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仔细瞧着懿旨,羡慕道:“这字真好看,跟花似地,比春联上的字还好看,奴婢可不敢写在这里,没得糟蹋这些好字。”秀晚掩着嘴笑。
青容给王衍拿出一张纸,磨好墨,蘸好毛笔,王衍略一踌躇,端端正正写下“王衍”两个字,字不大不小,不好看却也不难看,也就剩下端正。高凤栖仔细瞅着,笑道:“好名字,妹妹可有小字?”王衍笑道:“奴婢本是贫家女,有个名字就要谢天谢地了,哪有什么小字,还是父亲开明,让奴婢识得几个字。”高凤栖点点头。又问道:“妹妹是昌正王亲戚?说起来,昌正王还是本宫姨甥呢。这么说来,咱姐妹两也是亲戚啊。”
王衍见高凤栖目光炯炯地,遂苦笑道:“皇后是高抬奴婢了,奴婢哪有这个福分那。奴婢父逝家散,不得已到京城投亲,不想亲戚早已搬走。投亲无门,流落街头,幸得王爷搭救,收留府中,教习乐舞。又,又承蒙皇上垂怜。”王衍垂了头,绯红着脸,细长眼眸掩着,睫毛闪呀闪的,流露出一股小女儿情态。高凤栖心头像被蚂蚁叮一小口,瞬时,又疼又麻。
高凤栖正想着要如何回应,但是脸上肌肉有些不听使唤,一直保持的笑容僵硬地伏在脸上,嘴角拉得生疼。王衍却以又跪下,扬起一直低着的头,眼泪汪汪,“奴婢到现在还觉得是做梦,万万没有想到这天大的福分能落到奴婢头上。奴婢不敢有妄想攀附圣恩,只想这宫里有一处容身之所。娘娘又如此慈悲,不嫌奴婢出身低微,待奴婢如此和善。奴婢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得皇后如此相待,感激涕零。”王衍情真意切,可怜巴巴地仰望着高凤栖。
高凤栖连忙扶起王衍,也正色道:“妹妹,言重了。你看,脸都哭花了。姐姐这心啊,都被你哭碎了。”是不是皇上喜欢这样柔柔弱弱的小家碧玉?高凤栖心里想着。
青容机灵地绞了干净帕子,给王衍擦脸。高凤栖扶着王衍来到梳妆台前,让秀晚给王衍梳头,秀晚利落给王衍绾了灵蛇髻,要上首饰时,镜匣里居然连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高凤栖开心地笑道:“这男人到底心粗啊,幸好本宫有所准备。”秀晚捧上一色上好的胭脂水粉,各种金银玉的贵重首饰,绫罗绸缎。
青容这时才彻底服了新主子王衍,扎眼的物件早就被收起来了。主子这是要可劲地做小伏低,赢取皇后好感啊,即使赢不得好感,也要让皇后瞧不起,轻敌啊。如果现在皇后容不得,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将她摁死,当前首要是要在这吃人的宫里站住脚,生根。
王衍红着脸要跪下谢恩,高凤栖拦住了,笑道:“待会儿,本宫还要带你去见过太皇太后、太后呢。打扮的漂亮些,也是皇上的体面。”
打扮完后,高凤栖携着王衍手朝宫外走去,回廊柱子上藤花缠绕,花色灼灼。回廊围成一周,中间是个较大的湖泊,碧水荡漾,荷花开得正旺,荷叶亭亭如盖,荷花争相斗艳,水面下游鱼如梭。
高凤栖笑道:“还是永宁宫景色好啊,以前妹妹没来时,本宫夏天都会在这里避暑。到底是比本宫的雍华宫凉快啊。”
王衍随口应道:“那奴婢和皇后换吧。”高凤栖闻言一惊,回首仔仔细细看了王衍两眼,见王衍眼神坦白。秀晚在旁边喝道:“大胆!”
王衍忙跪倒,红了眼圈,“皇后,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还请皇后教导。”高凤栖淡淡道:“不知者无罪,妹妹初来乍到,有些礼数还不熟悉,慢慢来。以后可不要自称奴婢了。”
高凤栖甩袖走在前面,放开了携着王衍的后,高凤栖还是有些恼,不过,一颗吊着的心有些放下。新晋的充华虽然妩媚多姿,但小家子气过多,虽然也会流露出一些精明,也是小农的精明。即使自己不出手,她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有的是人嫉恨,以为攀上了皇上就天下太平了,可是这宫里哪个不吃人,一不小心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下。
转眼就入了秋,天空越发高远,明媚的淡蓝色,薄薄的一层玉似的,似乎手一触,就碎了。天空偶尔飘着白云,也是特别的白,白云松松散散地,丝丝缕缕地,好似洁白的棉絮,扯一把就可以套床松软的棉被。
郝听把书库的窗户打开,让干净的空气涌进来,书库内带着些腐朽书香的气息淡了很多。郝听叹口气,怪不得形容书多,用汗牛充栋来形容,自己简直就是一头牛,踏踏实实干了快三年,才整理完一层的书库,该修复的修复,该分类的分类。
郝听穿一件自制的围裙,头上戴个头巾,说好听是头巾,实际上就是一块花布,罩在头上,在下巴打个结。郝听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很有母鸡妈妈的风范,就像那些动画片里的那些母鸡妈妈。
郝听很没有形象地伸直腿坐在地上,左右各是一摞书,郝听一本一本书登记。灰尘较多的,鸡毛掸子掸一掸,抹布擦一擦;有卷边的,抚平,然后拿一个铁块压住;有破损的,蘸了浆糊,仔细粘牢。此时,郝听是多么怀念固体胶啊,一抹就好。遇到是医学方面的书,郝听都特别记下,以后自己查找起来比较容易。
郝听一边干着,一边唱歌,渴了还拿过旁边的小茶壶,嘴对嘴喝两口,还是很惬意的。郝听唱什么歌呢,陶晶莹的《姐姐妹妹站起来》。
陶樱站在观沧阁后门,冲着回廊,喊一句,“郝听,我去给左太皇太后送本佛经,马上就回来,你看着点啊。”好像听见郝听应声了,陶樱转头走了。
其实,郝听自顾自忙得很,又唱着歌,根本没有听见陶樱说什么,习惯地答应一声。
方省涯跨进观沧阁,一个人也没看见,叫声“陶姑娘。”没有人应声,方省涯每次都是客气有礼地叫陶樱姑娘,从不直呼其名,也不以主子自居。
方省涯踌躇一下,想要自取,一是不知道要借的书放在哪里,二是不问自取总是不太妥当。观沧阁里静悄悄的,方省涯好像听见隐约的歌声从后面书库传来,笑笑,陶姑娘应该在书库。顺着回廊向书库走去,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外面太阳那么大,我有什么好害怕……”郝听停下,在书簿上记一下,接着又唱,“难道我比别人差。”发现一本书卷边了,抚平,将原来铁块下压平整的书取出来,换一本新的卷边的书,又唱:“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方省涯原来平静无波的脸庞有些震动,摇摇头,真是看不出来陶姑娘还有这等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