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确是明白了。”悟空听完,转身便要出去,只听僧官道:“老爷要走了?”
悟空听这话语感觉怪怪的,回头问道:“还有什么?”
僧官道:“老爷既是要过路的,明日怕是要换通关文牒吧?”
悟空笑道:“你知道得倒是多。”
僧官道:“不敢不敢,小僧先得告知老爷一声,当今国王对两个国师言听计从,但这两个国师却水火不容。老爷明日去了,可要审时度势才是。”
悟空顿时有点儿发晕,什么叫“国王对两个国师言听计从”?敢情乌鸡国王还没被推到井里,而明明一个国师,怎么变成两个了?
僧官见悟空出神,知道自己这番话定是有用,他见过悟空本事,眼下只想着刻意讨好,便道:“大国师来了一年左右,乌鸡国内迁来了一个大户人家,这人家主人姓秦,也是修道的。我等也不知内情,只知道秦家和国师斗了一场,好似不分胜负,国王又将秦家主人封为了二国师。”
悟空微微皱眉,怎么又出来个姓秦的,这又是何方神圣?
僧官道:“都说大道同源,可这两个国师偏偏不可,一个说东,另一个定要说西,弄得国王也甚是头疼。”
悟空隐隐觉得,乌鸡国王之所以保住了性命,定和这个神秘的二国师有关。
僧官又道:“本来我这山门紧闭,里面锁得死死的,任谁叫也不开的。前日里二国师来此拜了拜佛,临走时斥责我一通,叫我不准再锁山门,所以今日那俊俏长老才能径直来到大雄宝殿。”他看了看悟空,又紧接着道,“便是锁了自然也拦不住老爷。”
悟空哈哈一笑:“好,听了许多,受益匪浅,多谢了!”僧官连道:“不谢不谢。”再抬头时,悟空已是人影皆无。
僧官见悟空也不是十分凶恶,拿起经文来念了几段,这才安心睡了。
悟空来到院中,只见月光皎洁,玉宇深沉,真是一轮明月高照,大地分明。
借着凉爽夜风,悟空理了理思路。文殊菩萨是青狮精的后台,这自然再无异议;他命青狮精传弥勒经文,乃是为东来佛祖收拢造化之举。而东来佛祖屡次三番阻挠取经,如来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虽然在《西游记》中,如来在此处并未插手,但还记得观音在平顶山与自己分别时,曾经催促过取经进程。由此看来,这个姓秦的二国师,很有可能便是如来或者观音派出来的。
二国师前日来宝林寺拜佛也并非凑巧,他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打开这道山门,以唐僧逢庙必拜、见佛烧香的秉性,必定要入寺看看。说不定这个僧官的一番话,也是二国师教给他的呢。
既然多了个二国师,那青狮精便不好下手,观音或者只为协助悟空擒住青狮精,却不想误打误撞,反令乌鸡国王免遭三年水浸之难。这可真是环环相扣,一处动则处处动。
悟空始终想不明白的是,那个东来佛祖凭什么能和如来叫板呢?唉,西天那处水深几许,自己此刻是探不出来的。东来佛祖既为未来佛,又岂会是鲁莽之徒?自己倒咸吃萝卜淡操心起来。
悟空在屋外坐了整整一夜,月光映在身上,这个可上天入地的混元金仙,其实却是这个世界中最寂寞之人。他所想所思,只能独自揣摩,却不能和任意一人说起,这是何等的孤独?
天色微明,唐僧便推门出来,他见西方皓月虽将落,却也将地上照得通明,便吟道:“皓魄当空宝镜悬,山河摇影十分全。琼楼玉宇清光满,冰鉴银盘爽气旋。”
悟空赞道:“师父好才气!”
唐僧才看见悟空,喜道:“我这凡胎肉体,只有床上睡得最踏实。”
悟空问道:“师父一夜无梦?”
