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城市的人行道本来就设在大街两旁,除了城市的“步行街”可以让你在路中间走外,如果“走路莫走边边”,他就只有在车道上行走,岂不违背交通规贝,被车撞死?
由此,刘海对算命先生的话半信半疑。他原打算给算命先生20块钱,被这瓢冷水浇下以后,他对算命先生失去了信任,只给了10元钱。
离开了“神仙一条街”,他独自继续朝前走,拐了几个弯,又走了一会儿,完全没有目的地东游西荡,却来到了湖边。
这个湖就是高峡平湖,是因为三峡工程的兴建,给长江三峡带来的薪新景观。
美丽壮观的高峡平湖就在面前,昔日水流湍急的江水被碧波荡漾的湖面所代替,一些“藏在深闺人未识”的景观“水涨绿出”,库区新增的峡谷、湖泊、岛屿、溪流、河段、溶洞等新景观与原有的峡谷风光融合成新三峡的丰富内容,平添了白帝岛、双江岛、葫芦岛等岛屿,烟波浩淼,湖光山色,气象万千,壮美辽阔,构建出新三峡秀美的画卷。
万州区是三峡水库的腹心,高峡出平湖的主要展示区。
在阳光的照耀下,湖上波光粼粼,湖水清清,江鸥一会儿拍打着水面,一会儿又直直地冲向天际盘旋在高空环宇。
湖中数船静泊,一幅祥和宁静的景象。
从远古开始,人类的祖先就沿河而居,吃和用都离不开水,交通靠水,机械的动力也靠水,水无所不能。水是人类生命的起源,所以现而今,许多城市都有穿城而过的河流,人类与水结下不解之缘。
万州湖宽阔而硕大,岸边长满水草,水在水草的荡漾下流淌,看不到水下的玄机。
当然,要论高峡平湖的清澈度,那可比不上刘海家乡的那条河。
一想起那条河,刘海就觉得自豪,是家乡的母亲河,家乡的庄稼靠它灌溉;家乡场镇的垃圾靠它荡涤;家乡人的卫生靠它洗礼。
刘海从就生长在阿依河边,在阿依河里学会了游泳,在阿依河边也学会了洗衣、淘米,在阿依河边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庄稼把式。
家乡那条阿依河没这么宽,也没这么硕大,水也没有这么平展,却清澈见底,即使几米深的水下,游鱼走虾的活动都暴露无遗,站在岸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时候刘海常与同伴跳进深水捞鱼捉虾,有时在河水里一泡几个小时都不上岸。不过家乡的河也有发威的时候,每年夏季都要发威,黄汤似的河水,不顾河岸的约束,常常跑到田间地头,残杀茂盛的庄稼,给家乡造成损失。好在绝大多数时候,那河还是像大家闺秀一样文静、温柔。
在这座城市的湖边,他不自觉地就联想到家乡。他十分伤感地想,从今以后,就该过有家不能归的日子了。
这可能就是“神仙”说的“坎”。
如何才能尽快翻过这个“坎”?
刘海想起来就心寒和酸楚。
突然,一个声音在车水马龙的喧闹中响起。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跳水啦!”
起初只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呼喊,接下来,呼喊的人越来越多。
刘海举头望去,离自己不远的湖畔,一大团水花中正冒着一串串水泡,好像有人在水下挣扎。
要知道,这时的高峡平湖已蓄水到最高位了,坝前175米,如果不马上施救,后果不堪设想。
人们从四面八方朝那出事地点最近的湖岸拥去,情况危急。
刘海随着人流迅速朝出事地点跑去。
奇怪,在岸边,只见众人呼喊,不见有人下水施救。
有人着急地埋怨,这人落水真不是地方,偏偏就在这个既没船,也没救生衣救生圈一类救援设施的地方,连竹竿、枕木之类都找不到一根,这不成心跟人过不去嘛,真是的!人群中的一些人,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找不出一个妥善的救人办法。
这哪是在想救人?分明就是看热闹。
难道这座城市就没有会游泳的人?
