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迎面而来的车灯一个接着一个从他好看的脸庞上掠过，我心疼地看着忧伤的他，思绪早已搅成一片混乱……
“默冉，待在我身边吧！让我照顾你，一直到你不爱我，一直到你找到另一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我就放手让你走，好吗？”他眼神专注地凝望我，深切地道。
听着他的一字一句，我心胀满温柔的痛楚。看着眼前这个执意要闯入我生活的男人，我语气满载浓浓地哀愁对他说：“你还不明白吗？这是缘分的问题，说不定你没遇到我的话，你的公司就不会出现状况；说不定也是因为你遇到我，你公司才会出现状况，所以你才会和Lorr……”
“默冉，够了，别说了！”他倏然把我打断，神色亦瞬间不悦起来。“虽然我很不喜欢刚刚你那样的想法。但，你要缘分是吧？那好，我告诉你什么是缘分。”
于是，他把我带到M城老区的一栋老洋楼。
我随着他的脚步踏入老洋楼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颇有年龄、顶着茂盛枝叶的老榕树，它扎实的树藤沿着围墙向外蔓延。破残的洋楼，和那斑驳的旧墙，不禁让我脑海产生许多历史沧桑故事的遐思。
“这里正在翻修，小心地上的钉子。”他边走边叮咛着我。
经他怎么一说，我才注意到那东一堆，西一堆的装修工具。
“这地方和缘分有什么关系？”禁不住好奇，我问。
“没什么关系。”他简约地说。随后，指着停泊在一旁的黑色X5，朝我问：“你还记得这台车吗？”
我点头：“嗯，那天……你开着这车把我载到山腰去……”说到这里，我才注意到这X5挂的竟是B市的车牌……
他把前座右边车门打开，从抽屉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看着名片上刻印着的字眼——巫毒咖啡馆。我脑袋犹如被根棒子重重地敲击了下！那……那不是方毅最后和我说分手的地方吗？
我抬眸，不禁惊讶又疑惑地问：“这……你怎么会有这个？”
他沉吟了会儿，对我道：“两年前的一个下午，在B市的我，正驾着车赶往机场，走了一段路后，我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忽地，“碰！”一声，后面一台车就这样撞了上来。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是，我车子都已经在红灯前停了好几秒了，怎么后方的车子还能撞上来呢？下车后，撞了我车的女车主脸色恍惚又慌张地跑到我跟前，眼眶红红地，一脸歉意地对我道：“对不起，我刚刚也不晓得为什么突然就恍神了……这是我的名片，你的车子送修后，可以联系我，我会赔偿的……”他叙说着这一切的时候，那深邃地眼眸一直专注地盯着我看，似乎不想错过我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我凝视着他，愣愣地凝视他，脑海里凌乱的记忆有一点没一点的拼凑着……
那天，在方毅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后。我一个人在巫毒咖啡馆待了整个下午，直到老总的催稿电话，我才匆忙离开。回报社的路上，情绪低落、恍惚失神的我不小心撞上了一台车。记忆中是台黑色休旅车，没错。当时因为赶着回报社，对方也没受伤，只不过是车后保险杆有些擦痕，为了息事宁人，便主动把名片递上……想到这里，我抬眼，有些震愕地指着眼前的X5，朝他问：“难道……难道……我当初撞到的就是这台车吗？”
他点点头，将身子往后倚靠在车身上，从口袋里取出烟盒，点燃了根烟，像上次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后，再缓缓地朝天空吐着一袅袅的灰白烟雾。
“一个星期后，我从M城再回到B市，打了名片上的电话，也到了巫毒咖啡馆去，才发现名片上印着的名字——周晴天竟然是一位中年妇女……”他瞥了我一眼，又把眼神转到指缝间的烟上，轻轻地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道：“我当初找你，并不是想要你赔偿，只是，我很想再见到你……”
听着他说的这一切，我整个人倒吸了口气，心里是那么地震撼与惊讶………我当时还以为只是一点小擦撞，对方不以为意，所以才没有给我来电索赔。这一刻，才知道，原来是当时失了魂的自己错给了名片……而且，叫我无法置信的是，撞到的竟然是他的车，但，对他，自己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努力地搜索着记忆，企图找寻一丝和他有关的画面……
还未来得及从错愕当中抽离，就听见他道：“你不知道吧？那其实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第二次？”我不自觉地轻皱眉头，心也越发地迷惘……
他再吸了口烟，徐徐喷出后，深邃的双眸落在那似近又远的黑夜星空，陷入回忆：“发生这小意外的前两个晚上，我参加了一个朋友在KTV包厢搞的聚会。当大家唱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个女孩大力把门推开，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对着包厢里的人，笑说：“啊，怎么就剩下几个人啊？其他人都到哪去了啊？走了吗？哈，走了也好，没人和我抢麦克风，剩下就让我唱给你们听吧！”女孩一说完，就自顾自地拿起麦克风不停地唱……”
熟悉的画面随着他的一字一句汇入我脑海，我深吸了口气，再次带着一颗讶异，不可置信的心，愣愣地，困惑地看着他……
“我那群朋友每次聚会时总会带些新朋友来，而且整个晚上，陆陆续续不断有新朋友加入，当时，我们都以为女孩是对方邀请来的，所以大家都不以为意……”说到这里，他忽而扬起嘴角，轻笑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每次一想到，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狂！要不是女孩的朋友发现她好久没回去，不停地给她打电话，我想大家都不晓得原来女孩走错了包厢……”
我整个人忽觉天旋地转……两年前在KTV包厢那一夜的记忆像块破掉的碎布般，顷刻间散乱地浮现，并不断地冲击着我脑袋……
