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院里的丫鬟倒是个个都手巧的很,不知道能不能借我个丫鬟用一下,”玉锦看着朱姨娘的眼睛,看到那双娇媚的桃花眼流波闪烁,那眼底似乎有一丝隐隐的紧张,心里更加确定了原先的猜疑,“若是姨娘同意的话,明天我就要过去挑人了!”
朱姨娘垂下眼帘,神情更加恭敬,“二小姐也太客气了,不是我夸口,我那院里的丫鬟别的本事没有,做女红的手艺却是一般人比不上的!”她似乎是无意的看了身旁的绣绫一眼,“四小姐手里拿着的这个荷包,就是我那里的小丫鬟绣的,那绣工只怕比外面绣房里的师傅绣的还要好几分呢!”
金氏端着茶杯,听着二人的谈话,眼角微微不可见的抽动了几下。浣芸坐在一旁,则是不耐烦的打断了朱姨娘和玉锦之间的谈话,“二妹妹还没有及笄呢,怎么这么急的就开始绣嫁妆了不成?”那娇脆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恶意,“其实李家还没有正式送庚贴过来呢,二妹妹莫非是等不及了?朱姨娘几时也这么热心了,有母亲在这里你帮着二妹妹准备什么嫁妆?”
玉锦微微一笑,抬眼看了浣芸一眼,“姐姐真会说笑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和谁家定了亲,一切有父亲和母亲为我做主,我没有替他们分忧已经很惭愧了,怎么会敢生出愤懑的心思?倒是姐姐和二表哥订了亲,确实是该好好准备一下了,况且姐姐院里的丫鬟还一下子少了两个能干的!”
玉锦的语调细声细气慢斯条理的,可是那话里却是满含着嘲讽之意!浣芸怎么会听不出玉锦的意有所指,况且那两个“能干”的丫鬟一死一亡,听母亲说这事现在还没有完全了断呢,她不由得羞怒起来。
浣芸狠狠瞪了玉锦一眼,低声骂道:“你自己在田庄里做的好事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母亲这是为了给你遮羞才定了李家的这门亲事,自己和那李家的大少爷都不知道已经做下什么丑事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贞洁淑女?”
金氏听大女儿的话说的实在难听,不由皱眉瞟了女儿一眼,“芸儿不要胡说,你父亲是看上了李家大少爷人品端正才学渊博,才给你二妹妹结了这门亲事,你都是定了亲的人了,说话还不注意分寸,以后出嫁了哪怕二舅舅家不是外人,也不能像现在这么口无遮拦的没规矩!”
玉锦听了浣芸这番话气得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又听到金氏口中一味护短,竟然只是怪浣芸说话不讲分寸,那言语里的意思倒是似乎默许了她所言确有其事似的,她攥紧手里的帕子,用力定了定心神开口质问道:“姐姐一直在府里没有出去过,怎么得知我在田庄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我去平望的时候,先问过了母亲得了她老人家的同意,又有二婶娘和三妹妹同路,我若是真做了什么事丢了崔府的脸面,那就请大姐姐直言说出来,不要这么含沙射影的造谣污蔑!”
金氏没想到玉锦竟然是这么不依不饶,言语中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木讷拘谨,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由眯着眼睛看了看玉锦,心里生出了几分不悦。浣芸更不是肯在言语上吃亏的人,当下也冷笑道:“若是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唐老婆子怎么会平白的死而复生?李大少爷把她接到哪里去了?要是你和他没有什么不清白的事情,他无缘无故献什么殷勤?这些可是确有此事?劳烦二妹妹将这些事先讲清楚再说!”
玉锦不由一怔,想到以前施复也提醒过自己这点上有些欠妥当,心里不由生了几分悔意,浣芸看玉锦呆怔着说不出话来,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几分,正要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这时外面有人大步走了进来,那人来到金氏面前行了个礼,朗声说道:“唐妈妈是我委托了李舒玄接到吴江县城去治病的,现在还在吴江县我们家里的铺子那边住着,这桩事情是我一手安排的,二妹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个说话的人正是金家二少爷金奕。
金奕昨日在后园里听了浣芸的话后,一气之下将以前买给玉锦的小玩意扔到了湖里,回到自己房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心下决定还是要去玉锦那里当面问个明白,他跑到玉锦那里,院里丫鬟说玉锦是到这边来了,他便接着来到了金氏院里,正巧在门外边听到了浣芸姐妹二人的争吵!