刘海这么想着,直扑湖边,连衣服都没顾得上脱,就从离冒水泡十几多米的远处跳进湖中,一路急切地向落水者游去。其实,他并不是没想到要脱衣服,因为他有一怕,怕别人拿走他的衣服,关键是那兜里有几万元现金哪!他不担心那钱会被水呛湿,因为逃出前用多层塑料膜严严实实裹着呢。衣裤打湿了非常笨重,非常需要体力,他虽然很费劲,但还是奋力向那冒泡的地方迅速游去,尽管并不是像想象的那么快,但他已经是尽到最大努力了。
在家乡时,过去他还常常向小伙伴展示过游泳的姿势呢,什么“仰泳”、“狗刨水”、“踩水”、“蛙泳”、“跃子水”,各种姿式,各有美感。“跃子水”最漂亮,最有力度,最具男子汉气质,也是他最常用的一种姿式。
但现在被衣裤缠着,拉不开手。
他顾不了么多了,不管什么姿式,只要能尽快接近落水者就是最美的姿式,此时此刻讲的只有一个字“快”!
近了,越来越近了,离冒泡的地方只有三四米了。他一个猛子扎下去,双腿一剪,从湖水底部向落水者靠拢,猛子扎下去足有十几米还没粘上点泥,这水库靠岸边的地方都不浅。他感到耳朵被水压得受不了,生疼生疼的,心里想,就是把人救上来,这人可能多半“没戏”了。
人们焦急地等待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这时候每一秒钟似乎都很长很长。
刘海终于从水中冒出头来,落水者仰面朝天被他反背在背上向岸边游来。
这一招真漂亮,内行一看就明白,只有对水下施救有经验的人才会。
因为不管什么原因掉到深水里的人,临死之前都会拼命挣扎,临死前求生的欲望是最强烈的,不管你之前怎样的要死要活,但到了那个时候,谁都不想真正结束自己的生命,被水呛到这个份上,已经失去了理智,双手乱抓,企盼着能够抓住一个能够挽救性命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哪怕是根稻草,只要抓住,也会死死抱住不会放。那些没经验的在水下救人,遇上这种情况,不但不能救助落水者,有时候还会因为方式不当,把自己搭进去。
刘海则不同,他从小在河边长大,很早就学会了水下救人,所以才会么。
刘海刚游到岸边,好心的围观者便伸出手来,把跳水者拖上岸。
有人说已经给“120”打了电话,有人说他已经拨打了“119”请求救援,都在表白自己是怎样的“见义勇为”。也有人张罗着说,应该把跳水者俯放倒水,大家七手八脚,进行施救,慌慌忙忙。
刘海也被人拉上了岸,他向拉他的人说了感谢,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抢救跳水者的当口,悄无声息地向岸边那片树林走去。这时,有人跟上来拦住他,说是电视台、报社的记者很快就会赶到,他们会采访他这位冒死救人的英雄,希望他能等一等。刘海听到这话,一个劲儿推辞,脚下迈得更快了。他心中非常矛盾,如果那跳水者能醒过来,救了一条生命,是值得局兴的,至少从心理上能为他杀死张洪利弥补一些罪过,警方也可能会认为他本质不错,杀人是一时糊涂,失手而为。另一方面这事处理不好,也许会付出很大代价。
因为这事招来媒体和警察,万一警察不认他救人的事,或者侥幸能将功折过,但将功的部分很少,追究杀人罪恶的部分很大,因此而暴露,不是惹火烧身吗?必然会被押回义渡去。
他越想越觉得害十白。
刘海迅速钻进林子。他并不是要躲进这片林子,只是想借林子为掩护,尽快离开警察和媒体的视野,逃出那些死死盯住他目不转睛的围观群众。他并不关心那些希望他等一等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还有许多正经的事情要办。首先,要换掉这身湿透了的衣裤,否则这落汤鸡式的形象会更惹人注目,然后要尽快拿到那个假身份证,才能有个落脚之处。
林子中间有一条石板健身步道。
刘海沿着步道一直往前走,来到这个城市的另一街区,一头溜进街边的服装店,没让老板反应过来,便顺手拿了套自己认为合适的内外衣裤,这“一抓准”对他这个卖过服装的人来说是本职业务。
他知道,老板只关心钱,才不问你为什么呢。他推开试衣间,把自己反锁进去,从湿衣里取下那个缠在腰间的塑料袋,反复地检查。还好,那钱一点没被打湿。他脱去湿装,换上新装,走出了试衣间,告诉老板一只鞋的号码,让她在旁边为他拿一双“胶底”鞋。
