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短。”颂妆逗趣道。
“人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只有一生一世，所以我能给的只有这么长，也只能这么长，没有永远。”他说得极现实，又显得极诚恳。
只有一生一世这么长？那为什么她等子西这六年，像等了无数个轮回？颂妆沿着泳池踱步。三两个客人说笑着朝她走来，她侧身闪让，脚下轻微颠了一下，鞋跟踩到裙沿，一个踉跄就急剧倒向游泳池。
“小心——”方亦杰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但她下坠的惯性实在太大，一眨眼的功夫，连尖叫都来不及，两人一起跌入水中，水花四溅，发出好大声响。
泳池边或坐或躺的人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
裙摆很小，湿水后牢牢裹住双腿，颂妆无法游动，呛了两口水，用力扣住方亦杰的手。“学长，这是深水区——”
“别担心。”方亦杰将她拖到身边，揽住她的腰，游向浅水区，到能站人的地方，才停下，举手拨开挡住她大半张脸的湿发。“没事吧？”
“掉了一只鞋……”颂妆满脸是水，极度郁闷地道，深一脚浅一脚地靠向池边的扶手。
“你等一下！”方亦杰不等她说完，游回落水点，一头扎进水里。
“学长——”颂妆回头，只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颂妆，我们到处找你，你怎么在这里？”肖婷从远处跑来，看颂妆满身是水，呆住了。
“我——”颂妆正要说明，发现于子西表情古怪地站在面前。
两人对视一瞬，于子西弯下腰，朝颂妆伸出手。“怎么这么不小心？”
颂妆的手刚搭在于子西手上，方亦杰浮出水面，手上举着一只金粉色的高跟鞋，叫道：“找到了！”
肖婷望着水淋淋的方亦杰，瞠目结舌。于子西表情僵化，张开的手停在半空，没有去握颂妆的手。气氛立时紧张到极点。
颂妆感觉到于子西的抵触情绪，不知所措地缩回手。等于子西表情正常化，握拢手的时候，她细柔的指尖已不在他手中。
四人中，唯一正常的方亦杰拎着鞋游过来，帮着颂妆解释：“她踩到裙摆，跌进池子，我本来想拉住她，结果被她一起拖下水。正好鞋子掉了一只，又是深水区，我帮着找鞋。”
肖婷思索着看方亦杰。于子西将信将疑，目光一直锁在颂妆身上。
“谢谢学长。”颂妆自己爬上岸，接过方亦杰递来的鞋子，胡乱套上，狼狈到极点。
方亦杰也爬上岸，毫不在意地抖了抖身上的水，对于子西道：“快带颂妆去酒店房间烘一烘衣裙，以免感冒发烧。上次台风，她淋雨感冒，差点烧成肺炎，没把我吓死就算不错了。”
上次台风，她淋雨感冒？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于子西的目光从方亦杰身上挪向颂妆，很心疼。
颂妆吸了吸鼻子，拎着滴水的裙摆转身即走。
“妆——”于子西快步跟上，手一伸，亲昵地牵住她的手，感觉她的手扭动了一下，又止住了。“对不起。”
颂妆微微低头，将眼角的泪掩饰过去。
“还看呢？”肖婷用手使劲在方亦杰眼前晃了晃。
方亦杰轻柔笑笑，说：“我也去找间房烘一下衣服！”
“唉，你不是打算来真的吧？我可听说人家是未婚夫与未婚妻的关系，相恋好多年了。”肖婷说。
“你觉得她像幸福的样子吗？”
“问题是颂妆喜欢你吗？”
“别问我这么复杂的问题。我只希望她幸福，而她的幸福应该是找一个她真正爱、也真正爱她的人一起生活。”方亦杰看着于子西与颂妆的身影隐入灯光暗淡的回廊，无头无尾地补了一句：“肖婷，你不觉得你和于子西很般配吗？”
肖婷差点被口水呛到。“怎么可能？”
“我观察了一下，你和于子西的确郎才女貌！”方亦杰隐着半分笑小跑向客房部。
她和于子西？郎才女貌？简直是本世纪最不好笑的冷笑话！肖婷双手抱胸地站在湿漉漉的泳池边，不断反应过敏。
衣裙烘干后，于子西带颂妆回到宴会厅。酒会已进入尾声，颂妆一进场就四处寻找方亦杰的身影。
于子西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领着她大大方方地朝人堆里的方亦杰走，还不忘记道：“妆，你应该向他说声谢。”
颂妆知道此时此刻的于子西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因为帮她烘裙时，于子西一句话也没说。她穿过人群，走到方亦杰面前，由衷致谢：“谢谢学长。”
看她身上的裙和自己的衣衫一样皱，方亦杰莞尔：“没事就好。另外……祝你幸福！”说完，他对上于子西矛盾重重的脸，小声道：“好好照顾她！”
颂妆有点失落。站在她身后的于子西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只说：“我会的。”
“祝你们玩得开心。”方亦杰微笑着离开人群。颂妆的目光追随他移向宴会厅大门，良久才低头对身边的于子西说：“我也累了，想回去了。可以吗？”
于子西牵着她与在场人士分别致意，走到酒店外人少的地方后，轻声道：“我知道你因为昨晚的事不太开心。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么多年，我一直拿斐然当亲妹妹。她有事，我不能不管不顾。”
颂妆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心里就是不舒服，勉强道：“我能理解。”
于子西扳过她侧着的身躯，浅抱于怀，道了声谢。
“子西，送我回家吧，我累了。”她像从前一样，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附耳而言，心情很沉重，仿佛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