唐僧道:“哪里还顾得上做梦?沾了枕头便睡了,此刻真是神清气爽,正好赶路。”
悟空暗道:“那国王果然逃过了一劫,不然必来寻唐僧喊冤。”
师徒一众在宝林寺用了早斋,便牵马离了寺院,直往西面乌鸡国而去。四十里路,按估算也用不上一个时辰,唐僧信马由缰,白龙马撒开四蹄奔开去。悟空见前方宽敞,便也不拦阻。
行了一阵,悟空正与八戒、悟慧闲聊,忽听前面吵闹起来。他起身飞了过去,却见一队人马拦住了唐僧,几个身着盔甲的武将将唐僧围在中间,显然没有善意。
悟空见唐僧无事,却起了促狭之心,也没显露身形,欺身近前去听他们说话。
只见这一队人马,彩旗招展,白马迎风。一个个架鹰牵犬,有持着火炮的,有牵着粘竿的,人人腰悬雕弓羽箭,一看便知,是要去狩猎的。
居中的是一位小将军,他顶盔贯甲,手执青锋宝剑,坐下黄骠马,腰带满弦弓,隐隐也有几分帝王之相。悟空在空中暗道:这个想必便是乌鸡国的太子了吧?
只听唐僧道:“贫僧不知冲撞了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有一武将道:“哼,你这和尚,一句恕罪便了事了吗?我家太子爷乃是本国储君,你就是跪下磕头也难饶!”
唐僧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一时间脑门沁汗,心中暗骂道:“该死的几个徒弟,怎么还不上来?”
只听那太子道:“将你这匹白马送我,我便不怪你。”
玉玺封
白龙马之神骏非凡,但凡稍懂马之人都看得出,它英武高大,奔跑起来四蹄腾跃如同不沾地一般,长鬃飘逸,便如天马下凡。
唐僧见这人居然对白龙马有了非分之想,心道这马是菩萨所赠,怎能给你?于是道:“这位小施主——”
“什么施主?叫太子殿下!”一员武将喝道。
唐僧也有些恼火,区区小国武将,也如此无礼,便冷冷道:“什么王侯公子,在我眼中都是施主。”
武将眼睛一瞪,挥起马鞭劈头盖脸砸去。
太子将目光看向别处,这样的场景他已司空见惯。那武将鞭子落在半空,似乎被什么扯住了,他拽了几下也不动,便发力猛拉。
哪知这下拉到了空处,那个怪异的力量忽然消失,那武将直接摔下马去。唐僧见武将摔得狼狈,知道必定是悟空到了,也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笑完又觉不妥,急忙正襟危坐,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那武将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起,自然认为唐僧是有法力的,惊道:“这和尚会妖术!”
太子脸色一变,他也曾见过国师施法,知道有道行的便是神仙,任你有多少凡人武将也是白搭。而唐僧方才手足不动,便叫那武将自马上跌下来,看来今日运气不佳,遇到硬茬了。
太子也无心再去打猎,手一摆,叫手下摆驾回宫。
呼啦啦尘土飞扬,这群人兴冲冲来,又败兴而归。
悟空现出身形,对唐僧道:“师父受委屈了。”唐僧道:“身为当朝储君,怎能如此胡作非为,当街便要抢人马匹?”
悟空道:“师父,你入世不深,这世上比这胡作非为一百倍的也不鲜见。”
唐僧叹口气道:“若是人人信佛,这世上哪里还会有纷争?”
