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青睁开略微有些酸涩的双眼,她的视线还有些迷蒙,右手却已习惯性地向枕边探去,寻找着手机的踪影。
探寻了半天也没碰触到想要寻找的东西,苏浅青揉了揉额角,缓缓坐起身。
她环视一周,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机。
略一回想昨晚的情形,她当即意识到自己昨晚意识清醒的时候并没有回到这个房间。
于是……是苏扬送她回来的。
想起苏扬流连在自己颈项间炽热的呼吸,想起苏扬怀抱中温暖清新的气息,苏浅青的脸就止不住燃烧起来。
她倾身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时间:八点二十。
苏浅青立刻下床开始整理。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想必那个人……早已经起床了……
苏浅青用最短的时间整理好了一切,然后拨通了苏扬的电话。
……
一个修长的身影斜斜的倚着走廊的墙壁。
深邃幽深的眼眶、傲然笔挺的鼻梁、漆黑通透的眼眸、紧呡削薄的淡唇……那是一张在任何时候都堪称完美的面庞,没有任何死角,只叫每个见过他的人都甘愿沉溺在他的卓然风采之中。
苏浅青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地望着他,七年前,这张面孔便成了那个懵懂少女心中珍藏的梦。她曾无数次沉迷在苏扬周身散发的光华中,以一个学妹仰望学长的姿态,以一个少女仰望心上人的姿态,一心一意,心心念念,眼中注视的、内心挂怀的,只是他,只有他。
从那时起,她就与他极亲近,却又总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疏离。纵然站在他面前,苏浅青的内心也有一种相隔千山万水的感觉。是忐忑,也是彷徨。面对着无法预料的未来,苏扬终究没有用承诺牵系两人都不曾开口道明的情思,而面对着苏扬的离去,伤情的苏浅青也只得将她对苏扬的那丝丝眷恋都化作心里无法言说的记忆。
而现在,她,站在这里,他,站在对面。两两凝望,谁都没有说一句话,谁都不曾表一份情。那感觉飘渺却又真切,欣喜却又伤怀。苏浅青有片刻的恍惚,隐隐有种念头不期而至——在望进彼此心间的这一瞬,就让这一刻定格成为永恒。直到地老天荒,我也愿用你给予我的爱画地为牢,不言离开。
像是看出她的愣怔,苏扬站直了身子,缓缓走到她身边。
“睡得好吗?”清澈的声线一如往昔。
“恩。我都不知道……竟然已经这么晚了……”苏浅青微微有些羞窘。
苏扬轻轻顺了下她如瀑的黑发,宠溺地开口道:“昨天累了一天,多睡一会儿也难免。不急,我们有时间。”
随后他轻轻牵起苏浅青的手:“我们去吃早餐。”
苏浅青顺从地跟着苏扬的步伐,所有的注意力却都转移到了苏扬覆在自己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温热、修长、清瘦、有力。
暖暖的温度通过苏扬的手心传递给苏浅青。先前驻留在她心中的所有悲伤,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不出所料,苏浅青与苏扬踏入餐厅的瞬间,便迎上了与苏扬同来的那些青年医生们暧昧的目光。
苏浅青隐隐有些不自在,倒是一旁的苏扬淡定自若,还有意无意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苏浅青毕竟不是矫情的人,苏扬无声的鼓励无疑唤醒了她平日里为人处世的那份不扭捏,于是,她向苏扬的同事们略一颔首,众人便都沉浸在她那温婉有礼的一笑中。
用过早餐后,苏扬携着苏浅青各自回房去收拾行李。
苏浅青有些不解地望着苏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苏扬淡笑着看着她,轻声道:“一个适合你的地方。”
……
苏浅青站在如墨的景色中,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眼前的景致却不见一分减却,古旧悠远的小镇合着洋洋洒洒的雨丝,深深浅浅,在苏浅青的心头蜿蜒成一幅亘古绵长的画卷。
这里,是她盼了许久,念了许久,想了许久,梦了许久的人间仙境——乌镇。
苏扬站在苏浅青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瞳孔中流露出的惊喜。
苏浅青是那样特别的一个女子,亦冷亦热,亦刚亦柔。青莲之态,冰雪之姿。苏浅青是柔美的。她拥有江南女子的温婉清丽,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她就是那一汪最美的清泉,翦水双瞳洗濯了世间的一切纷扰,只是看着她,就有说不出的圣洁感。苏浅青也是冷然的。巾帼不让须眉是她一贯的工作与处世态度。她有着其他同性望尘莫及的干练果断,淡然有礼却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飒飒西风不及其一丝潇洒,姹紫嫣红不及其一分颜色。
苏扬一直以为,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气质,在这凡俗的尘世间便是对她本人的一种残忍。但他又是如此庆幸,几度寻觅,几度等待,茫茫人世间,上天终是待他不薄,使他得以遇见她,爱上她。最后竟能携手带她至此。
乌镇,这个不为外界所动沉睡至今的古镇,它就像一坛陈年老酿,在青苔斑驳的痕迹中,在古木陈旧的气息中,一天一天沉淀着,任时光荏苒,终历久弥香。
苏扬望着伫立在乌镇夯实的青石板上的一袭白衣的苏浅青,一阵微风吹过,衣袂翻飞,细雨纷落。那晶莹的雨丝散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与眼睫之间,苏扬想象得到,苏浅青那清澈透亮的眼眸中此刻定然盈满了醉人的波光。他定定地看着她的方向。那人,那景,便化作一丝丝暖流,带着灼灼的温度,汇进了苏扬心底的最深处。即使在很久很久以后,再回想此时的这一幕,苏扬的心里,依旧是一片澄和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