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2)
“皇上，太上皇！”一个士兵跌跌撞撞的奔到驾前，“不——不好了！凌将军私自从大钰边境撤兵，将雁都围困，说要为刑阳公子讨个说法。”
凌锦玉！他来的好及时，我心下暗喜，却见赫连恒翻身下马不可置信的揪着那士兵的衣领，满目猩红，“雁都城外留下的十万守军就真的那么不堪一击？”
“凌将军手中有太上皇钦赐兵符，所以守军并无抵抗！”那人悲痛道，“就连后方准备的二十万援军也被凌将军连夜半路拦截调走，无法前来支援！”
“什——什么？”赫连恒听着他的话脸色慢慢变成惨白的一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赫连蓬，“父皇——”
赫连蓬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已经面如土色，这一刻听到赫连恒唤他，眼神才又活动了下，伸手指着方才报信的士兵，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额角抽搐几下，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就从龙辇上栽了下去。
周围的随从士兵连带着赫连恒都手忙脚乱的围了上去，片刻之后就是一片混乱的哀号之声，“太上皇驾崩了！”
呵！居然这样就完了？
我茫然的看着那片混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另一侧就响起一阵马蹄声，我抬头，铁鹰一脸意气风发的骑马驶来，紧随其后的赫然是冷寒。
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失落，到了最后的关头司徒康能做这样的决定让我感到欣慰，起码证明他还是我原来认识的那个他，只是他不肯亲自前来又说明他还是无法完全放下。
两人翻身下马，单膝跪拜，铁鹰欣喜道，“宣王爷的援军到了！”
冷寒抬头，“四十万大军就在十里之外等候皇上吩咐！”
“都起来吧！”司徒睿冷静的吩咐，丝毫没有喜形于色的得意，只是抬眼看着对面狼狈不堪的赫连恒，“这一仗你傲来打是不打？”
后院失火，赫连恒自然无心恋战，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不打又落了他傲来的国威，他进退两难。
赫连恒回头，在侍卫的搀扶下才重新跨上战马，勉强与司徒睿对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他有些心力交瘁，他深深的吸一口气来缓和情绪，眸光慢慢收冷，最后却是定格在赫连烟若身上，“烟若，不管之前父皇做了什么，现在国难当头，该怎样做，无须朕多说吧！”
赫连烟若迟疑片刻，缓缓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儿，我心里的不安感徒增，抑制住呼吸试着唤了她一声，“烟儿！”
赫连烟若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了赫连恒一眼，眼神中空洞的茫然慢慢被一种睿智的刚毅填满，然后她后退一步就证实了我的猜想。
“朕不想与你们为难，把孩子交出来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司徒睿冷硬的声音传来，我的目光却分毫不敢离开赫连烟若的脸。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才又重新抬头看我，“这一次，我们真的变成敌人！”
“烟儿，凌家并无谋反之心这一点你也应该知道，他们只求自保！”我恳切看她。
“可皇室的颜面却是输不起的！”赫连烟若摇头，疲惫的闭了下眼，“阿雪，你莫怪我心狠，我本不想这样，可事到如今必须有人给我傲来上下一个交代！”
“你赫连家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干！”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徒睿突然冷哼一声，“还不妥协吗？”
赫连烟若也不理会他，只是看着我。
她说的对，一场仗的胜负本无关紧要，可是傲来一方陷在这样的处境，内忧外患，真的如此收兵，只怕日后便无法立足，作为傲来的公主她是不能袖手旁观的，而她救过我也救过我的孩子，我欠着她好大的一份人情。
我看着她，轻轻扯出一点微笑上前一步，“把孩子给我吧，我会给你个交代！”
我伸手去接孩子，赫连烟若没有拒绝，身后的赫连恒却忍不住厉声叫嚷，“烟若！”
我从赫连烟若手里接过孩子，递给她一个感激的微笑，转身回到司徒睿面前，站在马下看他。