“什么样式,什么价位?”老板看着他问。
“不管样式,便宜就行。”他微笑着回答。
只要有钱赚,老板就很热心,不一会儿就办成了。
他交了款,老板用塑料袋装了他的湿装。他提着袋子出了服装店。
轻松多了,因为躲过了人群的注视。
安全了,没招惹上记者和警察。
他恢复到了救人前的心态,在这座城市又没人认识他了,乐得逍遥。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来到约定地点,交钱拿货,取走了假身份证。
他一边走,一边认真端详着自己的新身份证,照片是真的,人名和家庭地址都有了变动,是胡编乱造想出来的。
他暗自庆幸,身份证上已经找不到原来那个犯罪嫌疑人刘海的影了。
拿出先前记录的租房信息,刘海选择了一个比较便宜的一居室,厨房、卫生间还比较配套。
虽然对这座城市一点不熟悉,但他知道,同等面积价格最便宜的出租房,地理位置肯定是比较偏僻的,城市中异型房也会比较便宜,但仍然有个与都市中心区的距离问题,离都市核心圈越远,价格会越低。当今商业社会,市场经济,人们常说“宁要闹市一张床,不要郊区一幢房”,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当房东把钥匙交给他时,他紧紧地握着钥匙,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折腾了一整天,总算有了个安身之处。他打开门,把房间内所有的灯都开着,臣卜室、厨房、卫生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个房东还算地道,房子打扫得比较干净,进屋就可住人。他觉得还令人满意,便把那包湿衣裤扔进洗衣池里,那东西洗后晾干还要作为换穿的呢。然后,关上灯,出门挂上锁。
他要去这座城市的“24小时”百货商店备齐所需的床上用品和简单餐具。
当他拎着几大包东西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二点了。赶紧铺床,劳累了一天,需要放松了,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待到明天再去应付其他事情。
有人敲门。
刘海顿时紧张起来,竖着耳朵认真听,敲门的落点很轻,不像是有暴力倾向的人干的。这下放心了,才不去理会那敲门的事呢。
在这座城市,他跟任何人都没有交往,也许是有人走错了地方,敲了门。
这里是个廉租房小区,有多幢一模一样的大楼,正因为一样,就很容易混淆,当敲门人看清单元、楼层、门牌号后,自然就会自我解释,不再敲门了。
他懒得理睬,闭上双眼,继续睡觉。敲门人非常执着,一声接着一声,一直不停。刘海有意无意都得听着,不管他想听还是不想听,目声音都一直响着。他不得不静下心来认真地听。
慢慢地,他听出了些门道,敲门声很有规律,有节制,似乎很礼貌,每次用指骨轻轻敲三四下,停顿下来,等待几十秒,又敲,反反复复锲而不舍,那稍事停顿是否是在观察房内人的反应。
已经十多分钟了敲门声一直响着,刘海以为不开门,对方认为房内没人,就算了,所以他便静静地猫着,一动不动,绝不弄出一丁点响声。敲门者好像胸有成竹,认定室内有人,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刘海纳闷了,到底是谁呢?
他在脑子里重新搜索了一遍,这座城市他确实没有认识的人,也没听身边的人说起过在这座城市有什么三亲六戚、亲朋好友。
是?
他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一方面警察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另一方面警察办事从来都理直气壮,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呼喊,以振聋发耳贵之势震慑当事人。
未必是醉汉?
