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天佑叹了一口气,把他搂住自己的双手拉下来,两个人就这样分开了,一前一后地站着。郑修洁凄苦地叫了声:“天佑。”
陶天佑说:“既然你明知没有结果,还会爱上我。那你更应该明白,孙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话一说完,他就冲了出去,郑修洁闭目流泪,说:“我当然知道,我对你,你对她,都是执迷不悟,身不由己。”
陶天佑在警局门口碰到了贺攸清,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同时踏进了警局大门。陶天佑与史博辛是旧相识,他开门见山:“我要见孙熙。她怎么样,是不是还像上次那样什么都不肯说?”
史博辛看他一眼,叹了口气,说:“不是。”
陶天佑说:“元律师马上就到,我要保释她。”
“恐怕不行。孙熙已经认罪了,过两天这个案子就要上庭审理。”
这句话一说出,陶天佑与贺攸清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陶天佑冷哼一声,说:“史督察,你别借机公报私仇。孙熙怎么可能杀人,你别胡乱安插罪名!”
史博辛耸耸肩,扬扬眉,意思是你爱信不信。陶天佑揪住他的衣领,说:“我不相信!熙儿她……”
这时候,贺攸清说:“我想去见见她。”
陶天佑也冷静下来,说:“对,先见了她再说。”
史博辛把两人领到拘留所,这是暂时羁押疑犯的地方。隔着铁门,只见孙熙一颗头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交叉在胸前搂住自己,脸部红肿,眼光无神。铁门打开,孙熙抬头望了一眼,便转过头去,面对墙壁。
史博辛离开,留了三个人在拘留室,陶天佑蹲下来,搭住孙熙的肩膀,把她转过来。孙熙木讷地看着他,像是看着空气。陶天佑心都要被她看碎了,他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摸着她凌乱的头发,说:“别怕,我来了。你很快就能出去,万事有我。”
孙熙伸出右手,轻轻地放在头上,像是在安抚自己的神经。过了半晌,陶天佑把她放开,孙熙的第一句话便是:“让你失望了,我不能马上就在Q城消失。”
陶天佑一惊,说:“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你把事情都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孙熙冷笑一声,说:“我都杀了人了,还有什么办法?你以为自己是大罗神仙?”
孙熙亲口说自己杀人!陶天佑却不能把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人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他抓住她的手,说:“我不信,你怎么可能杀人?”
“怎么不可能?世上所有的人都恨我,我恨不得把他们都杀光。如果可以,我还要杀了孙孝之一家三口。你好像也恨不得我马上消失,我现在做了杀人犯,不正是随了你的心愿吗?”孙熙眼神恶毒,语气充满怨恨。
陶天佑握着她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四只手就要分开的时候,他又一抓,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自卫杀人?快告诉我,我们慢慢商量!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孙熙甩开他的手,说:“商量什么?有什么好商量的。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像你这样背了十几条人命在身的古惑仔,居然可以在外面逍遥法外。我不过杀了一个人而已,就要饱受牢狱之苦。你有什么资格救我出去,你自己也不过是个侥幸的杀人犯!”
陶天佑像是受了一个闷拳,脸上满是悲痛,孙熙又无情地说:“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是你自己甘愿跑到我眼前,来受我的侮辱的。”
陶天佑不怒反笑,站起来,笑得腰都弯了,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真是傻,居然爱上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是,是我甘愿被你侮辱的。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自受,自作多情。你放心,以后不会了,再不会了!”
他一说完,将西装一扬,大步流星地离开。拘留室里只剩了贺攸清与孙熙两个人。
从进来到现在,贺攸清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孙熙抬起眼脸,望他一眼又将眼光停在墙上,说了声:“你还不走?”
贺攸清不仅没走,还坐到她的身边,说:“你在想办法,要像气走陶天佑一样,气走我吗?”
孙熙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贺攸清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坐着,暗室里一片宁静,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孙熙终于开口,说:“你到这里来,是要看我怎么自食恶果吗?你看到了,我下半辈子就要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度过。你满意了?”
贺攸清脸上露出苦笑,问:“你想了半天,就是要用这样的话来赶走我?”
孙熙不解地望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也一点都不着急。贺攸清望着她的眼睛,说:“你赶不走我。就算你是杀人犯,我也要和你纠缠一辈子。”
孙熙嘴巴微张,贺攸清将食指放在她嘴上,阻止她开口。他说:“每次我彻底放弃你,尝试永远忘记你的时候,你总有本事回到我的视线。我斗不过你,或者说我斗不过感情。我放弃了,我不再控制感情,就让我做个不能控制感情的弱者好了。熙,你不会杀刘如君。如果你要杀她,那天你离开黄士郎灵堂的时候,就开枪杀了她,不会等到现在。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为什么要惩罚自己,承认是杀人犯?”
孙熙不说话,只是粗声地喘着气,贺攸清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你不会故意寻死。你现在承认谋杀,一辈子在铁窗度过,和寻死有什么区别?我说过,你不珍惜你的生命,我却珍惜。我不会看着你这样糟蹋自己。”
孙熙露出痛苦的表情,说:“攸清,我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你就由着我,让我赎罪吧。我罪有应得。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孙熙了,我做了很多错事。你别再对我那么好!”
贺攸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你终于肯承认了!你根本没有杀人,你之所以认罪,是为了惩罚自己,是不是?”
孙熙哀怨地看他一眼,说:“是!但我是罪有应得。”
“你罪有应得,那我呢?你让我眼巴巴看着你在牢里过一辈子,什么都不做?我也想忘了你,不管你的事,但我办不到!你惩罚自己,也是在惩罚我。”
他们两个坐得很近,但没有身体接触,有的只是你来我往的眼神触碰。两人眼中都是深深的痛苦,孙熙一心求死,贺攸清为情所困,两人都不知如何打破命运的悲剧。孙熙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她对贺攸清说过最多的话,每次她伤了他的心,就会默念这三个字。但她不知道这三个字,对贺攸清来说意味着什么。贺攸清用压抑痛苦的语气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的痛苦是我自找的。爱上你是我的错,明知你不爱我却执迷不悟也是我的错,明知你利用我还甘之如饴也是我的错。就算到现在,我还想一心劝服你好好活着,想让你重拾欢颜,也是我的错!如果你对我有半丝怜悯,就答应我好好活着,别惩罚自己。至从士郎死后,你已经做了太多事来惩罚自己。”
孙熙苦笑着说:“没有用的,这个死局根本解不开。就算我现在迷途知返,也太晚了。”
“只要你肯回头,就不会晚。熙,你不该过这样的生活,你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林中仙子。(贺攸清想起在电视台门口见到孙熙,她赤着脚在落叶中起舞的画面,所以用林中仙子来形容她。)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你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是在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