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看自己躺在一堆柔软的干草上,盖着棉被。四周皆是石壁,一盏油灯放在石壁突起处,发出幽幽的暗光。她不由吃了一惊,一下坐起来,暗想:我到了什么地方?怎么躺在这里的?她回忆起自己竭尽全力杀了那些杀手后,由于“月焚”每月定时发作的期限到了,与主子同时落下山崖,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我已经死了,落到了阴曹地府?还是给噬魂楼的人捉住关在这里?不!噬魂楼向来是脑袋交差,不会大费周张捉人。她再摸摸身边,剑与行囊已然不在,手脚倒没有给捆绑着。主子呢?主子在哪?主子死了,她离死期亦不远矣!风挣扎地爬起来,“月焚”已然发作,她仅剩半个月的时间,在此她必须把主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回去向暗主覆命,没有“月焚”的解药,半个月之后就是她的死期。
她暗暗调息运气,感到自己武功没有丧失,胸前和手臂上的剑伤已给人上药包扎好,溢着淡淡的药香味,没有什么不便之处。奇了!谁救了自己?总不会是主子吧?不会!主子就算有心也无力救自己,况且主子怎可能救属下,暗影里被主子弃之不管最后死掉的人比比皆是。
远处隐隐有着亮光和人说话的声音,风闪到暗处,疑神运气倾听。
“嫂子!药熬好了!”
“先放着!”
风一听,怔住了。这不是救了主子那个女人的声音吗?她怎么在这里呢?难不成又是她出手救了主子和她?
“叔叔,姨什么时候醒来,她睡了两天了耶!”奶声奶气的童音里透着浓浓的关心。
“你一天问个七八次,烦不烦啊!还有别乱认亲戚,瞎套近乎!她是敌是友都还不清醒,不准再去她身边瞎转,到时小命不保。”这是那个与她交手,武功高深莫测男人的声音。
“姨才不会!”清脆的童音极力反驳。
听着姨的意思像是指她,为什么?
“你又知道!小笨蛋!”
“我就是知道,还有我不是小笨蛋。叔叔才是大笨蛋!”
“有完没完?云扬去那边坐着,不许捣乱!扰着你叔叔下针。”
“好!”乖巧的声音应道。
风倚着石壁重新坐下,盘腿调息闭目养神。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这家子似乎没有恶意,但仍不可以掉以轻心,那个叫冷月的男人武功深不可测,不是她能应付的对手。
静谥半晌之后。
“小凌,云扬呢?”冷月针炙完后,才发现本应坐在火堆边的小家伙没了踪影。
“那个小笨蛋!又跑去那里!”那个女人心焦的声音传过来。
“那个女人应该醒了!”
风睁开眼睛, 蓦然发现灯光下出现了一条小小的人影。
一个非常清脆而又喜悦的声音叫起来:“姨!你醒过来了?还痛痛不?我去跟娘说呵!”
一条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风的面前,抱起地上的小人影。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个女人也到了。
“娘!姨醒了!”云扬呵呵笑着,不知娘亲和叔叔刚才差点被他的胆大妄为举动吓得魂飞魄散。
“我看见了!不是让你别乱跑来这里?”雷小月接过冷月怀里的小家伙,给他的屁屁啪啪来了好几下。云扬怎么对这个叫风的黑衣人那么感兴趣,稍不注意到他就往这边跑。
“你伤势过重,最好不要勉强使力。忘尘在那边,他还没醒过来。”雷小月说完就抱着云扬往刚才的洞穴走去。
冷月轻睨了风一眼,尾随离去。
忘尘?是主子当时随意起的名字。风扶着石壁,蹒跚着往亮光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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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打量着这处洞穴,与刚才的洞穴相比大上一些。顶上有着一丈见宽的大洞,冬日的阳光照了进来,洞穴内较之刚才的地方较为明亮。一辆破旧的马车停于角落里,主子就躺在干草堆上,细细的呼吸平稳。看起来暂时性命无忧,她刚才听着自己已经昏迷了两天,必须尽快才行,时日不多了。
那个女人和小姑娘正忙碌着做饭,而那个名叫冷月的男人则在捣鼓着草药。
“姨!伤口还痛不?”云扬趁着娘不注意,又蹭到风的身边,眨巴着大眼睛,笑容可掬。
风倚着石壁盘腿调息,闭目养神,没理会小家伙的吱吱喳喳。
“姨流了好多血,云扬好怕哦!然后叔叔和娘就带着云扬和姑姑一起到了这儿,这里黑黑的,不过,云扬不怕哦!娘说,男子汉要顶地立天,所以云扬不怕黑黑……姨睡了好久!”云扬掰着小手指,喃喃自语着。
风的心思不受控制地围着小家伙的话儿转,骤然睁开眼睛,漠然地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小家伙。他为什么不怕她呢?
“姨!等等!”云扬轻拍小额头,扔下话儿跑去马车里折腾。
雷小月边动手做饭边盯着小家伙,他在搞什么?
片刻后,云扬拖着一件大棉衣从马车内钻出来。
大伙儿全停下手里的活儿盯着他,只见他屁股扭扭滑下马车,然后拖着战利品向风走去。
那是我的棉衣,雷小月轻叹气,她在小家伙心中不可取代的地位目前有点及及可危。
“姨!这个,穿着,冷!”云扬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到风跟前的大棉衣,使劲抱起一角,嘿嘿傻笑着。
风木然淡漠的眼睛呆呆地盯着那笑得纯净无瑕的云扬,回神后才发觉自己已然接过了大棉衣披身上。
“暖暖的!对不?”云扬托着小下巴,蹲在风的跟前,大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发出感叹的肺腑之言:“姨真漂亮!”
冷月让口里的开水呛着,猛咳嗽。敢情小家伙这些天缠着人家不放是为此,见色心喜!
雷小月瞠目结舌,冷静无波的脸上满是无语,儿子小小年纪就是小色胚一枚。她轻描淡写地瞄了一眼毫无所动的人,脱下黑衣换上普通百姓衣物的她仍难掩那份清冷的美丽,就像一尊没有心没有表情的漂亮玉瓷人偶。五官恰如其分,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柔,确实是冰冷大美人。
飞雪则是惊讶之极,嘴巴大张,显然是被云扬的惊世之语给吓蒙了。
风无动于衷,对于自身的美貌并无自觉。在暗影里,需要的是高强的武艺,美貌对于能否活下来于事无补。她最初的记忆,是和一群人一起被关在笼子里。从开始的抢夺食物,到最后一个人走出笼子,接着是一连串残酷的训练,最后是隐于暗处终生不得露面。她已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看着那些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人耍着心计,蕴着谋略,就像看戏。无情无泪,无欲无念是组织从小贯输给她的。心空了,对生死才没有执念。她对于生死并没有那么执着,只是麻木地做着这一切而已,这样仿佛才察觉到自己也曾存于这个世间。但是,眼前这个笑得清纯无瑕小人儿,却让她心底的平静寒潭起了细不可见的水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