司徒睿翻身下马，与我一起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我把孩子交到司徒睿的手上，平静的抬头看他，“你先抱着孩子，我跟烟儿姐妹一场，还有几句话想私底下跟她说！”
司徒睿接了孩子，看了远处的赫连烟若一眼，没有点头，眼神有些防备。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微微笑了下，“放心吧，她若要对我不利便不会三番两次救我！”
司徒睿又看了我一会儿，始终没有妥协，我冲他点了下头，转身向赫连烟若走去，心底的痛层层涌起，仿似要将自己吞没，可是我别无选择。
我回到赫连烟若面前，“算起来今日诸般也算因我而起，就由我来做这个了断，你——动手吧！”
赫连烟若看着我漠然的眼眸深处慢慢染上复杂难辨的光，缓缓伸手由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过来。
我伸手接了，知道这样做也非她所愿，只是她有她的立场，她跟我一样的无法选择。
两个人的动作幅度极小，又加之我就站在赫连烟若面前，刚好挡了司徒睿的视线。
我打开瓶塞倒出里面一粒红色的小药丸捏于指间，嘴角微微扯动，“这药应该很快吧？”
“你不会有痛苦！”赫连烟若平静道，“事后我会带你回雁都皇陵安葬！”
雁都皇陵？那里与我何干？我抬头望天，将眼眶中的泪水都倒了回去，“就把我葬在凌锦风身边吧！”
凌锦风对凌雪澈用情至深，我却没有办法用我的灵魂去爱他，那么就让他们死后用各自的躯体守着彼此吧。
“我答应你！”赫连烟若依旧面无表情。
“好！”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狠狠的将那粒药碗送进喉头干涩的咽下，转身看司徒睿，眼前的视线就模糊成一片，“司徒睿，我答应你的事没有食言，可是我不能跟你回曦裕了。”
“你——”司徒睿似是被的话困住，愣了片刻，猛地回过神来，我看着他健硕的身影凌空而起，自己却缓缓倒下，他飞身落地刚好一手接住我滑落的身体，暴怒的语气中带着凄惶的悲痛，“你刚刚吃了什么？”
我在他怀里抬头看着眼前他模糊的面孔微微笑着摇头，“两国之间，我本是傲来人，这叛国之罪我理应领受！”
我恳切的看他，我知道他明白我心中所想，当年锦妃所做的事，今日由我来重复一次了，只是还好，有司徒睿这样的父亲，我不用担心我的孩子会承受司徒康那样的痛苦。
“什么叛国之罪？谁允许你这么做？凌雪澈，朕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他失控的大嚷，恍惚中我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皮肤上，产生了一美丽的幻觉。
“你的命令对我从来都是没有用的，难道你都忘了吗？”我笑，愣愣的看着头顶的流云，空旷明朗的天际就突然再现了曾经那场婚礼的繁华。
我已经好久不曾梦见过异凡了，为什么在生命再次走向尽头的时候我还会记得他？
“司徒睿，对不起！”我收回目光，眼中已经剩下茫然一片的黑暗，“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如果可以，也替我跟司徒康说一声对不起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雪初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沿着山路缓缓攀援到山顶，面对一块无字墓碑，五六岁的小男孩跪地，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
立于身侧的神情冷漠的男子俯身扶起他，轻轻帮他扫净衣摆上的残雪。
小男孩仰头，胖乎乎的小脸上一双明澈的大眼睛闪烁如星，“父皇，每年你都带儿臣来拜祭皇爷爷，可是为什么皇爷爷要睡在这里？”
男子看着儿子天真的小脸，冰雕的面孔上慢慢现出一丝暖色，“皇爷爷睡在这里是为了能够守着皇阿奶！”
“皇阿奶在哪里？”男孩不解。
男子起身，走到另一侧的峭壁前站定，目光落在脚下山涧间的小路上渐渐遗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有一个国家叫傲来，皇阿奶跟你母后都生活在那里，这里是离傲来最近的地方！”
“父皇不是说我们曦裕是最富有的国家吗？为什么母后他们不搬过来住。”男孩追问。
男子慢慢收回目光，俯身蹲在男孩面前，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儿，“有爱的地方永远都是最富足的，皓儿想你母后吗？”
“恩！”男孩儿点头，眼中盈盈有泪。
男子慢慢将儿子搂在怀里，“父皇也很想她！”
“那以后咱们常来这里看皇爷爷好不好？那样我们也能离母后近一点！”男孩仰起脸，带一点期待的表情。
“好！”男子浅笑，拉着他起身，“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