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恍恍惚惚过了几天,直到编辑催我稿子写得怎样了,才想起来搁在书桌上好几天的白稿。
抱着电脑窝在沙发里发呆,心有些慌。编辑已经将稿子申请上报了,意味着时间变得固执起来,故事必须写下去。
阿墨清晰记得所有关于林扬的事,也包括林扬送养的小奶狗,阿旺。那是林扬奶奶家的小狗,一只胖胖的拉布拉多寻回犬。
林扬很喜欢它,阿墨问他为什么,他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回答。
可他家似乎不太喜欢动物,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至于原因,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阿墨想象中的林爸林妈应该是个和善易处的,只有那样的父母才配有那般温润淡然的儿子。
那是寒假的最后一个晚上,冷气逼人,洋槐树上挂满了冰棱子,铿锵有力的直指雪地。
阿墨背着大白从冰箱里偷偷抱了一大桶冰淇淋消遣,闲散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白妈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审稿子,而大白不知什么时候溜到她房间里收拾东西,一大摞明天开学报到需要带过去的。
“闺女,这个蓝色的小本儿要带过去吗?”大白从卧室探出半截身子,对着阿墨晃了晃手里的小本。
“不用,那是写你坏话用的。”用力耸了耸肩,得意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圈粘在嘴边的冰淇淋碎末。
“还有那个绿色的小本儿也不用带过去,替自己藏好啊。”语气高了三分,眉毛向着书房方向扬了几下,示意他小心被白妈发现。
门嘭地一声关上了,大白肯定关着门偷看小本上写的东西。
阿墨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无奈地叹了叹气,转身挖了一大勺冰淇淋补偿自己,大白这智商也只配白妈一人欣赏了。
过了十来分钟,正看到刘海张反握黑金古刀绝杀千年粽时,大白拿着那两本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阿墨身后,略带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盘旋,吓得差点把怀里的冰淇淋给他扣过去。
“有你电话…”
“噢。”
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接过大白手中的电话,也没看是谁打来的,眼睛只顾盯着电视了。
“阿墨,是我。”
“林扬?”这次真是喂了狗了,阿墨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跳到地上抖了抖怀里快要融化的冰淇淋,一个箭步窜到卧室反锁房门。
他很少主动同她联系,哪怕短信也是十指之寥。
林扬能给她打电话,她很意外。
“大白,我朋友在楼下等我,我先出去了。”匆忙的穿上凉拖出门。
“穿好衣服再出去,别冻感冒了!”
天空还飘着淡淡的雪,似有似无地落。
远远的,小区廊灯下昏黄暗淡的背影,略显消瘦的长影一丝不落的嵌入晚夜暗境,却是一幅怎么也描不出的画。
“林扬。”阿墨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他。
“你来了。”林扬慢慢转了过来,看向她,声音有些冰冷。
“能替我照顾它吗?”说话的声音很淡很远,好像天边落下的夹杂着细雨的雪,飘忽不定。
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从林扬怀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伸着脖子嗅了嗅。
阿墨快步走了过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只见他指尖有血污,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一般,莫名的疼了起来。她轻轻地拉起他的右手一看才发现,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指节处也全是结痂的血斑,虎口处还有一道三厘米左右的伤口。
林扬似没有听见阿墨的问话一般,轻轻地抚了抚怀里的小狗,抬头看着她,“能帮我照顾它吗?”
“你先去我家让大白替你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至于怀里的小家伙绝对没问题,他们都挺喜欢小动物的。”阿墨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十分真诚。
可她私心里却更在意林扬,看着愈加颓然的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有这般无助失神的眼色,“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走吧?”
林扬突然抬头看着阿墨,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却只是片刻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黑寂,淡淡说道,“阿墨,谢谢你。”
随后轻轻放下蜷在怀里的小狗,转身离开了,转眼消失在拐角的洋槐树影里。
而小家伙也跌跌撞撞的跟着追了出去,等阿墨反应过来时,人和狗都没影了。
“喂!你们跑什么啊!”她撒腿就追了上去,跑了十来米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件单薄的家居服,外面这一二度的鬼天气非把她冻成冰棱子不可,停在原地冷得直跺脚,而后灰溜溜的跑了回去。
半路上还在想,一向正正经经的小子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万圣节预演?
想想又觉得可笑。
回到家里热了热身,顶着被子趴在卧室的阳台上发呆。
猫着腰数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无意间看到穿行的人群中伫立着一人,静静的立在那里,好像世界抛下他一人运转,却又更像是时间为他一人驻足停留,她想。
故而,又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吓得猛地扔掉被子冲下楼。
果然是他。
“它又跑回来了。”林扬微微皱了皱眉,似乎自己也有些意外。小狗被裹进黑色羽绒服内,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看见阿墨象征性的哼哧了两声汪汪。
“你在那儿站多久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要是我没看见你,你等多久?”阿墨生气地看着面前这两个让人手足无措的家伙,满眼愠怒,可到嘴边却生生吐成一句玩笑。
“我还以为你俩在为万圣节预演呢。”
到底是舍不得责备。
尴尬一笑,大步走到林扬跟前,埋头自顾自地拉开林扬穿着的黑色羽绒服,小狗一下子跳到阿墨怀里,缩成一团。
阿墨抱着它轻轻地跺了跺脚,看着跟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林扬,抬了抬眼,示意他把衣服拉上。
“这小家伙我会好生伺候着,你放心。”阿墨很认真且坚定地说道,小狗也十分配合地舔了她微凉的手指。
林扬听到她的话不由愣了半秒,而后紧紧抱住她,将小狗同她一道圈入怀中,裹进微凉的羽绒服,下颚抵在头顶,轻轻地叹了声气,“谢谢你,阿墨。”
阿墨听到这三字谢谢时,心却莫名揪了起来,她明白林扬会找上自己,一定是遇上了他一人无法解决的事了。
可是,林扬不会说,而她也不会问。
彼此心缄。
为什么上帝要这般责难一个人?
那一刻,眼泪好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沾湿了林扬的里衣。
阿墨抱着小狗退了开去,转身想要抹去落个不停的眼泪,她不想被林扬看到自己的不坚强,不想让他以为这决堤的眼泪是施舍与怜悯。
林扬慢慢靠近,从背后轻轻抱住她,脸上漾出浅暖的笑意,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不要躲开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