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星仔点着,本以为他抽第一口会和我当初第一次抽烟那样呛到咳嗽,但出乎我的意料,星仔不仅没呛到,吸吐的姿势反倒显得很老练,看样子他一定抽过。
我说:“看不出来你还深藏不露。”
星仔说:“低调是我一贯的作风。”
我说:“你爹好吗?”
星仔说:“可是爹不是你的亲爹。”
我说:“那奶奶呢?”
星仔说:“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
我说:“组织上已经暗中对你考察很久了,确定你是忠于人民忠于组织的可靠之人,现在决定让你打入敌人内部。”
星仔掐灭烟头,郑重其事地说:“保证完成任务,请组织吩咐。”
我说:“打入敌人内部,成为一名真正的敌人,让人民在战场上消灭你。”
星仔笑了笑,说:“别扯了,最近不开心。”
我说:“我知道,要不然怎么会发烟给你抽,两块钱一根呢!说吧,受什么刺激了?”
星仔说:“别人上大学都在那玩,上网,泡妞,七搞八搞,不把时间当时间,哦,我没说你,我说他们。我上大学几乎把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你觉得我有错吗?”
我说没错。
星仔说:“你知道我爸妈都是单位的高工,我想像他们一样受人尊敬。我当初为了女朋友放弃了读华南理工的机会来到这里,现在我想考华南理工的研究生,将来再考清华的博士,你觉得我有错吗?”
我说没错,你做得很好。
星仔又说:“我女朋友家境不太好,想找一份好工作赚钱减轻家里的负担,你觉得她有错吗?”
我说没错呀,你女朋友很懂事。
星仔沉默了一会,说:“我想考研,也希望她和我一起考研,她想工作,也希望我能和她一起出去找工作,你觉得我们谁对谁错?”
这下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个清官面对这么矛盾的案子,一下子也无从下手。
我问星仔:“你们之前没有考虑过毕业后的打算吗?”
星仔叹了一口气,说:“当时我们是说好一起考华南理工,现在她大四了,应该是听她家里人的劝说改变主意了吧,我劝不动她,她说我们要面对现实。”
我很生气地说:“现实就是她背信弃义,说好的又反悔,这叫我情何以堪?”
星仔瞟了我一眼,说:“你有什么情何以堪?是不是理想和爱情不可兼得?”没等我回答星仔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不会再放弃我的理想了,我不会放弃的……”
那天星仔抽了我好多烟,默默地抽着,一根接一根。阳光下,我仿佛看见他的白头发一下多了好多,再仔细一看发现我看错了,不过是阳光折射造成的错觉而已。
我一看时间不早了,和星仔一起不知不觉就呆了一个多小时,我还得抓紧时间排练,我的手已经奇迹般地痊愈,为此我更应该珍惜这个得之不易的机会,好好排练,以优异的成绩报答广大粉丝朋友们的厚爱。
我对星仔说:“我过去了,下周一晚上就是元旦晚会,我贝斯手,你懂的。”
星仔点点头,“嗯”的一声,说:“去吧!哎,等一下,我妈在家里酿了几坛好酒,等你演出完后我们到这来边晒太阳边喝酒,到时买两只烤鸭,把马富和大罗一起叫来。”
我一听来了精神,问道:“你妈还会酿酒,行啊你妈,什么酒啊?”
星仔说:“快去你的排练吧,什么酒到时你就知道了,反正是好酒。”
我说:“行,到时能把我灌醉就行。”
我兴冲冲下楼去了,先回寝室拿几双袜子,走到寝室门口看到大罗正要锁门,于是叫住了他。大罗手里拿着几本书,我问大罗:“下午有课?”
