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风在门外看了许久,默默地退了出去,独自一人站在了走廊上。
无声阁依山而建,站在阁楼上,盛云谷的景色一览无余,清秀的山脉、凄美的迷雾、涓涓的流水、盛放的桃花、飞舞的彩蝶。
晏南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
叶儿和愈浓急冲冲地跑上阁楼,看见晏南风站在阁楼上,两人神色都甚是惊诧。叶儿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还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愈浓却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撞了他一下。
晏南风蓦然回过神来,看见叶儿和愈浓神色匆匆的,这才想着,顾宸西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不想去看,却又忍不住,悄悄地走到窗前,从那细微的窗缝里朝房间里看去愈雪似乎正在替顾宸西施针,酆阳则坐在床头,一直握着顾宸西的手,凝望着顾宸西那略嫌苍白的脸,泪眼盈盈的,眼里满是关切和忧虑之情,晏南风不由得想起,酆阳嫁到广陵府才不久,他因为受伤被送回广陵府之时,那时候,酆阳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现在再想起来,却已经是恍如隔世。
不知道顾宸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顾宸西真有什么意外,酆阳还会跟他回去吗?
晏南风正暗自猜想着,愈浓已经出来了,他恨恨地瞪了晏南风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晏南风皱了皱眉,没有答话,心想:你算什么东西?我来做什么还用你来管吗?
晏南风没有理会愈浓,又转而朝房间里望去,看见顾宸西已经醒过来了,酆阳正给他端水,晏南风又甚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当即冲了进去,毫不客气地说道:“顾宸西,你没事了吧?可以走了吗?”
顾宸西秀眉一抬,看了晏南风一眼,冷冷道:“走?去哪里?”
晏南风气恼道:“你给我装糊涂还是什么?自然是要回西魏国。”
顾宸西冷冷一笑而不语,愈雪却按耐不住,喝道:“晏南风,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们公子面前大呼小叫的。”
“你们别吵了,好吗?”酆阳抬起头来,看着他们,满是恳切地说道:“你们就让宸西安静一会儿吧。”
愈雪、叶儿不再说什么,敛了礼,便退了下去。
晏南风站在那儿,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酆阳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掏出丝巾,轻轻地替顾宸西拭了拭额上的汗水,轻声道:“宸西,你好点儿了吗?”
顾宸西答应了一声,道:“别担心,我没事了。”
酆阳低垂下眼帘,柔声道:“我真害怕,你会像上次那样,好久都不会醒过来。”
顾宸西伸手握住了酆阳柔软温滑的小手,温和地说道:“我答应过你,会陪你一生一世的,怎么可能会丢下你呢?”
晏南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得干瞪着眼,看着他们。
酆阳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款款地站了起来,对晏南风说道:“天河将军,您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写那封休书了吧?”
晏南风想说“知道”可喉间一阵干涩,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酆阳又道:“很抱歉,天河将军,其实,上次,我就应该和你说清楚了。”
晏南风苦笑着,良久,才答道:“是……”
酆阳回过头来,看了看顾宸西,眼里尽是甜蜜温柔之色,而后,低下头,轻声道:“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所以,天河将军,还希望,你可以成全。”
晏南风沉默了许久,道:“那文房四宝过来吧。”
酆阳闻言,又惊又喜,忙转身到书房去将文房四宝拿了过来。
晏南风磨好墨,踮起笔来才刚要写,忽而又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酆阳,道:“如果我写了休书,你还要跟我回白马镇吗?”
酆阳一愣,旋即道:“我自然是要回去见我父皇母后的。”她边说着,边朝顾宸西看去,看见顾宸西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又道:“你写吧。”
晏南风没有再说什么,提起笔来,迅速地将休书写好,交给了酆阳。
酆阳接过休书,才要说“谢谢”抬起头却看见晏南风眉宇间满是忧愁之色,不由得怔了怔,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晏南风将笔放下,转身便出去了,走到门口,停了停,道:“我在盛云谷外等你们。”
这一次,他不是说“等你”而是说“你们”。
顾宸西忽然又咳嗽起来,酆阳心一惊,忙奔回床前,给顾宸西锤背,顾宸西捂着胸口,眉头微微一皱,酆阳慌得不行,道:“宸西,你胸口很痛吗?”
顾宸西惨然一笑,却没有作声。
自从上次醒来,顾宸西已经很少咳嗽了,心痛病更是没有发作过,不想今日,因为晏南风所说之事,竟惹得顾宸西心病发作,酆阳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一边地责怪晏南风,其实不该这样对顾宸西说。她想要好生劝慰顾宸西几句,却又怕触痛顾宸西的心事,也不知道如何劝说才好,竟也跟着,微微地感觉到心口有些痛楚起来。
顾宸西沉默了好久,突然说道:“酆阳,你去帮我把剑谱拿过来,好吗?”
酆阳一惊:“宸西……”
顾宸西勉强一笑,道:“去吧,我没事……”
酆阳答应了一声,轻轻地吻了吻顾宸西的额头,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才转身出去把剑谱拿给顾宸西。
顾宸西把那一白、一黄两方缎子,反反复复地翻看着,似乎若有所思。
酆阳柔声劝道:“宸西,你,你别想太多了……这,这上面写的,也未必是真的。”
顾宸西哑声道:“如果是真的呢?”
酆阳伸手,夺过那两方丝缎,道:“宸西,你不是说过,你以后,不会再想这些事情了吗?”
顾宸西长长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很是无奈地说道:“不是我要去想,而是,那些事情,偏偏要缠着我不放!”
酆阳道:“宸西,事情既然都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想了,好吗?”
顾宸西低着头,喃喃地说道:“我先看过我父亲留下来的遗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