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上神色柔和下来,但是声音还是冰冷,“那本宫问你,那日皇上在揽月亭上对你说什么?你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毒誓。”片刻间,常躬已想好,“皇上问老奴,老奴是谁的奴才?”太后挑眉,“你怎么回答?”
“奴才当然是主子的奴才。”常躬小心翼翼道,太后脸上微微露出笑意,“你倒是嘴乖。起来回话吧。”
“老奴不敢,老奴跪着会话心里踏实。”这句话看样子太后很受用,“皇上平时和方太傅、方省涯都说些什么?”常躬一惊,“回太后,皇上和方太傅、方先生说话的时候,都让奴才回避,奴才不知道皇上和方太傅、方先生谈些什么。”太后点点头,话锋一转,“那皇上出宫之前有什么异常?”
“没有,昨个,皇上兴致很高,穿着从容娘娘处得来的蓑衣,说是出去走走,先到揽月亭,还吟句诗。后来走走就到宫门了,老奴估摸着皇上也没有真想出宫的意思,只是刚走得近些,杨将军便大声吆喝,皇上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将得非要出宫不可,老奴拦不住,又脱不开身给太后送信。出得宫门,皇上自个也不知道去哪里,皇上素来与张大人亲厚,便想起来去张大人府上了。”太后听着,也不打断,面上显出沉思样子,她在仔细分辨常躬的话,常躬自己觉得没有漏洞,和别人说辞不会相异。“皇上吟的是什么诗?”
“回太后,石上一孤翁,独钓满宫秋。”
太后笑了,撇撇嘴,“尔尔,那皇上到张大人府上都说些什么?”
常躬彻底松口气,才觉得浑身酸疼,都要支撑不住了,面上却笑道:“皇上见张大人喜得麟孙,很高兴要打赏,可是事先没有准备,幸好奴才一般身上都备着些,就赏了四个金锞子。回宫后,皇上还说赏赐太寒酸,失了皇家气度,改天一定要补上。”常躬啰啰嗦嗦说这段,就是要表明宇文煊出宫没有预谋,只是随性而至。
“皇上不是还把自己随身配的匕首赏了吗?”太后好像漫不经心问道。
“是啊,皇上对抓周很感兴趣,还给张大人麟孙赐了名字,见张小少爷要抓刀剑,很高兴,就把自己匕首拿出来,没想到张小少爷一把抓住。皇上很高兴,说将来张小少爷一定能够替大周保国戍关,却敌于千里之外。”常躬呵呵笑着。
太后叹口气,“皇上是过过苦日子的,那时候东奔西逃的,没一天安生日子,皇上都没有抓过周。”太后想起那些苦日子,眼圈也有些发红。“好了,常躬,辛苦你了。宏奴,带常总管下去敷药。”
这几天,张弛寝食难安,总觉得宇文煊在酝酿着一些事情,这些肯定和立皇储有关,可是偏偏拿不准宇文煊中意哪个皇子,这样就不好应对。
按照群臣的心思,肯定是大皇子宇文冶,第一宇文冶聪慧宽容,做事从容得体且进退有度,很得人心;第二宇文冶已近成年,立宇文冶就可以绝了太后垂帘的心思,皇权就可以集中在皇帝一人手中,再不会像自己那样一生受人牵制。
但是张弛自己不完全这么认为,宇文冶也有一些不尽如人意地方,就是宇文冶性子较弱,而高贵嫔性子刚强且有野心,怕是也会出现母强子弱,皇权旁落现象。二皇子宇文冼看起来较平庸,其母容嫔史良容看起来好像恭俭木讷,但是张弛觉得恭俭木讷只是史良容的表象,其城府颇深。其余三个皇子家世都一般,且尚在幼冲,如果选这三个皇子中任何一个,虽然不太会出现外戚干政,可是将会出现帝弱臣悍,弄不好江山易主都可能。
那么究竟会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呢?
张弛和杨祥芷反复推敲,比较大皇子和二皇子优缺点。张弛皱着眉头道:“太后,要是你是皇上,你将如何抉择?”
太后杨祥芷轻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思索半晌,“从家世上,冶儿和冼儿差别不大,所以家世不应该影响皇上决断,只能从治儿和冼儿自身能力考虑。”
“从各方面讲,昌正王都比昌兴王强,我要是皇上,一定选昌正王。”张弛道。
杨祥芷横了一眼张弛,“就凭这句话,就可以诛你三族。”可是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媚音。
张弛嘴角一弯,眉毛一挑,似笑非笑,伸头欲吻向太后杨祥芷嘴角,“诛我三族的事情不止这一桩,再说,皇上也在我三族之内啊。”
杨祥芷一闪,那个吻落在杨祥芷的腮侧,张弛脸色变了变,俯身在杨祥芷耳畔道:“怎么?要从良啊。不要以为做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方省涯就会爱上你,晚了。”
杨祥芷脸涨得通红,气的嘴唇都哆嗦了,“你,你,竟敢说本宫是妓女。”手指着张弛。
张弛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握住杨祥芷手指,轻轻摩挲着,“哟,哟,还真恼了。妓女那是明卖,您不是。”杨祥芷听得此言,意思是说自己连妓女都不如,面色紫涨,怔怔掉下泪来,张弛凑过脸来,吮吸着杨祥芷脸上泪珠,杨祥芷僵着身体也不躲闪,“要不,咱也别在这琢磨了,您安心做您的太后,将来呢,本本分分做您的太皇太后。臣,告老回乡卖红薯去,赶明过节了,给您捎几个红薯孝敬您,您一高兴啊,还能赏个匾。”
杨祥芷一扭身,推开张弛,脸上已有了笑模样,嗔道:“张弛,你将来一定不得好死。”张弛一把抱住杨祥芷,“阿丑,自从我喜欢上你那天,就注定不得好死。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只要能看见你,只要能抱着你,只要能闻见你的味道,就让我下地狱吧,下地狱我也是心甘情愿。”
杨祥芷叹口气,小猫似的伏在张弛怀中,一遍又一遍喊道:“张弛,张弛,张弛。”张弛的心跳咚咚咚,像擂鼓一样强有力。
良久,张弛放开杨祥芷,“你是不会放弃权力的,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张弛蘸着茶杯里已经凉透的茶水,在桌上写着“宇文冶”,道:“如果皇上立昌正王为太子,你就只能安心当太皇太后了。”
杨祥芷也伸手在茶杯里蘸一下,在张弛写的字上点一点,“这样就行了。”笑意盈盈。
张弛托住杨祥芷下巴,唇落在杨祥芷唇上,贴合着,厮磨着,用舌尖勾勒着杨祥芷美好的唇形,暗哑道:“你也会不得好死。”
杨祥芷伸出舌尖,引诱着,纠缠着张弛的舌尖,喘息道:“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张弛的吻逐渐加深,逐渐火热,“好,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