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吧。”
郝听赶紧爬起跑到后面小间里,扔到垃圾桶里,又打了干净水,拿了新帕子,侍候宋留净脸,“宋大人,帕子是新的,您将就着用吧。”宋留赞许地看一眼郝听,越看越眼熟,按下心中疑问,由郝听侍候着净了面。
郝听又很谄媚地颠颠地奉上香茶,因为观沧阁有时候也会有贵人来,故也常备着上好的茶叶,虽然至今还没有哪个贵人在这里喝过茶,总是有备无患嘛,这不,开了先河嘛。
宋留抿口茶,瞥一眼垂手侍立在一旁的郝听,目光从郝听绾着双髻的头顶上扫过,“小丫头,头倒是挺硬的。”郝听腹谤一句,是你走路不带声音,悄无声息站在人家身后的好不好?我还没有说你吓我一跳呢。
可是嘴上可不敢这么说,“主要是宋大人轻功盖世,踏雪无痕啊。”郝听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这不经大脑的话会不会惹恼宋留,宋留“噗”一口茶喷出去,呛得咳嗽起来,郝听赶紧很狗腿地给宋留轻柔地顺着后背,这丫头牙尖嘴利,说辞一套一套的,明着是恭维实际是推卸责任,怪自己走路太轻没有声音。
等陶樱取回食盒,宋留才走,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两眼郝听,郝听背上的寒毛都警惕地竖起来。
陶樱不解,郝听这几天怎么竟是碰上这些贵人。郝听赶紧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将事情始末将给陶樱听,陶樱笑笑,“你好运气,幸亏碰到的是宋大人。”
八月初九,风平浪静。
八月初十,一大早,宋留就跑到观沧阁,逮着郝听。
宋留揪着郝听头顶两个包子似的双髻,恶狠狠地,“你骗得爷好苦,爷在家想了一天,就觉得见过你。”
陶樱唬的心咚咚跳,忙跪下求情,“宋大人,念在郝听年幼,您就饶了她吧。”
郝听也想跪,可是双髻被宋留揪在手里,扯得头皮生疼,连疼带吓眼泪都流出来,双手攀着宋留揪她双髻的手,嘴里求饶,“宋大人,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郝听吧。郝听当为大人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来世当结草衔环,报大人的恩情。”
宋留眼睛一闪,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手里松一些,“嗯,再说。”
好像有门,郝听再接再厉,“宋大人您有好生之德,饶郝听一命,奴婢一定为您立下长生牌位,****供奉。您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一定为您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宋留终于松开郝听的双髻,已经扯得变形了,郝听揉着,真疼。宋留搬起郝听脸,仔细端详,对,就是他。
“再生父母?那叫声爹听听。”宋留捏着郝听脸颊。
“爹——”郝听一点没有犹豫,干干脆脆叫声爹,这声“爹”甜甜濡濡,上扬的尾音,带着点郝听声音里特有的一点沙。有什么呀,就是一句称呼,郝听才不会认为是吃亏呢。上世,她刚参加工作时,圆圆的娃娃脸,一个比她大四五岁的同事总是喜欢逗她,有时候开玩笑说,“叫叔叔,叔叔给买糖吃。”郝听当场就叫,“叔叔好。”然后伸出手,“我要吃糖。”那个同事闹个大红脸,以后见了郝听,都绕着走。
果然,宋留呆了,白皙的脸慢慢渗出红晕,可以清楚看出宋留脸红的过程。
陶樱跪在一边都呆了,看样子是自己想多了,宋留虽然面上恶狠狠地,但是眼神是柔和的,甚至带着些宠溺。陶樱叹口气,同人不同命,悄悄站起出去。
宋留很快缓过来,一把揪住郝听双髻,恼恨道:“我既然是你爹,你还骗我?嗯,骗我一根糖葫芦,还骗我一顿饭,现在居然还告诉我假名字。嗯?你叫郝天吗?真是个小骗子!”
郝听抓着宋留手,踮起脚尖,希望减轻点疼痛,几乎电光火石,想起宋留是谁?怪不得眼熟。大哥郝运参加科举考试,郝听在考场门外等大哥,无聊扔石子玩,遇到宋留,两个人还比赛扔石子来着。郝听是谁啊,前世因为经常扔竹圈子套那些小玩具,什么小瓷娃娃、小手枪等等各色小东西,一毛钱一个竹圈子,她为此狠狠练过,几乎是百发百中,后来摆摊子的小老板都告饶了。宋留输了,代价是请郝听吃根糖葫芦,至于后来那顿饭是他自愿请的,可不是郝听骗得。名字,当是郝听是说了假话,郝听两个字到嘴边,变成了郝天,这也不能全怪郝听。前世,自从能听懂人话,就被教育要提防陌生人,不能给陌生人开门、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甚至不能和陌生人说话,再说了,也不全是假的。
谁知道,以后两人还会见面啊!
但是这些想法,郝听只能在心里说,这个世界真小!
郝听陪着笑,使劲掰着宋留手指,“爹,爹,轻点轻点。”宋留开心地笑了,真的松开手,揉着郝听脸,“乖女儿,长大了。爹真是高兴啊,白捡了这么大女儿。好久不见,让爹好好看看。”这宋留脸真不是一般厚,这么短时间就适应了,爹长爹短的,郝听心里想,真是亏大了,眼珠一转,也不亏,以后在宫里就有人罩着了。
郝听贼兮兮地笑着,甜蜜蜜地拖长声调喊一声“爹——”,宋留面不改色,也拖长音调“诶,乖女儿。”接着又加一句,“人家都是女大十八变,你倒是好,越变越丑,小时候多好看啊。”
什么小时候啊,也就是三年前。
王衍现在在后宫简直是如鱼得水。不仅是太后,连太皇太后都对王衍另眼相看。王衍一天多数时间都在人际关系上,对皇后高凤栖的晨晚两省从未怠慢过,不管刮风下雨。
不吝啬财物,再珍贵的东西都舍得给人,宫里上上下下都夸赞王充华恭谨温顺,没有架子。
高凤栖跟前的秀晨、秀晚都一改往日的骄纵,对王衍客气有礼。
一早,王衍先到皇后处请安,陪着皇后说会话。要是皇后到太后处,就陪着;皇后不去,王衍就自个去,陪着太后聊会天,或是讲些新鲜事情给太后听;再然后,就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自从王衍来了之后,高太妃终于有人接班了,不用再扮小丑,松口气。退而居其次,王衍主要起逗哏作用,而高太妃起了捧哏作用。王衍来自民间,贴近生活的素材更多,荤的、素的、半荤半素的都来,且放得下身段。太皇太后需要低,王衍就下里巴人;太皇太后需要高,王衍就阳春白雪。太皇太后原本出身就不高,对出身高贵的高太妃以及皇后还是有些嫉恨,和侄女太后多少年不和,所以来一个出身更低的王衍,到底让太皇太后微妙的心理得到些平衡,于是待王衍又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