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桐只得又移足到易祈身边小心翼翼的道:“爷,要不我先下去安排下人手,免的主子们受惊了。”
易祈此时虽专注的为佳人夹菜,但毕竟是久经宦海风云之明眼人,稍稍注意就能从那些所谓的文士眼里看出几许不屑,他淡淡的言道:“这里谈诗之雅地,岂能动刀抡枪,小姐想听诗论词,你如想尽心就干脆起个头,或是给我们将这里的文士雅客给介绍一不如何。”
福桐闻言心里自有素,于是双手抱拳做恭道:“各位文士,我家小姐远道从京城而来,刚在门外听小二这里举行文坛笔会,才有了兴致想与各位先生做诗论画,只是在下有言在先,各位可不能自识过人,岂人过甚,好了,诗会就此开始吧!”
说完自行在琼莲身边一立,此时从后排座位立起一位身着素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带几许不屑淡然的道:“这位小姐想必定是出自名门,自该是知书达礼,理该知晓女子不该出闺门,更何况我们这里是读书论理之地,你来此怕是不妥吧!”
琼莲闻言回首望向围绕在自已身边的知心人,才极其平静的道:“先生,想必知书达礼理应是读尽天下圣贤之书,为何连最起码的礼仪皆不知,同是花钱来此用餐的,你们可以来得,因何我就来不得,你们说可是啊!”
君钨见她此时卸去了平日里的端庄冷傲,像个顽皮的纯净女孩令他心里神荡漾,但来自于四周责难的眼神让他的心泛起了无尽的怒火,手指不由自住的拭起侍女托盘内里干净的绢帕,小心翼翼的替佳人拭去唇上的汁液,才极其平常的道:“小姐,你是贵人理应有雅量,又何需与这表面尊守孔孟之道实则不过是无知小人一般见识呢!”
“你这是在骂人……”君钨冷冷道:“我们在这里自行聊天与你有何关系,随意答话也不怕让人取笑,哦,想来是明白自已是什么东西了。”
一句话引的琼莲险些笑出声,俏眸微瞪其一眼,就闻的满室喧哗之声,比起娆苒的霸道、灵惜的精明、靓的淡然,她的随性就显的更为可怕。
但见她俏目微转才仪态万千的立起身子轻轻的道:“各位先生,我虽是一介女流但要论知书达礼怕是远甚在座的各位。自古以来,学习圣人之言目的不外乎为名、为利,或许对你们而言认为读尽天下之书就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在我看来,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很多名满天下的文士仕途却为不顺,那是因为他们眼高于顶,视世人蠢入牛马,却未曾想自已的定位在那里,我劝各位,要以一颗平常之心来看待世事,多几分宽容对人对已都有益无害。”
说完飘然下楼而去,易祈等人皆立起身紧随其后,只等一行人走净之后,楼上众多文士才自琼莲的话里醒过味来,有些人自觉羞惭面红耳赤拂袖而去。
有些人痴呆呆愣在当场。君家老太爷此时带着复杂的心情下了楼上了自已府里的轿子,心情随着轿子的起伏越发沉重。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这样一个堪称完满的绝世尤物。
她就如同一朵遥曳生姿在秋风之中雪莲花,时而冷傲如霜;时而温婉如水;一颦一笑皆有着夺魂摄魄的吸引力,让人轻易的就拜服在其裙下。她的身份权势注定了此生定会身陷在政治的风浪之中,这样的女子美虽美矣,但就如同是致命的傈粟充满了致命的引诱力。
他不能让最心疼的长子为一个难以被掌控的女子枉送了性命,不由闭上双目细思量该如何才能打动他的心,却不知反让君逸帆深思自已与佳人之间的距离,从此一心想攀上仕女,近的龙女身。
君府白菀馆内此时是一片凄凉之景,只见一个年轻男子面容憔瘁半依半靠在天青色的雨纱帐之中,但见他俊容已消瘦的不成人形,常伴随着轻咳之声,唯有一双俊目紧盯在离其不远之处的两幅画卷之中,均是同一名绝色女子身着满汉两式服饰,却在轻淡墨香之中形成了两种皆然不同的风情令人心醉。
逸帆似觉的那画中的两道影像不似在眼前交错,汉装的娴静温婉与那旗装的端庄华贵将他的心给勾去了,似觉的鼻间又闻到药香味,似乎在提醒他佳人拂袖离去的决然,顿然一股血腥之味冲口而出,他无视身边之人焦急之样轻轻的道:“都下去,我想静一静。”
张君兰强忍苦泪于心头,见他全不见自已花容相貌,只顾望着那两幅画轴,他这里神思缪缪几乎送命却不知那心上人在何方,她望着画中艳若桃李的佳人满腔的酸苦欲涌上心头,但还是强展颜道:“爷,妾身已将药吹凉了,请用吧!”
