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沈踏浪来了,月女心中稍安,对方文初道:“来的道士本事很大。”方文初讶道:“看他年纪轻轻,怎会功夫很高?”月女听得此话,猛一疑心:“莫非沈踏浪也是吸功大法学来此等功夫?不会不会,他功夫乃是玄门正宗,不会是邪门套路。”
崂山四怪停下手来,仍是围着两人,其中领头一白发老者站出,白衣墨冠,颇是潇洒,笑道:“怎么,七星道人他派徒弟出来借剑结缘,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打败他们,从而得以共论武道吗?小道士,莫非你竟要否认你师父不成?”
沈踏浪拱手道:“戴前辈,怎能如此不讲理?再过五日就是借剑结缘之日,家师下令召回我们一众弟子,并结束借剑之期,只等五日后结缘论道。时间已过,今日四位再夺我师兄的长剑,恐怕不妥。”
白发老者摆手道:“小道士此话差矣,七星道人既然不把你们锁在家里,就是昭告世人,此剑可夺,我戴白衣和三位弟妹当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了。”沈踏浪听他言语,微微一笑:“久闻崂山四怪从不讲理,既然如此,也不必我师父和你们论道,小道不才,向各位请教几招。”顾三平神色一振,道:“不错,我们师兄弟就来领教四位高招!”
两人言毕,剑形一摆,背身而站,崂山四怪中黑衣老妇、老二霍扶琴手中胡琴一转,怒道;“两位少侠,看我漫天飞星如何?”手中弓柄弹跳,随那乐曲起伏,琴内一阵暗器打来,沈踏浪正准备迎上,月女传音给他道:“她那漫天飞星上沾有毒粉,碰上的肌肤处将会痛痒难耐!”沈踏浪急收身形,拉顾三平一跃,避开此阵暗器。周围有人躲闪不及,被那飞星击中,顿时叫声如猪嚎一般,将肌肤抓得红肿。
霍扶琴咯咯笑道:“青城小子还算有些见识。”她一把年纪,笑声却如少女一般,十分刺耳。沈踏浪听那传音十分熟悉,暗道惭愧。老三萨黄袍笑声震天,也不招呼,一掌便向顾三平打去,这一掌劲风霍霍,顾三平不敢强接,连转了三圈,方才避开。沈踏浪借他一掌之缓,刷刷三剑,逼得萨黄袍直往后退。忽然一剑伸入,与那剑相交,各自一分,震得沈踏浪手上微麻,是戴白衣的剑来了。
戴白衣一来,萨黄袍窘况立解,他复又扑上,朝顾三平袭去,霍扶琴与老四胡青衫对望一眼,亦加入战局。四人一起动手,沈踏浪和顾三平处处受制,又成相形见绌之势。月女偷眼一望,见周围武林中人只是冷观,心有不平,在方文初耳边轻道:“你看我的无敌石子!”袖中石子猛地一抖,打到萨黄袍颈下大椎穴处,萨黄袍劈向顾三平的一掌忽提不起力气,顾三平眼见这一掌轻轻飘飘,毫无力气,趁机剑身斜指,左手出掌将萨黄袍打退。月女在方文初耳边问道:“看清了吗?”方文初摇头道:“小湘你这招太快了,任是我知道你这袖中大有乾坤,恐怕也难能看清。”月女得意道:“好啦好啦,你少捧我了,再看这招!”她袖中又是一抖,霍扶琴手中胡琴琴弦立断,她本靠这胡琴同时奏乐伤人,这时琴声一住,心也不由得一乱,退出战阵,喝道:“这是什么妖法?”
沈踏浪心知肚明,剑影展开,哈哈笑道:“怎么,各位只许八手赢四拳,却不许我使点道家仙法吗?”霍扶琴眼神细致,翻出琴中石子,犹疑不定,心道:“这人群中定有高手相助,想我这琴弦为大漠名家所制,今日竟被此人一下打断,该是内功极其深厚之人方能施为。我就暂且退下,若能看清这出手之人,再动手不迟。”
月女眼见霍扶琴左顾右盼,不再出手,又见四怪四去其一,萨黄袍受此一击,功力大减,与胡青衫一道,也只堪堪和顾三平打个平手,索性落得个袖手旁观。戴白衣久胜沈踏浪不下,忽然停手,悻悻道:“罢了,我这行云流水剑剑意已绝,不能胜你,看来七星道人,真是后继有人。”
“不敢,青城门下,人才济济,在下又算得上什么?”沈踏浪微微吃惊,这人刚才不顾江湖道义,以多战少,此刻却骤然停手,实在古怪,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戴白衣闻听此言,看他一眼,显是不信,招手道:“老三老四,咱们走!”胡青衫喜得住手,萨黄袍微有不服,怒哼一声,也即跟上,霍扶琴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捧了胡琴也走了。
围观众人见这场恶战草草结束,心中微叹,赞了沈踏浪和顾三平功夫,俱都散去。月女一牵方文初手,也便离去,走过两条街,忽见沈踏浪迈步走来,正要避开,沈踏浪作揖道;“多谢姑娘相救,小道不胜感激。”
不料他如此言语,月女嫣然道:“沈道长不必如此,小女那日在小清潭多有得罪,该对道长赔不是才对。”沈踏浪摆手笑道:“月姑娘何必谦辞?小清潭上若非姑娘相救,小道也要死在阴僧手中。”
月女听他一语道出自己身份,惊道:“道长如何知道我的身份?”沈踏浪微喟道:“武林中已大肆昭告,天下皆知潇湘使便是月女,只怕姑娘想躲也躲不了。”月女心中一冷,想到玉无缘真是坏事做绝,竟不容自己立足,浑身簌簌发抖,竟无言语,沈踏浪向方文初拱手道:“不知公子是……”
方文初看月女一眼,月女点头道:“这位道长是真君子,但说无妨。”方文初于是还礼道:“我是方中翼之子,方文初。”沈踏浪微一沉思,笑道:“原来令尊是太湖水寨寨主,阁下双目有神,果真虎父无犬子。”方文初一笑,也不过多解释,又道:“沈道长,我和小湘想见令师,不知道长可否帮我俩这个忙?”
