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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凤之神(5)

《庄子·秋水》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惠子在魏国当宰相,庄子要去看望他。有人就对惠子讲,庄子这次来是想把你从宰相的位子上换下来。于是惠子很恐慌,下令在国内搜查了三天三夜。不料两人见面后,庄子却对他说:“你知道吗?南方有一种鸟,叫凤凰。这凤凰从南海出发,飞往北海。一路上,不是梧桐树它不歇,不是竹子的果实它不吃,不是甘美的醴泉它不喝。有一只猫头鹰觅得一只已经腐烂的老鼠,正要噬食,恰好凤凰这个时候飞过它的头顶。猫头鹰以为凤凰要抢它的食物,便发出‘嘎’的一声怪叫。现在,你也想对我‘嘎’一声吗?”庄子的意思是说你这个宰相之位,不过是猫头鹰口中的一只腐鼠,而我庄子可比天上高飞的凤凰,凤凰是不吃腐鼠肉的,你就放心吧!尽管这是一则寓言,话也是针对惠子说的,但却把凤凰尚洁的神性艺术地表现了出来。

9.示美

“凤为羽族之美,麟为毛类之俊”(《任子》)。凤凰的一个突出的也是显着的特征便是美。而其美,首先表现在羽衣上。所谓“凤,神鸟也……五色备举”(《格物总论》)、“凤飞九千仞,五章备彩珍”(李白《古风五十九首》)、“九苞应灵瑞,五色成文章”(李峤《咏凤诗》)、“天下有五凤,五凤皆五色”(《玉函山房辑佚书》)等等。何谓“五色”?青、黄、赤、白、黑是也,后泛指颜色繁多。汉语成语里有“五彩缤纷”,即形容色彩纷繁,艳丽悦目。那么,将美充分地表现出来,就是凤凰的神性之一了。

据刘缋《霏雪录》载,有一种比一般凤凰小一些的“桐花凤”(有学者考证此鸟为雀形目花蜜鸟科的“绿喉太阳鸟”,或雀形目极乐鸟科的“蓝极乐鸟”、“红极乐鸟”),羽色也是很美的。这种凤,生得绿毛红嘴,身披五色,“性极驯,好集美人钗上”。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注意到了这种美好的凤凰鸟,咏其为“倒挂绿毛幺凤”,称“蓬莱宫中花鸟使,绿衣倒挂扶桑暾”(苏轼《松风亭下梅花盛开》)。这桐花凤还有一个别的凤凰没有的本事,这便是“收香”:白天徜徉在百花丛中,闻到好香就收藏在自己的羽衣下,到了晚上,便倒挂在枝头,张开双翼,让香气散发开来。因此,桐花凤又名“收香倒挂鸟”、“探花使”。

由于凤凰有示美的神性,因而常被用来作珍贵的装饰。吴均《续齐谐记》载,汉宣帝将一辆全部用金箔装饰的皂盖车赏赐给大将军霍光,不料到了晚上,饰在车辖上的金凤凰全都飞走了,不过不要紧,到了天明的时候,这些金凤凰又飞了回来。凤凰飞走又飞回的说法当然是演绎的,但用凤凰做装饰图案以示美好和珍贵却是常见的。商周以降,历朝历代都有华丽流畅、装饰性很强的凤纹。2003年世界小姐评选,荣获季军的中国小姐关琦,决赛时穿的红色晚礼服,上面绣的就是金色的凤凰。

凤凰之美,使得一些和凤有相似之处的动植物也以“凤”来命名。有一种大蝴蝶,因翅翼漂亮而被称为“凤子”、“凤车”。所谓“鹅儿唼啑栀黄嘴,凤凰子轻盈腻粉腰”(韩偓《深院》)。类似的还有凤头雨燕、凤尾鱼、玉带凤蝶等。植物以凤命名的要更多些。凤仙花,就是因枝丫间开花,有红白紫碧等色,且头翅尾皆具,似凤的形状而得名的。此花还是美容的材料,旧时妇女常将凤仙花捣碎,加明矾少许,以染指甲。类似的还有凤葵、凤梨、凤凰木、凤尾竹、凤尾松、凤尾兰、凤尾草、凤尾蕉、凤尾藓、凤眼蓝、凤眼果等。

牡丹花雍容华贵,被誉为“国色天香”,其珍稀品种有名“凤凰丹白”的,还有“凤尾花红”、“桃红凤头”、“珊瑚凤头”、“凤尾白”等,均是或以叶形似凤凰,或其花如丹凤舒彩,灿然夺目而得名。

凤凰不光有五彩的美丽的羽衣,还有美妙的歌喉。古人说它“音中钟律”,“小音金,大音鼓”(《韩诗外传》);“其翼若竽,其声若箫”(《禽经》)。所谓“南山有鸣凤凰,其音和且清”(欧阳修《咏凤》);“五音克谐,各得其伦,则凤凰至”(《乐汁图征》)。

