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云姣扑哧一笑,“大家闺秀!”歌湛羞赧地挠挠头,“对,对,就是大家闺秀,好难啊!”史云姣安慰道:“慢慢习惯就好了。公主,今年贵庚啊?”
“什么叫贵庚?”
“就是多少岁了?”史云姣掩着嘴娇笑。
“哦,十七岁。姐姐贵庚啊?”歌湛学的很快,将“贵庚”两个字咬得很重,调子很奇怪,引得史云姣又是一阵娇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接着问:“几月的生日?”
“六月十五。”歌湛回答,六月,草原上正是野花烂漫,草肥马壮。
史云姣眼睛一眯,垂下的长睫挡住浅灰的眸子,忽又抬眼一笑,“公主这声姐姐还真没有叫错,我啊,就比公主大了一天,是六月十四的生日。”
说罢,亲热地攀着歌湛的手臂,轻轻摇两下,开心笑道:“公主,咱两还真是有缘啊。同年同月生,差一点就是同一天啊。我从小就想要个妹妹,今天梦想终于成真了。公主,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咱两就结为异性姐妹吧?”
歌湛被史云姣一长串的话弄得有点懵,消化一会儿,莞尔笑道:“那当然好,我从小也想要个姐姐,都是哥哥,有些女孩家的话都不知道跟谁说。”
史云姣使个眼色给丫鬟,丫鬟将糕点端过来,史云姣捻起一块递给歌湛,随即自己也捻起一块,笑吟吟地,“本来应该撮土为香,咱就简化点,公主,咱们就吃糕为盟吧。这糕点是我亲手做的,虽然比不上外面大师傅的精致,但是主要是心意。公主,你吃了这块糕点,以后就是妹妹了,嫡亲的妹妹。”
歌湛欢欢喜喜地将糕点吃了,脆生生叫道:“姐姐!真好吃。”
史云姣也干脆利落地将糕点吃了,慢慢笑道:“那我僭越了。妹妹,你若喜欢吃,以后姐姐天天做给你吃!”
告辞了歌湛,史云姣在院子里慢慢走着,心里又是得意又是不屑。
丫鬟桃枝在旁边笑道:“歌湛公主真是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小姐和公主认了姐妹,以后,在宫里,也好互为膀臂。”
史云姣冷冷哼一声,“多嘴!”桃枝住了嘴。
史云姣想着,要和父亲好好商量一下,自己不经意把生日提前了两天,得想一个合适的说辞,免得以后在宫里漏了馅。
听说宫里,嫔妃们比较喜欢互相庆祝生日,笼络感情。
天气逐渐暖和,风吹在身上感觉煦煦的,犹如婴儿的小手。前几日,柳树还是绽着嫩黄的芽子,现在已经是抽絮了,颜色也转了绿。
太医署院子里的砖缝里生着密密匝匝的草,叶子繁茂,锯齿状,向外披散着,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蓝紫的花瓣,白色的蕊,连成一片,居然也有些令人怦然心动的美感。
郝听站在墙根,拿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绑着弯弯的铁钩,去够墙根榆树枝上的嫩榆钱。
以前在家里时,娘亲会叫郝听爬上树,撸一小篮子的嫩榆钱,洗干净,炸汤,下面疙瘩,特别的美味。
郝听一踏进太医署的院子,就留心上这棵榆树,嘴里顿时泛上清新而又略带点苦涩的榆钱味道。
到了太医署这些天,郝听天天盼着榆树发芽长叶,好不容易榆钱长到小手指顶这么大,便按捺不住了。
今天,郝听起个大早,空气中还有些淡淡的雾气,若有若无地。
郝听踮着脚,使劲伸长手臂,可是榆树太高,那些榆钱薄薄的,绿绿的,犹如一片一片的薄玉,透过它们,可以看见晨光。
郝听低低咒骂,抛下竹竿,四顾无人,将裙子卷起,打结。作势在掌心啐两口唾沫,搓两下,双臂抱住榆树,双脚往上一蹬,手臂交错着爬上榆树。
这对于郝听简直是轻车熟路,以前从家里偷跑出去玩,都是爬树翻墙头的。
郝听坐在高高的树杈上,俯瞰下面,得意地笑,宝刀未老啊!伸手撸下一串串的榆钱,兜在裙子里,顺手放一枚在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咀嚼着,一样的味道,郝听眼睛湿润了,抱着胳膊,将头埋在膝上,无声地呜咽一会儿。
郝听忽然仰起头,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滴落。
东边发亮发红,太阳要出来了,有什么大不了,每天太阳照样升起。大把大把地撸着榆钱,不一会儿,满满的一兜。
席羽络推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往常这会儿,郝听应该到了。
郝听是皇上钦点的司药女史,虽然对医药几乎是一窍不通,但是很聪明也很好学并且不怕吃苦,天天早早到太医署,帮着药童分药,熬药,常见的中药,已经认识得七七八八了。
席羽络站在门口,侧耳停一下,没有郝听清脆的声音,“师傅,你来了!”
虽然皇上让席羽络带着郝听学医,但是郝听是在册的女史,并非一般的宫女,并且还是宋留未过门的妻子,身份特殊。
席羽络极力保持距离,并不敢以老师自居,可是郝听自来熟,一口一个师傅很动听,那明媚的笑容真是让人无法讨厌和拒绝,席羽络也就随着郝听叫了。
今天,没有这声“师傅,你来了”,没有一个活泼的身影跑出来,还真是不习惯。
郝听听见开门声,探头看见师傅席羽络进了院门,暗叫“糟糕”,头缩回来,紧紧倚在树干后面,小声道:“看不见,看不见……”
席羽络走了几步,听见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疑惑停下脚步,四处查看,没有什么,又朝前走,没走几步,眼梢忽然飘过一层绿色,看向来源,墙角的老榆树飘下一些榆钱。
席羽络疑惑,怎么现在落叶,抬头向上看,没有见人,但是粗壮树干斜伸出来的一根树枝上露出鞋尖,上头一朵淡黄色的绒花颤巍巍的。
这绒花的样式席羽络熟悉,是郝听的。
女子素来行不露足,但是裙角翻飞之间还是能够看见的,况且郝听嫌裙子太长,行走干活不方便,老是习惯性地提着裙子,鞋尖的那些花样总是不期然地撞入席羽络视线,纵然席羽络念叨着非礼勿视,看多了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