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血红的彼岸花长满忘川河边,妖娆的像女子的腰。
每月十五,阴气正盛,碧落黄泉那轮回之地如往常般被极为阴重的杀气所笼罩开来。小鬼们战战兢兢,连忘川河里那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也分外的安静,藏在河底,河水潺潺,仿佛连水波都在跟着颤抖。
这黄泉路本是凡人所用,与神界、修罗界分割而开,由冥界所管辖,所掌握的都是凡人生死,与其余两界几乎毫无交集。
凡人死亡,若是要投胎,渡那忘川河,便必过奈何桥,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
本是平平稳稳,风调雨顺,冥界之人各司其职,从未出过差错。可却在百来年前,这里突然降临了一尊大活魔,将这里扰了血雨腥风,不得安宁。
冥帝不堪其扰,便允其每月十五来此,查看生死簿,坐在奈何桥边,看那生死轮回。
一年又一年。
他总是坐在那里,看着一个一个孤独的魂魄喝下那孟婆汤,再一个一个投往来生。
他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却用一条白色的锦缎遮住了双眼。传言他是瞎子,可每每被他注视的孤魂野鬼,都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要被那白锦下的目光所刺穿,只是一眼,便几乎能将所有的意念都摧毁。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或许只有冥帝清楚他的身份。
也没有人敢和他说上半句话,他那肃杀之气远远数里便摄的小鬼们形神散乱。
又是一年和一年。
春暖花开,夏树秋实,连冥界最坚硬的夙苜子都开使发了芽。
他依旧准时出现。
每月十五。
他的影子便长长的落在那乱石之上,安静的坐着,仿佛要那水滴石穿,海枯石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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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又来临了。
百花盛开,绿树成荫。
立春的那日,白鹭山的小妖怪们争先恐后聚在东面升仙木旁,看看上面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在白鹭山上居住的,大多都是向往升仙的小妖,每年秋天开始,便向那山主白鹭神进贡上自己的贡品,若让白鹭神满意,便能领取自己的试题,参与每一年的修仙测试,若是合格,便能被选上天侍奉天神。
妖乃下等族类,特别是像那树木草灵,能幻化出人形都是非常艰难的事。有资质的被选去天上做小神仙,而没资质的便只能四处游荡,偶尔运气不好,还便会被捉住卖到修罗族做奴隶。听闻天上地下待遇完全不同,做了仙子,哪怕是一个侍卫宫婢,都能过上极其舒坦的日子。被卖到修罗族的便大大不同了,那里的族类凶恶嗜血,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自己的主子,便极其可能因此丧命。
因此,那些能飞升上天的,都是各中极品,少之又少,却又令人艳羡,哪怕机会少的可怜,每一年前赴后继的依旧多如牛毛。
“阿樱,你又没选上?”
桃树精小美抱着自己刚结出的桃子,满是怜悯的递给旁边的少女,一边又出声安慰道:“你别灰心,老天知道你如此努力,一定会给你那个机会的。”
少女垂头丧气,连粉嘟嘟的桃子也没有勾起愉悦的希望了。
她捂着头,哀嚎:“等等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总会等到的嘛。”小美自己咬了一口自己的桃子,汁多肉嫩,今年的收成真是不错,自给自足,完全饿不死。
少女哀怨的看了一眼她,对于她这般极易自我满足的心态表示鄙夷,然后又对于自己的处境表示极度的堪忧。
等上一年又一年,她究竟要多久才能去到神界,才能找到那个人,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妖的寿命不长,通常就比凡人多上那么点。短短几百年,就会烟消云散,这么下去,她恐怕还没等到上天的一日,自己便已经入土为安了。
“阿樱,其实你何必这么执着?开开心心做一只小妖精多好,我们树灵花妖就只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么多年来也只出了南薰大人这么一个高贵的例子,其余的,上了天还不都是去打杂的么,规矩又多,又没自由,哪里有如今这样的生活好?”小美絮絮叨叨的念着,旁边的少女却已经沮丧到了土里去。
南薰……
那个讨厌的死矮子。
这么多年,她拼了命的修炼,从一棵烂木头修炼成一只妖精,熬过了那些生不如死的折磨,现在还在阶级的最底层打滚,那些都是为了什么。
她是倾樱,却又不再是倾樱。
当年,她替岚琤挡下了那场劫难,自己也差些灰飞烟灭。
只是,在沐曦黑暗之气炸开的那一瞬,她想到用半毛钱那巨大的胃来净化戾气,只是时间太紧急,沐曦日积月累的污浊气息也太巨大,半毛钱只吞掉了一半,自己纤细瘦弱的小身躯便已经被摧毁成了渣。等醒过来,发现自己的魂魄竟附着在了一根枯烂的樱木上,而沐曦和祸龙竟也未消散,托半毛钱的福,他们得以净化而不是被吞噬,可为了救回她,他们耗尽了彼此剩下的精力,救活了,便双双撒手去古墓底下沉睡厮守了。
离开前,祸龙告诉她,她的灵识中,有一盏神器保护着,才得以让她的魂魄得以聚拢而没有消散。而之后的路,没有谁能再帮她,
沐曦打开了幽冥深渊的通道,将她送了出去。
作为深渊的主人,沐曦将永远沉睡,因此,幽冥深渊也将永远封闭,不再会有谁能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