浣芸和玉锦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金奕,只是前者的眼里含着惊诧和愠怒,后者则是满心的感激之意。浣芸没想到自己昨天在金奕面前说过了那番话后,二表哥竟然还是帮着玉锦说话,据李妈妈所言,二表哥在平望呆了一天就去了吴江县,怎么会和唐老婆子扯上关系?分明是袒护着玉锦故意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玉锦更是清楚的知道金奕这是帮着自己解围,想到自己刚才还以为他和浣芸既然定了亲,那么就不会再帮着自己,又见金奕一向俊朗的面容庞上带着几分黯然,心里不由得也带了几分愧疚。
金氏见到侄儿进来忙让他坐下,又对着浣芸和玉锦说道:“你们姊妹两个为这一点子小事拌嘴,将平时长辈们的教诲都当成了耳旁风不成?幸好是奕儿在这里,若是被外人听到,还不笑咱们府里的小姐没规矩?以后万不能再这样了!”一席话将刚才的事情轻轻遮掩了过去。
浣芸忍住心里的怒气,脸上强笑道:“我这不是和二妹妹开玩笑来着吗?”又含羞看了金奕一眼,脸带红晕低头不再言语一声,只在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话刚才被二表哥听到了多少;她偷眼看金奕脸上没有什么异样,便也慢慢放下心来。
金氏看着自己的侄子满心里欢喜,忙打发浣芸和玉锦回避出去,又让秦妈妈跟随着,“秦富家的你好好看着这俩丫头,给她们说合说合,若是以后再这么针尖对麦芒似的,让我知道了可是不答应的!”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是那看向玉锦的脸色却是带了几分冷意。
浣芸和玉锦应声走出房去,还没下正房的台阶,浣芸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冷冷的扫了赶过来的丫鬟婆子们一眼,低声骂道:“没有眼色的东西,平日得了几次好脸便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也不看看这府里的真正的主子是谁,凭仗着谁呢就这么得意忘形起来,看我不得空揭了你们的皮!”
玉锦听到浣芸的指桑骂槐,嘴角微微一扯,心里倒觉得有几分好笑。她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秦妈妈一眼,看她正陪着笑劝解浣芸,便径直带着桑青和碧枝往东边的跨院走去。刚才朱姨娘既然答应了她借个丫鬟使,她正好借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朱姨娘的东跨院外面看着不显山漏水,进了月亮门才知道里面是个二进的小院子,前面是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后面是丫鬟婆子住的地方。院子里有几块太湖石堆叠成山形,四周住植着芭蕉和方竹,给院子里增添了几分雅致。东南角的地方又另开了一个小小的角门直通向外院,不过现在那角门倒是紧紧的关着。
玉锦这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跨院,她没想到朱姨娘住着的地方倒是一点不比金氏那边逊色,院里的小丫鬟们也打扮的十分雅致清秀,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说话行事倒是乖巧的很,玉锦不觉心里有些暗暗称奇起来。
那些小丫鬟们恭敬的上前给玉锦行礼,有一个年纪大些的妈妈陪着笑问:“不知道二小姐有什么吩咐?”她年纪大概三十多岁,人看上去十分精明能干,想来是朱姨娘这里的管事妈妈了。
玉锦微微向她颔首,“姨娘答应了借我个丫鬟过去做点针线活,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活计,我听说可儿的手巧的很,就让她跟我过去一趟吧!”可儿正是和采儿一起在那天做针线活的丫鬟。
那妈妈忙唤了可儿过来,这是个十多岁的丫鬟,看上去比采儿略大几岁,长的倒是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她上前忙给玉锦行礼。玉锦让她起来,便带了她一起回自己那边院里去。
桑青明白玉锦的用意,在路上便和可儿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打听到了可儿的籍贯和家里的情况,等进到院里的时候,玉锦对桑青使了个眼色,等到房里没人的时候,桑青便将可儿带到了玉锦的面前。
玉锦让可儿坐在一旁的脚蹬上,又让桑青拿出几块布料角头交给她,“我听说你荷包绣的十分精致,便问姨娘要了你来帮忙给我绣几个,听说你和我们院里的采儿以前也好的很,采儿的绣工都是跟你学的?”
可儿神色微微一变,又忙笑着说道:“奴婢在未进府里的时候,母亲就是做绣娘的,自小就跟着学了一些针法。我看采儿喜欢这些针线上的活计,她又央着我教她,于是奴婢有空的时候也和采儿妹妹说些绣工上的事情!”
玉锦心里冷冷一笑,采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自己和这院里的桑青等人知道的最清楚,这个可儿眼见着在自己面前撒谎。她微微一笑转了话题:“采儿最后一次和你在一起时,绣了个什么图案的荷包,你可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