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秋临苑。
盛云公子又到了秋临苑,他每天夜里,都回到秋临苑一次。
晏南风并不知道盛云公子的到来,他还在昏睡中。自从到了盛云谷,他就一直昏昏沉沉的,他身上的毒虽然已经已经被控制了,伤情有了不少好转,却还是昏睡不醒。
当然,这和他的伤没有关系,而是因为床前的香炉,那种迷香称为“昏昏欲睡”,它会让人昏昏欲睡。
所以,每次,盛云公子来看晏南风的时候,晏南风都会睡得很沉,显然,盛云公子并不希望晏南风这么快就清醒过来。
不知不觉的,已经过了七天,晏南风他们到盛云谷已经有七天的时间了。
在这七天里,盛云公子每一夜都会到秋临苑来看晏南风,而这么久以来,他只对晏南风说了一句话:“南风,我们又见面了!”
很可惜,晏南风听不到。他听不到盛云公子跟他说的话,更不知道是谁救了他。
起风了。
北风,夹带着萧索的寒意,拍打着竹镂的窗户,噼啪作响。
愈浓进来了,他拿着件外套,给盛云公子披上,低声道:“公子,起风了。”
盛云公子点了点头:“愈殇回来了吗?”
“是的,公子,他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等着公子您。”
盛云公子淡淡地说道:“好,知道了。”
愈殇正在书房内等着盛云公子,一袭黑衣,身段挺拔,如一杆标枪一样,立在那里。
他看起来很忧伤,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起来,脸上都带着一种忧伤,很深沉很深沉的忧伤。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虽然他的目光还很明亮,身手还很矫健,但是他额上的纹路却在告诉任何一人,也告诉他自己,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尤其是在见到盛云公子的时候,他更是这样认为了:公子已经长大了!而我已经老了!时间过得真快!
“愈殇。”盛云公子很是客气地说道:“您回来了。”
“是的,公子!”愈殇低声道:“我回来了。”
盛云公子含笑道:“愈殇,辛苦了,坐吧。”
愈殇看着盛云公子,凌厉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道:“公子,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怎么回事?你的病,又发作了吗?”
“没什么!”盛云公子轻描淡写地说道:“老毛病了,疼一下就没事了。”
愈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公子,报仇事大,但你的身子也很重要!愈殇已经不年轻了,不能像以前一样照顾公子你了。”
愈浓本来想告诉愈殇,盛云公子为晏南风运功疗伤一事,但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说,泡好茶,便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盛云公子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茶水,道:“愈殇,有什么消息吗?”
愈殇道:“好消息!公子!何太师派来的杀手截住了晏南风和关暮北的援兵,听说晏南风身受重伤,生死不明;而关暮北已经落在了我们的手里,玉东阁又远在广陵府府,根本来不及救援,而广陵府,也没有更多的援兵了!三日前我们已经攻破了那道防线,三百万大军兵分五路,直捣广陵府和西魏国皇都,公子,用不了多少时日,这个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天下?”盛云公子轻描淡写地一笑:“是嘛。”
愈殇有些疑惑:“公子,你不高兴吗?我们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这一天吗?”
盛云公子淡然一笑,没有回答,站了起来,走到窗外,忽而看见夜色中,片片雪亮的光芒闪过,不禁诧异:“那是什么?”
愈殇走过来,看见那片片的雪亮,道:“公子,你说那个吗?是夜光蝶。”
“夜光蝶?”盛云公子讶道:“怎么还有这种蝴蝶的吗?”
愈殇道:“是的,这种蝴蝶,只有在夜里才会出现,它们自身是不会发光的,我们看见的亮光,那是月光照在它们的翅膀上,反射出来的银光。”
“哦。”盛云公子点了点头:“难怪!”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怎么我们在盛云谷住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呢?”
愈殇凝望着飞舞的夜光蝶,道:“我也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十年前,陪夫人过来的时候见到的,这次,是第二次。”
“第二次?”盛云公子喃喃地说道:“十年前?”
“是的。”愈殇哑声道:“十年前,那时候,给夫人安葬的那一夜,山谷里,漫天都是银光闪亮的夜光蝶,像下雪一样。”
数不清的夜光蝶,在山谷里飞舞着,在月光的照射下,银光闪闪,雪白明亮,可不是像下雪一样吗?
真美啊!
虽然有点冷,有点儿萧索,却一样的凄美空灵。
多奇妙的夜光蝶。
“娘亲……”盛云公子望着自一双双自眼前飞过的夜光蝶,眼眶红了:“娘亲,这是您的在天之灵保佑孩儿吗?”
愈殇沉声道:“是的,公子,这一定是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公子您!公子,我们的计划就要实现了!”
“娘亲,”盛云公子凝望着夜光蝶,喃喃地说道:“您教给孩儿的《惊蝶》孩儿已经练成了!”
愈殇又惊又喜:“什么,公子,你已经练成了惊蝶剑吗?恭喜公子!贺喜公子!难怪惊得漫天夜光蝶飞舞呢,原来是公子已经练成了惊蝶剑!愈殇以为这辈子,再也没办法看到惊蝶剑了!”
“是啊!”盛云公子若有所思的说道:“惊蝶剑的剑诀很是深奥,都是娘亲在教我的,可娘亲只教了我前面的七剑,最后的三剑,她还没有来得及教会我,就已经离去了……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练这惊蝶剑,却始终没有办法参透最后的三剑,而且,娘亲死后,我突然就得了心悸病,一直很难再练这样的剑法,我也以为,我再也没办法练成惊蝶剑了。”
愈殇欣喜异常:“是啊!可是现在公子你却练成了!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天意?”盛云公子遥望着浓墨的夜色中那一轮明亮的圆月,道:“或许是吧!不过是那惊鸿一瞥,我突然就参透了那剑诀里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