也不对。醉汉哪有这么好的耐性,莫非是媒体记者找来了?
想了想,觉得也不应该。
他听李向东吹嘘过记者生活,因为李向东最早是干都市小报记者的。这个时段应该是他们赶完稿子整理第二天采访计划或在逍遥的地方与朋友一起孚受城市夜生活的时候。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猛然想起,也许是房东,估计是房东认为房屋出租的价格低了,后悔了,要把房屋收回去或重新定价。刘海想,这就是你房东不对了,为人应该讲点诚信,出尔反尔是做人的大忌,《增广贤文》上就说过:易涨易落山中水,易反易复小人心。
在义渡已经进入“五五”普法阶段了,并且“一五”到“四五”的普法,据说都搞得很认真,老百姓学习了不少的法律知识,难道这万州区还这样落后,没搞普法,老百姓一点法治观念都没有?也不至于吧,同样都是C市,这差距怎就这么大呢?
“五五”是在“四五”普法的基础上进行的,是对“四五”普法的传承和延伸。“五五”普法的目标是在公民学法、用法、提高法律素质的基础上,着力培养法治观念和法治自觉性,在全社会形成崇尚法治的价值观和良好法治社会氛围,不断提高各级政府乃至全社会的法治化管理水平,推进依法治国进程。义渡区政法部门还提出推进法律进机关、进乡村、进社区、进学校、进企业、进单位、进监所、进中介,培育一批普法示范乡镇(街道)、村(社区)和大院(小区),让老百姓学法、懂法、守法、用法,用法律为武器来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所以就这一点看,刘海并不害怕,他们是写了合约的,谁毁约,谁赔偿违约金,不管你房东怎么提歪歪理由,都不能违约,违约就是违法。
谁违法,谁吃亏。
刘海不再多想了,他从床上起来,打开灯,穿上衣服,他要开门与敲门的房东办交涉,否则今夜无眠。敲门还在继续,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然后将一只眼睛贴近猫眼,借着楼道的灯光往外看。这一看大吃一。
门口站着的竟是一位漂亮的女孩。
他纳闷了,难道万州区的三陪小姐竟是这样挨家挨户地敲门进行上门“服务”?这也太大胆了吧!万州是C市的一个区,只不过偏远一些,属于边界地区,难道两个区两重天?
这种服务在义渡是绝对不行的。
义渡强化社会治安治理,实现了街面有巡逻、小区有保安、社区有守护、单位有保卫、村社有联防,动态环境下预防和控制违法犯罪的能力非常强,哪容得这种现象如此猖狂?
刘海贴在猫眼儿口,仔细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对头,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女孩看不出半点浪荡之态和矫揉之情。
从穿着打扮上,能看出是一个庄重、谨慎、很有教养的人,她耐心地轻轻敲门就可证实。
看的时间长了,他感觉到这个女孩似曾见过。在哪里见过?他拼命回忆,是卖米线的位女孩?不是,女孩脸盘大些,矮些。是卖服装的位女孩?也不是,女孩的年龄要大些。是卖床上用品的那个女孩?更不是,那个女孩又高又白,像个模特儿,这样的女孩并不多见,所以,他不会记错。
他不再猜测了,趁着门外那女孩又要举起手来敲门的时候,他张嘴了,隔着门板问:“你找谁?”
“就找你。”门外的女孩答道。
“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
“你怎么会认识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刘海更觉得不可思议,恩人,恩人?他终于想起她是谁来。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鬼?他来到这个世界三十多年还从没遇到过鬼,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到底是人还是鬼。
“你是人还是鬼?”他壮着胆子向外面问话。
“我当然是人!”她不怒不恼地答。
“我不信,救你上岸时,我明明看见你已经死了!”
“你离开河边不久,我就被救活了。”
“你怎么晓得我的住处?”
“一言难尽,请把门打开,进屋后说。”她请求他开门,并且用了非常礼貌的语言。
“让我想想。”刘海当然不愿意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