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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玉管金樽夜不休

李元昊登基为帝,这对于党项民族来说本来应该是一种荣耀,是一种恢复祖先神武的功绩,可是却没想到这反倒勾惹起了党项族内部权力分配的倾轧,各个豪门大族差点为了自己部族的利益而大打出手!

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应该就是卫慕氏了。如今的太后、皇后都是出自卫慕氏家族,而且李元昊的皇长子也正是皇后卫慕氏的儿子,几乎等于西夏国的半壁江山都早已牢牢地控制在了卫慕氏的手中,所以卫慕氏在整场权力争夺之中的专横跋扈,世人共见。

没错,草原游牧民族之中,各个豪门大族本就是各自掌握实权,甚至可以架空王权,这早已经是草原大漠之上千百年来的惯例;所以卫慕氏公然跳出来争权夺利倒也完全正常。可是他们却低估了李元昊这个人,他们错判了西夏当前的形势。

是的,李元昊一径在努力消除汉人的一切在西夏国中的影响,让西夏上下秃发、穿胡服、恢复胡姓,甚至还要野利妃的哥哥创造西夏文字,从根本上要扫清汉族文化扎根的土壤。但是有一点却已经深深植入了李元昊的头脑,他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拔除。

这个便是汉人的中央集权的观念。天子乃是天命所归,总掌天下,臣子手中的权力与财物都应该是皇帝赏赐的,绝对不允许地方豪酋拥兵自重,更不许他们在并非皇帝赏赐的前提下而自行发兵抢夺地盘和财富!

所以,当专横跋扈的卫慕喜山(卫慕氏的叔叔,太后的弟弟)志得意满地看着各大家族都败在自己的手下时,让他没想到的是,李元昊不但没有将他争得的地盘和财物顺势赏赐给他,反倒狠狠地处罚了他!

一下子,志得意满的胜利者顷刻间变成了西夏朝堂的笑柄,不但赔上了自己的地盘、牛羊和人口,更是丢了男人最怕有损的面子!

卫慕喜山在朝堂之上不好发作,下朝之后直奔后宫,在太后与皇后面前大发雷霆兼又嚎啕大哭,搅得西夏后宫一片纷乱,太后和皇后也不由得在人前人后对于李元昊的做法隐有微词。

这一场卫慕氏的闹剧,所有人都觉得可笑,却也所有人只敢旁观笑笑,却不敢真的评论什么。

后宫之中,谁能不忌惮太后,谁又敢得罪面上仁厚实则心下狠毒的皇后?

除了兴平公主,整个后宫的人们都自觉地对皇后敬而远之,生怕自己行差踏错招惹来皇后的泼天怒气。

只是似乎,兴平公主与皇后卫慕氏之间的关系,泰半都是皇后卫慕氏主动的攀交;而这件风波之后,整个情形似乎有所改变,倒是时常见到兴平公主主动去皇后的寝宫走动了……

对此,我的心中虽然涌起迷雾,猜不透兴平公主对待皇后卫慕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但是红楼才是令我更加烦心的事情,日日看着红楼拔地而起,心中始终萦绕着皇后卫慕氏元日夜晚所说的那席话,所以兴平公主与皇后之间的事情反倒被红楼之事代替了。

反倒是野利妃极为敏感兴平公主与皇后之间的交往。

元日那夜,一同被皇后羞辱了的野利妃与我,从那夜之后反倒彼此来往更密。后宫之中,本就寂寞,难得有人能够时时陪着自己说说话儿,所以我也乐于与野利妃沟通往来。

我知道,野利妃甜美的笑容之后,也有着一颗聪明剔透的心。不论是出于为她背后的野利氏家族的利益考量,还是单纯为了她自己,野利妃都绝不会甘居皇后卫慕氏之下。只是,目下我宁愿依然当她只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而不将她时时露出锋芒来的话语往心中去。

直到,那日野利妃突然跟我说,“莲初姐姐,哪天你带我去拜候一下兴平公主好不好?这么久以来,兴平公主除了皇后和你,谁都不搭理,我真的想好好与她相处呢!”

心中是寒凉的唏嘘野利妃虽然进宫时日短短,纵然她还只是个笑容甜美的十六岁少女,却终于在这蘸满炎凉的宫苑红墙之中,懂得了战斗的手段……

眼见得,兴平公主游走于皇后卫慕氏和野利妃之间,俨然成为了后宫之中争相结交的关键人物,虽然与她在心底有隐隐的默契,但是我却也不得不主动止住自己想走向广宜宫去的步伐,努力让自己从此断了再与兴平公主来往的念想,以免在宫中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揣着重重的心事,上元节姗姗而来。

西夏虽然恢复胡俗,但是民间毕竟已经接受了上元节的风俗,举国上下依然在这一天里张灯结彩,上至皇帝李元昊,下至黎民百姓,皆手扎彩灯,秉烛夜游。

后宫中的嫔妃,自是不方便出宫,于是宫人们便也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彩灯,悬满了红墙宫苑,让所有在寂寞和倾轧中苦苦挣扎的嫔妃们得此一日,放松心怀。

因为事先听说李元昊会跟随臣子出宫,所以我的心倒也难得地放下,被野利妃捉着走出寝宫,投入这一场灯市夜游。

是夜,月朗星稀,人间的万盏灯火与苍穹之中的漫天星斗遥相辉映,真个天上人间、普天同庆。

宫中所有的人们,都刻意隐去自己平时的衣着和身份,穿上崭新的衣裙,戴上各式各样的面具,或执小灯,或提火笼,两两成伴或者三五成群走入灯火琼林之中,放下素日里的不快与矜持,让自己的心在这样的夜晚自由地呼吸。

野利妃咯咯笑着,将她面上的神巫面具拉下,蹦跳着钻入人群叫着我,“莲初姐姐,你来找我啊,找我啊……”

抬眸之间,星月闪烁,花灯璀璨,幢幢的人影如潮涌来,一个转眸已经看不见了野利妃的身影,只听得见她欢快的叫声,“莲初姐姐,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循着她的声音找去,觉得自己发仿如潮涌之中逆流而上的小鱼儿,左冲右突,一次次被人潮推偏了方向。

突然,迎面而来的一个人影,“砰”地攫住了我!

一个低沉的嗓音缓缓在我耳边漾开,“莲初,我,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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