悟空心道:若是人人信佛,怕是无趣死了。
八戒和悟慧自后面赶上,师徒一众向着乌鸡国行去。
行不多时,便到了乌鸡国城中,只见街市上人物模样与东土也无甚区别,只是服饰艳丽许多。城中凤阁龙楼多见,虽比不得大唐气魄,倒也有几分壮丽之色。
唐僧道:“悟空,此时时辰尚早,正好进朝倒换了关文,便接着赶路去吧。”
悟空道:“师父若不疲乏,我等自然无事。”
唐僧道:“昨夜已歇过来了。”
悟空道:“那便径直去朝堂,免得到了馆驿又寒暄问候,一耽搁便是半日。”
众人挑担牵马到了朝门,悟空上前与阍者言道:“我等乃东土唐王差往西天拜佛求经者,今要上朝倒换关文,烦大人转达,幸不误善果。”
此时正是朝议时分,那黄门官入了端门,跪在丹墀启奏道:“朝门外有四个僧人,言是东土唐国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今至此倒换关文,现在门外听宣。”
乌鸡国王听是唐王钦差,即令传宣。喜道:“果然大唐人物不俗,千山万水不惧,也敢到西天拜佛求经。”
那大国师道:“西方经文良莠不齐,依我看这和尚或许便白走一遭。”只听二国师笑道:“大国师何出此言?人家还在路上,你便道人家白走,不厚道。”
唐僧四人来到金銮殿上,见那两班文武朝官个个威严端肃,器宇轩昂。唐僧双手合十奏道:“见过国主。”
大国师在上面喝道:“你这和尚,见了我王,为何不拜?”
唐僧未答,悟空早使法诀看出,这大国师便是文殊菩萨座下的青狮精。于是昂然答道:“汝等下土边邦,敢叫天朝上国人物敬拜,你未来远迎我还未怪罪呢。”
大国师见了悟空,分外眼红,但他自知凭本事斗不过悟空,好在此时他贵为国师,便可在通关文牒上处处刁难。
只听二国师道:“果然中土人物仪表不凡,来人,看座!”
悟空先前注意力都在青狮精身上,听到二国师说话,他放眼望去,只觉这人有些面善。他使玄空法秘诀仔细观瞧,这人并非是妖,而是清清白白的一个神仙,看修为也有天仙八九品模样。
宝林寺僧官说过这人姓秦,悟空仔细想想,忽地记起这人了。在三界之中,问道峰顶,他曾经与这人照过一面,只是不知来历如何,想来与问道宗有些关系。
悟空想得没错,这二国师正是问道宗宗主秦无弦,那一日问道宗二宗主的孙女云照影招亲,被悟空、九头虫及大红小红等人搅了局,他见自己法力低微帮不上忙,便寻个时机逃了。
过了二三年,他见问道宗依然如故,那几个厉害角色再没来犯,便又出山重做问道宗宗主。三界倾塌之前,他也从八荒宇道阵中脱身出来,到了这方天地当中。
悟空心中早就盘算过,这个二国师既然与青狮精作对,那便必定不是东来佛祖一支。三清与天庭自然不会理这等事,十有八九还是观音唆使。
今日见了秦无弦,悟空更加坐实了这个猜测。问道宗老祖乃是九头虫御下,这个姓秦的若不是有人撑腰,怎会平白无故来到这个小国和青狮精作对?仙人若不求利,绝不会平白无故为自己树敌。所以此事还是和九头虫有关。九头虫、观音、如来,这三人早已被悟空看作一根绳上的蚂蚱。
《西游记》中,观音也曾派金毛犼与灵感大王阻碍取经,那个观音恐怕和此时的观音截然不同,悟空虽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化,但通过观音的种种表现来看,她确是力保取经的。
想到九头虫,悟空心中便掠过一层阴影,自己出三界以来从未和九头虫照过面,但九头虫十有八九知道唐僧的大徒弟便是他在三界中见过的那只猴子。
只是猴子倒也无妨,但自己变作白衣颛顼的第二本相九头虫也知道,好在他从未见过颛顼,只说白衣人倒也不能让观音联想到悟空和颛顼会是一人所化。一旦叫九头虫知道颛顼容貌,自己的处境可就极其危险了。
不知麒麟他们捉到九头虫没有,这个姓秦的在此行事,也不知九头虫会不会来帮忙?自己要不要在此设下伏兵,等候九头虫的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