相传音乐上的十二音律,就是黄帝的大臣伶伦根据凤凰的鸣叫声创制出来的。据说,当年伶伦从黄帝处接受了创制乐律的命令。初开始,他选取厚薄均匀的懈谷之竹做成竹管,而吹出来的音调不分阴阳,不成音律,连野兽听到后都吓得四散而逃。有一天,黄帝正在练习骑马,忽然传来伶伦吹竹管的声音,吓得那马头扬嘴咧,四蹄腾空,竟然把黄帝从背上颠了下来。不过,黄帝并没有责备他,倒鼓励他不要怕失败,继续钻研。于是,伶伦更加努力,苦练不止。虽然日子过去了不少,却进步不大。这天,伶伦来到一个叫做凤凰岭的地方,躺在一块石头上沉思来琢磨去,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忽然,一阵美妙的鸣叫声将他从迷糊中唤醒。伶伦抬头一看,原来眼前的树上落了两只特别美丽的鸟儿。这鸟儿的叫声悠扬婉转,真是好听极了。伶伦听着听着,就禁不住把身边的竹管拿起来,模仿着鸟的叫声吹。吹啊吹,越吹越来劲。忽然,鸟儿不叫了,翅膀一扇,扑棱棱飞起来,转瞬间就没影了。伶伦回去后,将这件事向黄帝作了报告,又用竹管学着鸟叫声吹了吹。黄帝听后很高兴,说这鸟名字叫凤凰,是百鸟之王,很吉祥呢,你就继续跟着学吧。于是,伶伦天天来到凤凰岭,坐在那块石头上,等候着凤凰。凤凰们好像也知道伶伦身负重要使命似的,就成双成对地频频飞来,叫上一阵。伶伦注意到,每对凤凰一次各叫六声,然后再连声合叫一遍。凤声昂扬激越,可作“六律”;凰声悠长柔和,可为“六吕”。伶伦就是根据凤凰鸣叫的六个声音,再加上对其他鸟禽叫声的听取,当然还有自己的揣摩和体会,将音乐上的十二个音律创制了出来。

伶伦是用竹管作凤凰鸣,周灵王的太子王子乔(本姓姬,名晋),则是好吹笙作凤凰鸣。相传只要他的笙一吹响,就有吉祥的凤凰从天上翩翩飞来。这个传说告诉了我们两个意思:一是王子乔的笙吹得实在好,能使凤凰闻声而来;二是凤凰的鸣声就像被吹奏的笙一样,悦人之耳,动人之听。

《桂海禽志》载,有一种书传不纪、人间罕识的乌凤凰,生栖在左右江的溪峒中。这乌凤凰不光“冠尾绝异”,而且“鸣声清越如笙箫,能度小曲,妙合宫商”,还能“为百虫之音”。看来,谁要能听一回这种乌凤凰的鸣叫声,谁就算是耳福不浅的人了。《涌幢小品》载,有一种“大头凤”,“飞则羽声响若转轮,所止之处,百鸟不敢鸣”。

凤凰不仅能“歌”,而且善“舞”。所谓“燕雀有啁噍之感,鸾凤有歌舞之容”。它“喜则鸣舞”,乘风常舒翼,兴来即翩翩。相传远古之时,在“轩辕之丘”这个地方,就出现过“鸾自歌,凤自舞”的动人场面。而相传为轩辕曾孙的帝喾,也曾击响石磬,欣赏凤凰“舒翼而舞”。凤凰生得那么漂亮,其舞姿,想必也是很美很美的了。

10.喻情

男女爱情算是人世间最重要的情感了。凤凰具备着喻示、象征爱情的神性,其根据,可以有以下说明。

首先,凤凰本身就是“男”、“女”一对,所谓“雄为凤,雌为凰”——容合对象(鸟禽)们的雄雌匹配、成双成对使其然也。浙江河姆渡文化遗址出土的,被学者们称作“双凤纹”的象牙饰件、骨匕上的纹样,堪称目前发现最早的、距今达七千年“凤凰纹”。之后,甘肃出土的,距今达五千年的,属于马家窑文化范畴的“彩陶双凤纹”,亦堪称“变形凤凰纹”。后世的“双凤纹”、“对凤纹”、“凤凰纹”也都可以作如是观。

《诗经》中有“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的句子,译成白话就是“一对凤凰比翼飞起,翙翙地拍展着翅膀”。《左传》载,有一个叫敬仲的人让其妻子为他们的爱情婚姻占卜,妻子占了个“吉,是谓凤凰于飞,其鸣锵锵”。作注的人解释说,雌雄一块儿飞起,相互配合着发出铿铿锵锵的鸣叫,好似敬仲夫妻一块儿在齐国做事,有声誉。此后,人们便用“凤凰于飞”来比喻爱情美满,夫妻和谐。

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恋爱过程是很着名的,也是很别致的。其时,司马相如还是一介寒士,偶然的一次赴宴发现了孀居在家的富商女儿卓文君,遂一见钟情。他乘抚琴弹唱的机会倾吐衷肠:“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兮求其凰”。“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兹尾永为妃”。司马相如在名为《凤求凰》琴歌中将自己比作凤,将卓文君比作凰,希望“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心使予悲”。才貌双全的卓文君被如此深情、如此艺术的表白而感动,遂连夜随司马相如私奔,后结为夫妇,还留下了“当垆卖酒”一段佳话。从此,“凤求凰”便成了喻比男女爱情的常用词汇。元代戏剧家王实甫在《西厢记》中改用了《凤求凰》曲子,也让张生以凤自比,说:“我将弦改过,弹一曲,就歌一篇,名曰《凤求凰》。昔日相如得此曲成事,我虽不及相如,愿小姐有文君之意”。

其次,凤在独处时属阳性,但在和龙对应以后,性别就发生了变化,由“阳”转“阴”,成为雌(女)性的代名词了。加之凤凰又具备一副美丽的外表,姿态也很高雅,这就更容易让人将其和“美丽的女性”相联系。如果说女性多是因爱情而活着的话,“美丽的女性”就简直可说是“爱情”的化身了。

这样,凤凰之“喻情”,就成为顺理成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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