“我的话你没听见,下去,将这药给端下去免的冲淡了这屋中的莲香气,我也只剩下这点可以回忆了。”张君兰闻言再难忍住心头悲,泪珠如断线珍珠跪在地上双手紧拉着逸帆的衣袖哀求道:“爷,你平日里那样聪明,可现在怎会变的如此痴傻,她是皇家贵千金,集万千宠爱于一生,而你只是一介草民,在她面前唯有磕头的份。
更何况民间早已传言,这位格格非但位高权重,而且做事任性乖张,你可知城内已传开了,今晨有数百名反清刺客在她入行宫途中拦截,其结果只闻其声白送了三百多条性命,这样的心狠手辣闻所未闻,更何况你早知她身边已有了知心客,更有与你一样痴心相恋之人宠着,守着,她怎会看的见你的存在,你如此相思成灾不值啊!”
逸帆虽身在病中但对外间之事还是知之甚祥,只是关心过切虽不是初闻此消息心里还是激动强迫自已定定神,望着画中佳水如水的秋眸,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但见他双目之中含着泪花轻轻道:“世人只知你富贵双全,皆不知你心里是满腹苦水如海深,世道的冷与暖、官场的苦与乐、世人的讥与讽又有谁能与你一起尝,可叹我枉为七尺男儿汉,却只能在此愧洒相思泪,却无能将娇花护,只能任你被寒风苦雨来欺凌,我怨苍天何其不公,既相遇因何只有短短半刻,你可知半刻对我尤如一生,忘不了你艳若桃李美;忘不了玉唇轻吐训教词敲醒我这蛮横无知之人;想我三十余年,真心相恋第一回,我恋你想你,予其蛮横无知混日子,还不如就此魂荡而去,将你来守,那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说到后面声音越发轻了,双目微闭面带一抹惨笑陷入所谓的梦境之中,张君兰泪在眼中含,望着这近乎陌生的丈夫,原以为他是个无情冷面之人,却未曾想到尽会也有痴情的一面。
只是他所爱之人并非是自已这个结璃之妻,望着画卷之中的女子淡妆眉黛之间分外妖娆,汉服的清丽脱俗与宫装的端庄高贵皆恰到好处的与那一颦一笑容为一体,丽颜冠绝天下,怕是无人能与其比肩。想她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可为什么还要来夺走她的天了,她真的好恨这个女子因何要活在世上,俩人默默无言皆是各有所思,室内静的让人只觉寒意顿生。
君老太爷步入室内,微微一叹轻轻道:“痴儿,你这里是相思入骨已快送命,她那里是携伴同游逍遥自在,你可见她身边有那痴情的情郎和硕翼亲王时时伴在其身边;你可知她身边有那温文而雅俊秀容貌的年轻和硕昌郡王为其解忧烦;更有那文武皆优的富新贝勒将娇花护;他们一个个皆是官高极品,手掌军政大权岂容你这一介草民在这痴心枉想,你可知那三百余名反清余党就是在这三人手里送掉了性命;你可知今日那贵千金任性险惹恼众文士,那翼亲王尽只知献媚于人间,全不惯众目睽睽失了体面,徒惹笑柄;你可知今日那和硕昌郡王为了博的美人笑,竟不惜辱斯文,责骂他人如家奴;你可知那富新贝勒亲为佳人送茶当奴才;这样一个被无数男子宠溺的女子就算才貌双全,位高权重,品行怕是很低下,又如何能宜家宜室呢!”
