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纵此生飘零转徙（二上）
七月十五，夏试。
这一日张小菇收到消息，让她尽快前往织造局。张小菇只好交代鼓励了几句，就往织造局去，此时天还蒙蒙亮，看不到多少亮色，街道上人也不多，载着张小菇的马车里，她撩开车厢的窗帘子，看着外头，忽然对车夫说道：“大叔，停一下车，我买一些早点路上吃。”
马车停了下来，张小菇跳下马车，到路边买了一些面点，不是很多，外加一杯热茶。于是重新上路，张小菇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想着织造局那边，是不是应该新语司监给他的活儿安排好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马车到了织造局外，张小菇下了走进去，来到了进出司的院子，果然新语司监已经回来了。新语司监问她安排张小菇做准备的事情都准备了没有，张小菇点了点头，新语司监又问了一些问题，张小菇一一对答，并没有什么疏漏差错。新语司监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跟我来。”
张小菇心中满腹疑问，跟着新语司监来到了一间密室之中，司监大人对她说道：“这一次，是有一件绝密的事情让你去做。”
张小菇惊讶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新语司监却首先说道：“这件事情，恐怕需要你出一趟远门，三四个月的时间。”
张小菇默然，她有些犹豫，因为陈府里还要她尽快调到京城去，这样一来，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回苏州。但是就在这时候，新语司监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冷说道：“我知道上头有人活动，打算将你弄到京城去，那里虽然机会不多，却也十分安逸。我想先知道你的想法，是不是也是如此。我知道你的一些故事，上有孤老，下有幼弟，京城达官贵人如云，你如何保护他们？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博一次？搏一场富贵。”
张小菇问道：“我能先知道是什么事情嘛？”
新语司监平静说道：“如果知道了，那么你如果不加入，为了防止泄密，我只有先杀掉你。”
张小菇脸色一变，道：“为什么选择让我来？”
“因为你是新人，不是我的心腹，而且，足够冷静。”新语司监如此回答道。
张小菇沉默了一下，应道：“为什么你觉得可以信任我？”
“因为我知道你的经历，看得出来，你对于家人的安危十分在意，也许你还不知道，眼下苏州城虽然平静，但是已经是危机四伏，我可以担保，你父亲和弟弟的安全。”
“凭什么担保？”张小菇扬了扬眉毛。
“就凭这个……”新语司监将一个令牌给张小菇看了一眼。
是凤字旗！看着张小菇脸上掩饰不住的震惊，新语司监十分满意地说道：“这足够了吗？”
张小菇道：“我想知道是什么任务。”
……
……
七月十五日入夜，苏州府学外却是人山人海，原因自然不用多说。夏试进行考试的地点是在府学之中，这一日在府学中读书的学子和先生也都被请了出来，经过了三日的准备之后，府学中已经营造好了夏试专用的屋子和隔离的木墙。夏试也是一件大事，在府学内外布满了许多兵丁士卒，维持考场秩序。
外面焦急等待的人群中，张有也在一座茶棚里，不断听着陈府的家丁通报着府学中的情况，什么有人作弊被发现打出来啊，有人晕倒在考场中被抬出来啊，等等，更加让张有十分担心自己儿子的情形如何。就在这时候，家丁又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张有连忙问道：“如何了？”
家丁道：“是小菇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下，张小菇清丽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张有的视线中。张小菇朝张有笑了笑，喊道：“爹，你等了多久了？”
张有道：“半个时辰吧？不是说这个时候应该要结束了么？怎么人还没出来。”
张小菇宽慰道：“爹爹不要急，又不是只有三儿一个人没出来，再等等，兴许是里面遇到了什么事情耽搁了呢。”
果然又等了一刻钟，府学中便开始出来人，紧接着人越来越多，都快要把府学的大门给赌住了，张小菇眼尖看到了三儿，跑过去朝他招手：“三儿！这里！这里！”
三儿从人群中挤出来，跑到了张小菇的面前眉飞色舞地说道：“二姐你来啦！”
“不仅我来了，爹爹也来了呢。”张小菇笑着说道。
张小菇带着三儿来到了张有在的茶棚内，这里已经有许多人坐着，喧闹异常，各种声音都有。张有也问三儿考的如何，三儿自信满满说道：“比我想的要简单许多，应该没有问题的，不过爹爹，考场里面却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情？”张小菇问道。
