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就是青菜豆腐白菜汤,在舒玄兄的眼里,也比皇上的琼脂玉液还要美味呢!”潘子洵在旁边打趣道,强笑着将心里最后一丝酸涩抹去,“说真的我还真吃不惯北京城里的饭菜,油腻味重,还是想念咱们吴江这边的清淡口味,尤其是我们府里以前的厨子的手艺,真是想着都要淌出口水来……”
玉锦听到这里忙问他道:“你不怕和史家的亲事了么?万一史家纠缠着要你娶史小姐过门,那我们可是要去喝你的喜酒了!”当初潘子洵为了逃婚才离家出走,如今他既已回来,想必是那门亲事已经告吹了,玉锦故意拿这件事情打趣他,心里却想着自己的三妹妹崔鸾,若是她和潘子洵能够两情相悦,成就一番姻缘倒也是好事一桩!
潘子洵的嘴巴也不是轻易让人的:“我却不知道你说的我们是谁和谁?现在就可以说我们如何,想必这喜酒是先要喝你们的了!”一席话将玉锦羞红了脸,潘子洵还要接着说些打趣话,站在一旁的李舒玄早就不耐烦起来,他一把抓住潘子洵的肩膀将他推出门去!
玉锦含羞低头坐在桌旁,听着潘子洵起初还在门外笑个不停,后来声音渐渐消失,房里寂静的似乎空无一人,玉锦心里不由心生疑惑,她忙抬头一看,正对上站在门边的李舒玄,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里却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寂寥!
玉锦正要开口问他究竟怎么了,却见李舒玄微微叹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脸上带了几分苦涩的笑意:“这次要不是子洵苦劝,我真的是没有脸面回来,原想着凭自己的才学博取一官半职,然后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可是现在却依旧是白身一个,就是再走这条路也要等到三年之后了,万一那时皇上仍迁怒于我,只怕这辈子都与功名无望了!”
玉锦想起上次两人分手时说过的话,李舒玄当初信誓旦旦要赢取功名衣锦还乡,如今为了避婚故意落榜,还惹得父亲大发雷霆,想来心情自然不好。她不由收敛起笑容,带了几分庄重说道:“那我就再等你三年,等你取得功名之后再成亲!若是这辈子你拿不到功名,那我崔玉锦就一辈子不嫁人好了!“
“那怎么可以?人生苦短青春易逝,功名官禄不过是浮云,我只是不甘心你以前在吴江被人取笑,想着要让你风风光光出嫁眼眉吐气罢了!“李舒玄一听玉锦说出不嫁人的话急忙争辨道,却看到玉锦那双明媚的眼眸中满是调皮的笑意,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对方的当,心头一热伸手将玉锦的手握住,“只要你不嫌弃未来的夫婿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我就是这辈子不踏入考场也没什么!”
玉锦静静伏在李舒玄的怀里,只觉得心里是满满的欢喜,满的似乎都要溢出来,半晌她才低语道:“世人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的外祖父曾经是国子监的祭酒,父亲当初也是科举出仕,可是外祖父为了脸面将姨妈逼得离家出走,父亲更是淡薄情意以利为先,就连当初给外祖家招来杀身之祸的那个姓严的,也曾经是个落魄的读书人,更别说杭州那个无赖秀才蔡三澜了!”
李舒玄搂着玉锦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心里正一阵意乱情迷,忽然听到玉锦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好笑的说道:“你的意思难道是学问越高人品越不可取吗?若是这样那我这辈子就做个白衣举人好了,免得以后侥幸得了一官半职之后,在娘子的心里倒是成了那种下品之人了!”
玉锦听出李舒玄话里的调侃之意,不由攥紧粉拳打了李舒玄肩膀一下,“你这是断章取义,我的意思是说无论做什么,做官经商也好,读书务农也罢,最重要的是人品端正,咱们苏州城有名的钱知府钱扒皮,堂堂的五品官员,竟也打着食肉百姓的主意,难道做成这样的官就可取吗?”
李舒玄听她提到钱知府,知道那正是弟弟李舒丹的岳父大人,他离京的时候钱知府刚上任不久,没想到短短半年的时间便在苏州赢得了“扒皮”的美誉,不由细问玉锦其中的缘故,玉锦这才将李舒玄走后,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细细道来,到最后说到钱知府怂恿崔志诬告时,李舒玄两道浓眉已经重重地拧在了一起!
他不由想到在京城李家的那位二少奶奶钱氏,衣着华美服饰精致,人看上去也十分温柔娴淑,他本来对这位弟妹颇有好感,没想到其父竟然是这么一个悭吝的贪官,那位二少奶奶身上穿的用的想必也都是从苏州百姓身上刮剥的,李舒玄此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过几日便要去会会这位钱知府,若是他一味对百姓敲骨吸髓,他李舒玄在京城里也是有几位做官的朋友,这种贪官就该被革职法办才是!