他那深沉的眼眸转向愣愕在那里的我，沉吟道：“你知道吗？那一刻，坐在一旁的我，看着女孩双颊泛着喝了酒的红晕，却深情，执拗的唱着歌，醉醺醺，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不自觉被她吸引……”
他说着说着，我脑海里那原本模糊不清，散落凌乱的画面骤然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这一瞬间，我彷佛真的就看见了，在KTV包厢里，坐在沙发一端，双眼定定凝视女孩唱歌的人，就是眼前的他……
“当晚，女孩的心情很不好，她不但唱了一首又一首的苦情歌，还把饮料都一干而尽……”
当他说到这里之际，自己一直不愿想起的尴尬场面，又再一次硬生生地涌现，我迫窘地看着他：“然后，女孩……她……她突然抓住你亲吻，是吗？”我的声音很冷静，思绪却繁乱不已。
“你记起来了？”听到我这么一问，他双眼为之一亮。
我轻摇着头：“印象中，自己好像是吻了一个人，但，很模糊，很模糊，吻了谁，我一点记忆都没有……那感觉像作了场梦一样……”
那天不晓得哪来的勇气，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一种想要报复方毅的心理吧！对那位递给我饮料的男人，我竟然捉了他就吻……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天使和恶魔，而恶魔总是在我们心灵最脆弱的时候出现，所以我们才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做了许多出人意表、出乎意料的事情。那夜，我想自己就是那个被恶魔支配的自己……
我也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场意外，一个自己酒后忘情失态的行为，我从没想过会再次遇上那天晚上被我亲吻的“陌生人”，更从未想过自己吻的人竟然会是他！就像在平日乘搭公交车地铁、或到餐厅用餐、甚至行走在路上，总会有一群和我们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空间里的“陌生人”。我们和这些人，擦肩而过，也许彼此会不小心碰撞，然后说声对不起；也许，因为餐厅饭桌不够，我们会共享一张桌子；也或许，我们曾坐上同一台游览车一起参加过某某城市的一日游。但，这些人，明天、后天、甚至永远，我们都不会再相遇。尽管遇上了，我们也不会记得彼此、不会记得彼此的样子，更不会记得彼此曾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我，一直以为KTV那一夜，那个被我亲吻的，也只不过是“这些人”之一罢了……
听见我的回答，他黑眸随即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半响，他轻声朝我问：“难道，你总是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随便亲吻别人吗？”
我眉间微微皱起，眯起眼睛，朝他反驳：“我……那天不过是受了刺激，心情不太好，加上喝了点酒才会这样……”
他看着我，故意轻轻蹙起浓眉，一副犯愁的模样：“这还真伤脑筋，我可不希望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每次心情不好，喝了酒后就随便捉个人来吻……”
听着他语气中那特意流露出来捉黠的意味，我心有点暖暖，有点甜甜，但更多的是酸酸……
我一直以为那天是我和方毅关系结束的一天，没想到竟也是另一段……缘分的开始。可是，这真的是缘分吗？如果是，那为什么会是一段无以为继的爱情呢？
看着依然靠在那里，俊朗得像尊雕像的他，我心有着无限的惆怅……
“你知道吗？当你的车子撞到我的时候，我本来很不耐烦的心情却在见到你的那一刻不翼而飞。我不是一个相信缘分的人，但那一刻我竟然在想，这会不会是所谓的缘分？”他怅然若失的对沉寂的我说道。
我抿着嘴唇，默默地回视他，无言以对。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他余光瞥了瞥我手上握着的那张名片，似乎忆起了什么，轻摇着头，浅笑说：“你把名片递给我时，我竟然完全没有想过这也许会是假的？也没有当场打电话确认……老实说，名片上印着的名字周晴天，以及巫毒咖啡馆这几个字眼，和你一点都不搭。遇见你的两次，你既不晴天，也不巫毒。第一次，你的眼眶含着泪在唱歌；第二次，你恍惚失神的向我道歉……”
他又深吸了一口指缝中的烟。“那时候，我们公司有个案子在B市进行，一个星期后，我再次回到B市，一下飞机，看着停车场的这台车，和后保险杆被刮伤的痕迹，我脑海又再次浮现你懵懂的胡涂样。放下所有档案夹，我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到巫毒去。可惜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当时想给的确实是我自己的名片。那天，在撞上你之前，我刚从巫毒出来，可能是在买单的时候，不小心连同压在发票和零钱底下的名片都一并带走了……”我急忙地解释，不忍心瞧见他失望伤感的样子……
他轻摇头，不为之动容，苦笑自嘲道：“可惜，一直到现在，我终于知道，对我，原来你是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微微顿了下，他说：“我曾经看过一遍文章，叫《大象从来不遗忘》。因为大象的大脑容量很庞大，所以它们有着超乎人类的记忆力。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只大象，所有的事情，原来就只有我一个人记着……”
他目不转晴地盯着院子里那颗大榕树，沉吟道：“有些爱情，就像这些藤蔓般，静悄悄地在滋生攀沿，原以为没什么，谁知道有天发现的时候，才惊觉原来已经这么扎实了……”
我的心好乱，思绪犹如打了结般无法好好的思考……
“对不起……”我满心酸涩的说着。上一次是他和我说对不起，这一次换我。两个相爱不能爱的人，在想爱不能爱的时候，好像就只能说对不起了，对不起让对方那么地痛苦、对不起让对方那么地难过……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不定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心里的错愕又多了几分，他不像是会轻易说出这种话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