三儿道：“考试的时候，有一个人很早就完成了全部的科目，交了卷子，但是考官一看，那个人名却和他姓名牌上的名字不一样，于是说他是替考的，正要将他赶出来，却看到他抖落出来了一张帖子，却是苏州官场的某位官员的名字，总之乱七八糟的，弄了半天，还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出来，说是可能有人串通作弊，一个接着一个检查，这才耽误了好多时间。”
张有也笑道：“与你无关的话，你也就不要多管。”
“这我知道。”三儿连忙说道。
张有又转过身对张小菇说道：“你又被叫去织造局，是为什么事？”
张小菇不愿在这里说，笑道：“好了，爹，我们回去再说。”
夜晚的苏州城一如往昔，会到了陈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照例走廊上挂满了红红的灯笼，天上又没有了月光。张小菇和张有还有三儿回到了陈园中，张小菇则带着三儿去拜见了老夫人，结果老夫人那里，怜儿和月儿两个精灵一般的小丫头也在。于是聚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这时间二夫人也过来了，陪着老夫人说了几个笑话，然后又问起三儿考得如何，听说不错之后，给了三儿一些小玩意儿做礼物。
回到陈园的住处，张小菇来到父亲的房间，将今天见过新语司监的那些话更他说了一些，当然没有说完整的，只是说将要出远门一趟，不能照顾家里的时候，请织造局也多看顾一二了。张有有些奇怪，问道：“我们就在陈府，为什么还要请织造局来看顾？”
张小菇不便回答，只道：“这我也不好说。”
张有也就算了，说道：“既然如此，你要去哪儿？”
“去一趟南洋，然后随商船返回。”张小菇说道。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听说那海路上近来有很多海盗？”张有担心道。
张小菇笑道：“不要紧的，哪里来的海盗，航线上有朝廷的水师巡航，所谓的海盗不过是传出来的罢了。”
张有点了点头，似乎被说服了：“只不过你还要小心一点。”
“小菇知道的。”张小菇笑道。
张小菇又来到了三儿的房间，这时候三儿正躺在床上，借着烛光看书，张小菇过来抽调了三儿手上的书本，拍了一下他的头，笑着教训道：“都说了不准躺着看书，坐好来。”
三儿嘻嘻笑了笑，坐直了身子，然后问道：“二姐来啦，有事么？”
“怎么？没事情就不许找你了？”张小菇将书放在案上，反问道。
“哪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最近二姐太忙了，见面都不怎么见到。”三儿怅然说道。
张小菇叹息一声，道：“只怕还有出一次远门，你和爹爹两个人在家，要多乖一些。”
三儿惊讶道：“二姐要去哪儿？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张小菇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要随船去南洋的事情，三儿默然不语，张小菇坐下来问道：“怎么了？”
三儿想了想，说道：“二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儿吗？”
“哪些？”张小菇不知道三儿说的是什么。
三儿说道：“就是我说不想继续在科考仕途上走下去那些话，二姐，我觉得这条路是走不下去的。”
张小菇终于想起来了，正色道：“为什么？”
三儿说道：“我虽然知道的东西不过，不过也时常听到一些消息，看得出来，江南很快就要有大的变局，留在这个漩涡之中，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二姐离开一段时间也好，依我的意思，夏试结束之后，我们也可以离开苏州，以免那场变局殃及我们这些池鱼。而且，江南一乱，天下便不会平静，这个时候，武官系统很快就会凌驾于文官系统之上，地方会出现很多实力派，这才是我张家，也是我的机会所在。”
张小菇皱了皱眉头，说道：“看来，你拜了一个好老师。”
张小菇说的是临江府那位。
三儿扬了扬眉毛，他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和张小菇说，但是没有多结果出来之前他不会和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即使带着到棺材里。三儿又说道：“确实如此。”
张小菇想了想，问道：“你想怎么做？”
三儿说道：“劝父亲离开这里，但是父亲不会听我的。”
“所以呢，你要我去劝？”张小菇问道。
三儿说道：“父亲的意思，我们好不容易从临江府来到苏州府，这才刚安定下来没多久，又要离开，肯定不愿意的。”
张小菇说道：“所以呢？”
三儿道：“我决定先留下来，然后打探消息，我要去做的，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带着父亲走肯定不安全，先让父亲留在陈府，二姐从南洋回来之后，就立刻带父亲离开，即使是绑也要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