前几日见到的她周身气质全然相反,他竟不知一个人的气质竟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化得如此之快。
最初见她,觉得她空灵冷傲,带着浑然天成的淡漠,将世上诸事都不放在眼中。今日见她,满腔怒火的她惊得他心中亦是一跳,她眼中流露的直欲灭世的愤慨,锥心泣血的绝望让他不忍多看。
看着这样的她,他想,也许他明白了紫夜。
此时他们站在树林之外,看着树林里黑压压的头颅,等待着命运的铁轮滚滚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