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煊咬着牙咯咯笑着,笑声从牙齿缝中挤出,瘆人得很,“常躬,咱在亭子里多站一会,让那奴才在雨中多淋一会,多吹一会子风。”
常躬眸光向下一扫,隐隐绰绰看见下面繁密花树底下伏着的人影。主仆二人不再说话,约一个时辰后,宇文煊道:“走吧,去张大司空府上瞧瞧,或许能赶上一桩喜事呢。”常躬再一扫,花树下人影已经不见了。
宇文煊径直走向东面的春明门,常躬低低喊一声,“皇上。”宇文煊头也不回,“不妨事,走哪个门他们都知道,大大方方走,春明门好,好意头。至明年春,局势明朗矣。”
刚到春明门,守门的大声吆喝,“什么人?腰牌。”两人没有吭声,继续往前走,守门的按住刀柄大声道:“来人止步,腰牌。”
常躬上前两步,大声道:“放肆,皇上驾到,还不跪迎?”那人依然按住刀柄,也不行礼,“我就认得腰牌。”宇文煊走到那人面前,面上很平静,“你认识朕吗?”那人犹自嘴硬,“臣就认腰牌。”
宇文煊咯咯一笑,“你既然自称臣,那就是认得朕啰。腰牌,什么腰牌?”
那人面上神色一凝,却并不下跪,“正阳宫下发的腰牌,太后懿旨,出入宫门必须出示腰牌。”宇文煊对着常躬笑道:“太后并没有给朕腰牌,可能认为朕不需要腰牌,朕这张脸就是腰牌,怎么办?现在杨金平将军不买朕这张脸的帐怎么办?”
杨金平面上忽明忽暗,没有想到皇上一口叫出自己名字。“杨将军,扫难将军,很吃惊吧。你原来是太后家里一养马的是吗?”杨金平面上一红,老底被揭出来,左右属下都在,也撑住劲了,一咬牙,“腰牌。”
宇文煊眯着眼,越发笑得开心,上前跨一步,贴近杨金平,杨金平唬的往后退一步,噌一声,刀抽出半截来,宇文煊嘴角的肌肉轻微抽搐一下,“杨将军,你要弑君么?”
杨金平汗刷刷往下淌,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腿不由自主在发抖,啪地跪倒,“臣不敢。”宇文煊一脚踹翻杨金平,一把抽出杨金平的刀,架在杨金平脖子上,宇文煊来回拉动刀锋,刀锋已经割裂杨金平脖子,血顺着刀留下来,宇文煊仍是笑眯眯的。常躬唬的心扑棱扑棱乱跳,跪下喊道:“皇上,三思啊。”
杨金平先还梗着脖子喊:“臣无罪。”宇文煊不理睬,继续拉动,口子越来越深,杨金平两股战战,宇文煊忽地抽回刀,高扬着刀狠劲向下砍,杨金平闭着眼睛高喊:“皇上饶命啊,饶命啊。”裆下湿了一大片,居然吓得尿了。
宇文煊莞尔一笑,将刀轻轻插回杨金平的刀鞘里,俯下身子,对杨金平眼睛道:“你还是回去养马吧。”
转而又对跪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面色沉毅,颌下微须的年轻人道:“高承世,冠军将军,你当年差点射中杨勇啊,以后你就是扫难将军,接替杨金平位子。”
“叩谢皇上隆恩,臣将誓死效忠皇上。”高承世一动不敢动,额头都是冷汗,宇文煊谓常躬道:“常躬,走!”无人再敢阻拦,高承世等皇上走远,才敢起身,悄悄拭去额头的冷汗。
“什么?皇上出宫了,知道皇上去哪里吗?”太后腾地站起来,心乱如麻。不知道宇文煊这又唱的哪一出,这个儿子越来越捉摸不透。母子两刚被迎回宫里时,宇文煊总是害怕,不敢一个人睡觉,总是拉着自己手不放开,“母亲,平安怕黑。”于是正德殿的灯整夜不灭。那时候,宇文煊软软的小手拉着自己,眼睛里是全心全意的依赖,信任。
没有人敢跟着宇文煊和常躬,都被宇文煊刚刚的样子吓住了。宇文煊和常躬直奔张弛府上,由于阴雨天,张府门口静悄悄。常躬上去叩门,良久,门开一扇,常躬凑上去说句话,开门之人疑惑地向后看看,连忙跑去禀告,半路上还摔一跤。不一会儿,脚步纷沓而至,张弛率正妻杨祥沅,两个儿子张闵和张画以及长孙张渤出迎。
张弛也顾不得地上泥水,领着家人整整齐齐跪下,“臣张弛接驾来迟,望皇上恕罪。”宇文煊等张弛实实在在跪下,才上前扶起,“大司空何罪之有?是朕贸然来访,原是朕的不是。”接着又谓左右道:“众位请起。”
宇文煊扫一眼众人,上前亲亲热热地给一妇人行礼,那妇人和太后杨祥芷有几分相似,虽然四十多岁,但是依旧容颜秀丽,只是脸上表情木然,“大姨,侄儿突然造访,唐突之处,望大姨原谅。”
杨祥沅复又跪下,“臣妇不敢当,皇上屈驾光临敝舍,是臣妇全家之荣幸。”虽然杨祥芷和杨祥沅是亲姐妹,但是姐妹之间隔阂颇重,杨祥沅从来不到宫里去,杨祥芷也从来不在宇文煊面前提起这个大姨,因此宇文煊脑海中基本没有大姨这个概念,张弛也从来不以皇亲自居,朝中也甚少人知道张弛和皇家实际上是姻亲关系。
宇文煊目光扫过张闵和张画,虽然张弛位高权重,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给自己儿子安排重要职位,大儿子张闵只是个令史,年俸禄才百石。二儿子张画自由体弱多病,一直赋闲在家。因此,宇文煊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姨兄弟。张弛指着张闵和张画道:“皇上,这是小犬。”
张闵长身玉立,双眉修长入鬓,温润如玉,一翩翩佳公子。张画体量稍弱,脸色偏黄,但也称上美男子,张闵口称:“臣张闵参见皇上。”张画称:“草民张画参见皇上。”未及二人跪倒,宇文煊一手扶着一个,笑道:“都是自家骨肉,这倒生分了。”
众人将宇文煊及常躬迎进大厅,大厅里珠环翠绕,一少妇怀里抱着粉妆玉琢的婴儿,大厅里放着一张大圆桌,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玩意,珠宝,文房四宝,算盘,刀剑等。两位少妇上前跪拜,宇文煊虚扶一把,笑道:“这两位是弟媳吧,哪位是张筗娘亲,张筗坚毅沉稳,深得朕心啊。”张闵夫妇称谢不已。
宇文煊环顾四周,笑问:“是不是朕来得不巧?”张弛忙解释道:“皇上这是哪里话?今天是小犬张画麟儿百日抓周,看样子,这孩子有些福气啊。”
“哦,朕真是来得巧啊。常躬,赏。”宇文煊很感兴趣。常躬心里想,皇上,也没准备啊。从袖中摸出四个金锞子,上面一般刻着吉祥如意。常躬一般身上都带着些,以防皇上一时兴起赏赐,掏不出东西那就难看了,但是四个金锞子赏张弛孙子就太轻了。
张弛一家跪接赏赐,宇文煊面上呈尴尬之色,“姨丈,今天朕不知姨丈喜得麟孙,所以未准备大礼,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