“小湘?”沈踏浪一疑,忽地明了,问道,“不知两位要见令师是为何?”月女微一犹豫,欲言又止,沈踏浪转见街上熙熙攘攘,悟道:“我知道这边有处人少,我在前面带路,月姑娘眼尖,请随我来。”
说罢沈踏浪伸展身法,在人群中当先领路,月女拉了方文初,也在不远处缀着。这样行了一段,转进一件小道观,沈踏浪推门入内,月女正要登门,又彷徨道:“咱们真进去吗?”方文初握紧她手:“我见这沈道长两眼明澈,想他不会骗我们。”想想道:“若是他真要骗我们,何必费如此周折?直接在街上道出我们身份就好。”月女幽幽道:“自从认清玉无缘面目后,我看人始终都带几分疑。”
方文初冲她一笑:“这世上人,终是好的多。况且我们在一起,便是刀枪火海,也都闯得!”两人再不犹疑,踏门而入,只见门庭院落,除沈踏浪外空无一人,月女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哦,这是师父为清修所找的道观之一,平时无人,就由我们几个师兄弟轮番打扫。我今日正为和顾师兄轮换,方才下山而来。这庭院中并无一人,二位若是信我,不妨道出原因,小道本事虽是平平,但若能帮上忙,自当尽力而为。”月女谢过,淡道:“实不相瞒,小女得流觞大师赠此玄功,虽得如此内力,却不能御使。听人说若非羽仙人和七星道长相救,只怕不久必将殒命。”沈踏浪惊道:“那是为何?”月女当下将大致故事一一道来,隐去自己是付悠雨的身份,与玉无缘故事只说是他欲取内功要置自己于死地,沈踏浪愤道:“如此弄玉公子,真是欺世盗名!”听说青城弟子为阴僧所杀,沈踏浪冥想一二,默念法咒,超度亡灵,道:“谢谢月姑娘告知我真相,如此他们七人的下落终是明了,家师早猜到七人出事,可是不料居然已经离世。月姑娘,这事也不能怪你,若你不在,他们恐怕也必死。”
听完月女所说,沈踏浪默然半晌,摇头道:“但是姑娘见了家师,恐怕也无用。”方文初奇道:“这是为何?”沈踏浪道:“且不说月姑娘是魔教中人,而阴僧杀了我们师兄弟,家师向来是清淡修行,不愿过问江湖中事。这次借剑结缘,也是准备金盆洗手,传下掌门,从此退隐山林,云游四方。他从不愿在武林挑起事端,所以就算我领月姑娘上山,只怕他也未必肯救,相反,他更有可能擒住月姑娘,交与武陵源处置。”
“你师父也不分青红皂白吗?”方文初怒道,月女一扯他袖子,笑道:“修道之人自然也有修道的难处。我命该如此,岂可强求?不如我等就此隐去,过完余生。”方文初凝立不动,摇头道:“你岂可如此放弃希望?你忘记大夫和船夫说的话了?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求见此中名医!”
“两位且慢!”沈踏浪急道,“两位如此一去,希望真渺茫了。”月女讶道:“沈道长这是什么意思?”沈踏浪皱眉道:“我虽无师父的内功修为,却也读过不少道家著作,略有所得。月姑娘既然是阴柔之体,受此纯阳神功,无法化解,当为阴阳调和之乱,若是能转阳易阴,或有奇效。”
月女点头道:“不错,可是阴阳转换,自古为难,岂可随意转化?”沈踏浪略一沉吟,道:“虽不简单,但按阴僧所说,由内功深厚者为次之者逆转阴阳,如此人力强行,当为阴阳转换的较低境界。在小道看来,阴阳转换之法,凭修为自行逆转当为最佳,集天地之灵气纳为己用、借此化转阴阳次之,而这些,我们青城派本来都有。”
“本来都有?”方文初听弦知意,道,“莫非现已不存?”沈踏浪叹道:“本派祖师曾由水曾在青城山由水之道悟出上善神功,正能转阳化阴,可惜这本秘笈某日不知所终,再也无人瞧见,其他武功心法,均无如此特别妙处,可见,自行逆转此法不易。所幸青城山上确有一处能通天地的极阴之地,更有列代祖师灵气蕴之……”
方文初急问道:“那是何处?”“两位可曾听说过青城山的圣灯吗?”月女与方文初俱是摇头,沈踏浪释道:“盛夏雨后,有时在青城山上圣灯亭内可见山谷内幻光千点,如若天灯,据说是因为圣灯亭内阴气太盛,可招来祖师魂魄。若是月姑娘在那亭中运功转化玉禅功,会有奇效也不一定。当然此法一要时机,二要运气,不知两位是否愿意一试?”
月女点头道:“既有方法,岂可不试,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方文初也点头道:“如今只要有法子,都要一试了。只是不知我们等不等得到圣灯。”沈踏浪安慰道:“这几日不曾放晴,该有一场大雨,雨后圣灯按例将至。两位先随我上青城山,参阅道法,看还有无转阳易阴的心法能供月姑娘修习。”
月女急忙谢过,又犹豫道:“请沈道长不要再提月女这个名号,我如今既改名潇湘,愿以潇湘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