大罗说:“没课,吃了饭我去自习。”
我感到惊讶,现在离期末考试还早着呢,有必要这么早去准备小抄么?我一直奉行“临时抱佛脚”的考前复习原则,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我的瞬时记忆能力还是可以的。想当年初三的时候,班主任为了测验班上学习尖子的瞬时记忆能力,把班上成绩前十名的同学叫到讲台前做了个实验,给十秒钟的时间看20位数的圆周率,然后在黑板上按顺序默写出来,我可是班上唯一一个全部写正确的同学。所以说我一点也不担心复习时间不够。
说到这里顺便提一下我的作弊原则,这个原则要得益于我大一的哲学老师,他在课堂上说过,万事万物都有联系和规律,要善于发现和总结规律,这样进步要快一些。我记住了哲学老师的衷告,通过大一两个学期的学习和考试的经历,本着节约时间、利人利己的宗旨,我由此总结出以下考试作弊原则:
1、感兴趣的科目,严肃的考试,涉及大范围公平性的考试,有把握的考试,不作弊,当我不作弊时,坚决维护作弊同学的利益,不举报不公开不嘲笑不鄙视;
2、不感兴趣的科目,不是很重要的考试,无所谓分数的考试,一定作弊,当我作弊时,坚决佩服不作弊同学的毅力,不怂恿不拖累不嘲笑不鄙视。
算了,这些带有负面影响的东西,不说也罢,说点正面的东西吧,虽然也有负面影响。人生有许多第一次,每个第一次都令人感到难忘。大一第一次期末考试,第一门考无机化学,刚从高中解放的我到了大学哪有读书的心思,不学无术也就罢了,重要的是高中时代一直规规矩矩的我哪懂大学的考试规则,面对着无机化学整张试卷,感觉非常陌生,真不是一家人哪!万般纠结之下,我做出了一个选择,我把选择题做完——当然是随便选选——就交卷了,而交卷离考试开始二十分钟时间不到。
那天班主任和一个别的系的老师监考,班主任看我走到讲台交卷,叫住我,说:“这么快就做完了?”
我战战兢兢地说:“没有,不会做。”
班主任轻声说道:“不用这么快交卷,你再做做。”
我说:“我真的不会做。”
然后我就在众人交头接耳的声音中离开了考场,我记得我当时尽量让自己走路的姿势显得潇洒一点。考完无机化学,回到寝室被室友训斥了一顿之后,我才第一次明白原来世界可以是另外一番模样。
后来那张无机化学的试卷在第二学期开学不久就发下来了,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那张试卷,试卷上那个血淋淋的数字像根皮鞭一样时刻鞭打着我,它让我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考试一定要有自己的原则。
元旦前一天的晚上,我们疯人院乐队最后一次排练。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排练,大家都已经磨合得很好,而我夜以继日地练习也终于跟上了大家的节奏,和大家配合得很有默契。八点钟的时候,马富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好准备明晚的演出。陆风和张扬武先离开了排练室,马富看我不走,看出我有心思,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自从上次冷落苏菲之后,我一直和苏菲保持一种不冷不淡的关系,但我心里是很清楚的,其实我爱她,要不然怎么会经常无意间在脑子里闪现她的影子?要不然怎么会在夜里睡觉时梦见她的身影?要不然怎么会走在街上好几次认错人将别人当作是她?我尝试过去改善这种关系,但我们俩的关系还是没能像以前那样亲密。
马富询问了我半天我没回话,最后叹了口气,说走吧,回去睡觉。
元旦晚会我们乐队是第三个出场的节目,我们早早地在场下准备。有好几个粉丝过来要签名和合影,马富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来者不拒,而且很有范儿。
我笑着看马富马大明星给粉丝龙飞凤舞地签名的时候,唐美人,学生会文艺部部长,来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张纸条,说是有个人叫她帮忙交给我。我疑惑地接过纸条,打开,上面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体,纸条上写道:希望你们演出顺利,我一直支持你,加油,落款是苏菲。我喜出望外,四下张望搜寻着苏菲的身影,可惜没有看到。我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字,欣喜异常,我感觉我的心被幸福塞得鼓鼓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当我们在台上一切准备好要开始演奏时,我的脚突然不听使唤一下带我走到马富旁边,把放他面前的立式麦克风拿到自己面前,我清了清嗓子,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说话的过程中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声音的微微颤抖,我说:“请允许我借这个机会向我喜欢的姑娘说几句心里话。苏菲,我知道你正在台下看着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骑车去旅行吗?认识你真的很快乐,一直到今天,那种快乐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很踏实,很幸福。你知道吗?自从认识你之后,你快乐,我就快乐,你难过,我也高兴不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想对你说,让我陪在你的身边,为了你,也为了我,我会努力让你快乐。”
没想到我的表白会有这么大的影响,说完之后场下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夹杂了口哨声,吆喝声,最后所有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一个声音,声音越来越响,仿佛要把整个舞台压垮。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我被这感人的一幕差点呛出眼泪,还好我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及时控制住当场飙泪的场面。最后音乐的前奏响起,是唐朝乐队的天堂,是我们疯人院乐队今晚要演奏的歌曲之一。这首歌的曲调很高昂,一听前奏就让人感到无比振奋,场下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最后被我们的歌声压了下去。开始唱的时候慷慨激昂,唱到后面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歌词我和开唱之前的表白显得有点不搭配。
“……那些来去匆匆姑娘,带我走进欢乐梦想,却使我越来越习惯,对漂亮的眼睛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