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哗啦”手中的念珠被捻断,滚了一地,有些弹跳着蹦起又落回,往来好几次。
两人都惊呆了,杨祥沅怔了怔,弯下身子去摸索着捡起念珠,刚刚的尖锐语气消失了,换上一种绝望萧索的口吻,“你心里只有杨祥芷,只有张猛。杨祥芷是这些年一直放在心尖尖上想的人,却又够不着得不到的人;而张猛是你和杨祥芷的儿子,这些年一直放在眼珠子里疼的人。张闵是罗琳生的,你不在意,张画是我生的,你也不在意。”
张弛猛地做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由于中风,嘴歪了,说话不太利索,“你——你——胡说,胡说。”
杨祥沅将念珠一粒一粒放在桌子上摆着,“我胡说,天地可鉴。画儿媳妇生产的时候,你买通了产婆,掉了包。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那我问你,杨祥沅为什么在洛阳行宫住了一年?那太医席劈经给杨祥沅诊脉以后为什么自杀?”
张弛颓然倒回床上,声音微弱,“你胡说,你胡说。”眼泪涔涔而下,胡须颤抖着,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迸出。
“先帝应该也是知道的,否则怎么会将你从辅政大臣中踢出来,他恨不得杀了你,可是没法子啊。所以,他儿子来惩罚你儿子。哈哈哈,这可笑的命啊!”杨祥沅又激动了,拂袖将念珠全部扫在地上。
“你知道画儿的孩子怎么样了吗?死了,死了。画儿寻着他,小小的骸骨,就埋在那片桃林下面,画儿从此就落下呕血的病,眼看着也是活不成了。你高兴吧!”
张弛抚着心口,那里气上不来,手指着杨祥沅,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里呼噜呼噜的痰涌声音,杨祥沅冷冷地看着他,“你可不能死,我不让你死,皇上也不会让你死,你要活受着,等我们都死了,你也不能死。”
张弛果然没死成,太医们就在张府里面,不仅没有死,脸色还红润起来,就是嘴歪的厉害,呢呢哝哝地说不话来。
就在宇文治去张弛府上,宫里也发生了点事情。
郝听正在大德殿偏殿看医书,揣摩着席羽络写的笔迹。
两个太监找到郝听,面无表情地立在郝听面前,“梅娘娘身子不适,宣你诊脉。”
郝听看着两个太监的服饰,品级都比自己高,陪笑道:“两位公公,郝听只是个宫女,哪里会什么诊脉,要不,公公稍等,郝听去太医署请太医。”
一个太监嗤笑,“这时候倒卖起乖来。赶紧吧,娘娘还等着呢,宣你诊脉是抬举你,别不识好歹。”
郝听看是躲不过了,笑道:“容奴婢收拾一下。”
两个太监互相使个眼色,“什么也不用收拾,人过去就行,梅娘娘要是等久了,咱们谁也担当不起。”上来站在郝听两边,几乎是夹着郝听走。
到了门口,正撞上一个刘玄手下的小太监,平时极为相熟,郝听使个眼色,小太监愣一愣,也是个伶俐的孩子,打个照面,转身就跑。
郝听身边的那个脸上有一颗大痦子的太监骂道:“死孩子,跑什么?”拔腿就要追。
另外一个干瘦的太监劝道:“正事要紧。”
然后两人驾着郝听塞入一顶小轿里,飞奔而去。
郝听在轿里,死死抓住横杆,不让自己东倒西歪,看样子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就寻摸着宇文治不在宫里。
看来,后宫一直盯着自己啊,说不定今天就要死了,电视上不经常演嘛,嫔妃打死个宫女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郝听从袖子里掏出宋留的那方手绢,“宋留,看样子,我不能给你送手绢了,你也没有机会请我吃饭了。”
不知道死了之后会不会穿到现代去,那算是下辈子吗?还能再遇见你吗?
到了梅贵嫔的宫殿,郝听被太监从轿子里拖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郝听就势趴在地上,安慰自己:“郝听,沉住气,不就是服软吗?不就是要被人践踏吗?你已经低到尘土里,再践踏也在尘土里,没有什么了不起。”
一双草绿色的鞋停在郝听面前,鞋尖上是怒放的山茶花,“本宫还真是荣幸啊,能够请到司药大人。”
“娘娘言重,奴婢随传随到。”
“啧啧,这张小嘴真是能言善道。”梅嫔蹲下身子,涂着玫红色的指甲勾起郝听的下巴,郝听垂下眼皮,“抬起眼来!”
“奴婢不敢,怕冲撞了贵人。”郝听镇定道,手心里都是汗。
“咯咯咯咯”梅嫔娇笑着,“本宫哪里算是什么贵人,司药大人才是贵人,司药大人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抬起眼来!”
郝听抬起眼,梅嫔原来尖尖的下巴生了孩子之后也圆润些,眼睛细长媚人。
梅贵嫔也细细打量郝听,实在看不出什么姿色,清秀可人,就是眼睛生得美,不媚但是美,显得灵动,配上这双眼睛整个人便生动了,熠熠生辉。
梅嫔尖尖的指甲在郝听眼皮上轻轻地滑动,“皇上是不是就被这双眼睛勾住魂了?”
郝听见梅嫔脸色突然狠戾起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果然梅嫔指甲狠狠抠向郝听眼睛,顿时钻心地疼,郝听眼泪长流,“哎呦”一声,“娘娘息怒!”
“息怒?你一个小小的宫女霸着皇上,这样就以为登上了枝头做凤凰了吗?”梅嫔起身,讥笑道:“拖出去,杖毙。将骨肉弄匀了,埋在本宫那几棵茶花下,说不定明年茶花开得特别好,到时候请皇上赏花。”
那小太监飞奔去找刘玄,刘玄一听吓坏了,梅嫔一向争锋掐尖,这可如何是好?偏偏皇上也不在宫里,要是郝听出了事情,大家都要陪葬。
刘玄急得团团转,小太监提醒,“总管,去找老总管啊。”
一句话点醒了刘玄,刘玄也顾不得礼仪了,飞奔去找常躬。一边打发小太监赶紧在宫门口候着皇上。
常躬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正在屋檐下面晒太阳,拢着袖子。
头发眉毛雪白的,眉毛甚至有几根都垂到眼睛上,很有点年画上仙翁的感觉,见刘玄火急火燎地奔进来,眼皮瞭一下又闭上。
刘玄冲进来,双膝跪倒,“爷爷,快救救郝听吧!”
常躬还是不急不躁,睁开眼睛将刘玄上下打量下,“瞧你这没出息的样,你现在也是堂堂的总管,应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毛毛躁躁的。”
“哎呦,爷爷,现在就是泰山崩了,郝听被梅娘娘抓去了。”刘玄双手扶着常躬膝盖,摇晃着。
“胡说,有皇上在,泰山就崩不了。”常躬立起眉毛斥道。
刘玄也知道失言,垂下头,讷讷道:“要是郝听出事,咱们这一帮子在大德殿伺候的太监宫女还不都得生殉啊!”
常躬拍拍刘玄手,微微一笑,“傻孩子,你以为你当了总管就了不起了,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你放心,一切都在皇上的预料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