李舒玄正要和玉锦在说些京城里的事情,这时金氏得了玉锦这边李舒玄来访的事情,忙派妙姐请李舒玄过去那边说话。李舒玄正想和金氏谈自己和玉锦的亲事,忙跟了妙姐到前面的正房。金氏起先对李舒玄还是一派的客气殷勤,可是听到李舒玄说自己因病没有参加殿试,那脸色便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
金氏一直对李府的倨傲怀恨在心,这次李舒玄回来她以为怎么着也应该是衣锦还乡,可是没想到对方却是连一个进士的头衔都没有得到,金氏原先的敬畏之心顿时消失殆尽,又想着李家给过自己难看,一直压抑着的怒气便都发泄到了面前的李舒玄身上!
李舒玄也是碍着玉锦的面子,对金氏面子上带着几分尊重,暗地里对这个面慈心狠的妇人反感之至,他和金氏提起与玉锦的婚事,想着要在中秋之前娶玉锦过门,却听金氏冷笑着说道:“我们崔家嫁女儿,排场那是不必说,以前的浣芸和绣绫都是吴江县数的着的;单说聘礼这一项,三丫头绣绫嫁给傅二公子做贵妾,人家还送了五千两的彩金过来,玉锦可是嫁到李家做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这彩金若是少于这个数,只怕以后外人会说闲话,以为你们李家的大少奶奶,那身份连傅家的侧室都不如呢!”
李舒玄身上哪有什么银子,他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向潘子洵等好友凑了两千两银子,满想着用这笔银子做聘礼,外加打制头面首饰购买衣料等物已经足够,没想到金氏张口就是不低于五千两银子的彩金,语气里还暗暗讥诮李舒玄不是娶妻而是纳妾。李舒玄哪里容许金氏用这样的口气侮辱玉锦,登时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忍着气对金氏说道:“崔家也算是吴江的名门望族,这么标码嫁女儿倒是有失大家风范,传出去恐怕更加让人嗤笑崔家这不是嫁女,反倒成了卖女儿了,夫人觉得自己女儿至少也值五千两银子,可是照我看来,玉锦是无价的宝贝,五千两这个价格倒是亵渎了她!”
金氏也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气哼哼地骂道:“谁家嫁女儿不收彩金,难道这吴江县只有我崔家才收男方家的聘礼不成?李公子好歹也是在这里呆过,吴江县的风俗你难道不懂?你既然以为我女儿是无价之宝,觉得这五千两银子太少,配不上我女儿的容貌性格,那就拿一万两银子过来再说,否则便不要和我谈起这桩亲事!”
李舒玄听金氏坐地涨价,那彩金的行情一下子又窜到上万两,不由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想着金氏毕竟是玉锦名义上的母亲,和她吵翻玉锦面上不好看。他忍住怒气,向金氏做了个揖便转身出去了!
李舒玄想着去找玉锦商议此事,听桑青说她去了镇上的铺子,便依着指引一直来到了玉锦开的木器铺子里,进门之后,果然看到玉锦正和几位年青女子在说笑着什么,李舒玄只认的一位似乎是崔家二房的二小姐,其他几位都不认识。原来崔鸾得知二姐玉锦开了家木器店,便领着素日交好的几个姐妹们一起过来捧场。
玉锦看出了他们几人存心是来帮自己的,心里十分感激,忙劝着她们几人不必买这些粗重家具,又让伙计挑出几个做工精致的首饰匣子来,“这些小巧的玩意儿倒是可以装些小东西,反正价格也不贵,就送给几位妹妹好了!”
崔鸾知道这首饰匣子说不贵每个也要二两银子,自己本想过来帮衬的,没想到却让二姐姐又破费,正要自己掏钱买下来,忽然抬头看到李舒玄脸色沉重的走了进来,忙笑着打招呼道:“二姐夫怎么找到了这里?”
玉锦这时也看到了李舒玄,忙让他进来坐下,崔鸾见李舒玄有心事,忙带着几个小姐妹笑嘻嘻的告辞走了,李舒玄将房里无人,这才将金氏所言说了一遍,“我手里只有两千两银子,她张口就要一万两的聘金,要不我再去找潘子洵再借一些?”
玉锦没想到金氏竟然接着聘礼难为李舒玄,她自然知道傅庭筠上次娶绣绫虽然送了五千两的聘礼过来,可是崔家也陪送了两千多两的嫁妆;自己这次出嫁想来金氏是一分也不会出的,却要借着李舒玄来讹银子,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她思忖了片刻,笑着对李舒玄说道:“咱们莫管她,我有个主意,婚事既能办得场面,更不能让她得了半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