逸帆闻言正色的道:“爹爹,这些年我走南闯北见到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可从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如她一样凭借自已的能力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之中活的如此多姿多彩,也许在你的眼里她的随性是于礼不合,但对我而言她的言行举止都是最为真实的,至于品行,我自信你所言的三位贵公子身在宫院,一个个皆见惯了脂粉俗颜,如她真是品行不端岂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来顺从。她贵为女儿身,出仕皇家,用尽了心辅君王,安黎民,那些所谓反清义士眼瞎耳聋,既要找她的麻烦那也活该是自寻死路,要是我在场定让他们生不如死。至于那些穷酸文士只知满口诗书礼教,定是言语之中得罪贵千金,要是我在场定撕去他们那层虚伪的外衣,让他们嗑头来求饶。”
君子文听此言只得苦笑,晓得和这个儿子讲不通,只得拂袖而去。
秋夜凉去,行宫别菀的莲花院中,虽说陈设精良但却静的令人胆怯,屋内三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皆将目光紧盯着那立于窗前的娇影,见她望着一弯皎洁的弯月,俏眉带着愁,到底为何事,三位贵公子心里皆在暗中猜测,与佳人最亲密的知心人易祈自是知道琼练虽说平时里娇纵任性,但心思却是四位格格之中最为心善之人。
虽说三百多条性命对他而言并为是何大事,但对于她却是一块隐痛,只得立起身行至佳人身后,伸出双臂将其柳腰拥紧,轻言安慰道:“莲儿,既然贵为皇家千金,有很多事情就算是心有不忍但也不得不为之,那些刺客甘愿为所谓虚无大业前来行刺,就该知道事败之后是何下场,你为他们愁坏身子只会让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心痛,不要再去多想了好吗?”
君钨见佳人依然不说话,低下头不尽思量似乎所有的事情皆发生在一天,看似彼此无有联系却让他莫名有种隐忧,以他来看那些刺客虽说来势汹汹但并不令人惧;反到是那些文人之言不得不虑,传统诗书礼教如同一座山压在佳人身上。
可叹她虽是女儿身在宫门之中,有着太多毕需去争的理由,她就如同一朵生长在山崖峭壁的雪莲花,而他愿做护花人,行至佳人身边望着那张俏颜意味深长的道:“格格,你既已走进了紫禁城就注定了这一生要活在争斗之中,那怕你厌恶血腥、厌恶争斗,但无论是视你至亲的皇上、还是与亲如骨肉的另三位格格,她们皆在朝思夜盼你平定江南早回宫;我知你闻的那些穷酸文士无知之言心儿伤,那你可知见你如此默然无语屹立在窗间的样子就如同是利刃刺穿了我们这些依赖于你的人,请不要这样,你有苦有怨可以诉,我求你了。”
边说边撩袍跪在地尘埃,富新此时也面带愁烦行至其身后,轻轻的道:“格格,我自幼生在王府门,见惯了世情冷暖,从未想到有人如你这样虽掌着生杀大权,心里却总怀着悲怜之心,你怜惜云萝孤苦无依将其救出受苦门,给了她一条崭新的路;你悲怜那妇人乞讨于路边,将她带回行菀门;可你知道有些人根本不值的去善待,就如那些反清刺客表面上镇定自若讽刺于你忘根本,实则上他们贪金银才感拼死一博,全然忘了你几次放他们的恩情,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也是多余;而那些文士每日里口口念念的诗书礼教,实则他们的所做所为又有几人能言行一致,主子,你是个聪明人理该想看开些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