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寺前,英伟俊郎的少年利落的翻身下马,撩起车幔,微笑道,“两位,请下车罢!”
一袭淡蓝罗裙的梦雯俏脸微红,缓缓将手递到他手中,小心翼翼的走下车来。少年待再要伸出手去,潮汐却轻笑着避开,扶住纪恩的肩头从另一端跃下。
几人并未急着进寺,径直往寺前那株古树走去。高大的树冠被皑皑白雪竞相覆盖,偶尔露出丝丝缕缕的红。一阵风吹过,响起阵阵清灵的银铃声,雪花飞舞着漫卷下来,落在脸颊带来丝丝凉意。
那晶莹的雪落在手中便幻化成水滴,“好美的景致!”梦雯忍不住轻呼,恬适的眼眸泛起一阵阵诱人的光彩,整个人也越发的柔媚起来,龙行舟不由得瞧得痴了。
旁观者清,潮汐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们,信步向另一端走去。
春去冬来,高高的枝桠上两双银铃仍旧忘我的紧紧缠绕在一起,仿佛世事变迁对他们毫无影响。眼前慢慢泛起水雾,潮汐轻轻收回视线,一时间也说不出心中是苦是甜。
“潮汐?”梦雯许久才回过神来,哪里还有潮汐跟纪恩的影子,只有龙行舟一人傻乎乎的冲着她笑,不由得她俏脸更红。
“兴许她们等不及进寺去!”方才瞧见纪恩随在潮汐身后先行进寺,龙行舟却没有提醒梦雯,巴不得两人有独处的时光。
“咱们也进去罢!”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动,梦雯红着脸抢先向寺门行去,龙行舟傻笑着侧身赶上,一双眼始终在意中人身上盘旋,片刻也舍不得移开。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如今倒是应了这句签文,潮汐静默的穿过大殿漫无目的的向外走去。
天儿也越发的阴冷起来,她的手冻得有些发疼,却仍固执的不肯回殿里去。纪恩瞧在眼里,这才想起手炉似乎落在马车上,便嘱咐潮汐在这里等候,自己连忙去取。
别院中一片骇人的静谧,潮汐百无聊赖的踢踏着脚下的积雪,慢慢将厚重的斗篷拉紧。
花白胡须的老者扑簌着肩头零落的积雪,慢慢沿着石径向她走来,和煦的笑道,“大雪封山,姑娘竟然入山进香,足可见其心赤诚!”
潮汐一愕正要还礼,冷不丁肩头酥麻动弹不得,宽大的布袋搂头罩下,她只觉脚下一轻,被人象货物般抗在肩头扬长而去。
她勉强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毫无疑问,自己竟然再一次被歹人劫持,只是不知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一只翠玉珠钗颓然的落在雪地里,静谧的园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条墨黑色的身影,修长的手掌缓缓将它拾起,轻叹一声,“十四,跟上她罢!”
约莫有一刻钟,潮汐只觉身子被重重抛在雪地里,硕大的布袋慢慢移开,她眯起眼向四周望去。积雪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松林,而背对着她的更是一方陡峭的断崖。这里显然平日里便是人迹罕至,如今更是空无一人,不由得她顿时惨白了俏脸。
老者眯起猥亵的芝麻绿豆眼,迅速的伸出手指解开她的穴道,潮汐轻轻挪动着僵硬的身子,冷冷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嘿嘿,你无需知晓我是何人,只要将你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老朽定然保你毫发无损!”
潮汐脑中飞快的旋转,暂时还摸不清他的意图,“哦?说来听听!”
“迷兰婆婆你可知晓?老朽只想知道她现在何处,绝无伤害姑娘之意!”
迷兰,潮汐心中一惊,猛然忆起破庙中那些蒙面追杀她们的黑衣人。她虽然不知晓其中的缘由,却隐隐感觉到事情的严重,何况其中也牵扯到龙泽宇。
心思一转,她轻笑道,“你定然是寻错了人,我并不识得什么迷兰婆婆,又怎会知晓她如今身在哪里?”
老者阴阴凄笑,声音诡异而刺耳便像是来自地狱的鬼魅,“小姑娘,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否则,老朽气急之下来个先奸后杀,再弃尸崖下——”
“不要!我告诉你便是!”潮汐佯装惧怕,眨着惊恐的眸子颤声惊呼,“你真的会放了我么?”
“那当然!老朽说话算话,只是你别妄想耍什么花招!”
“我只想平安回家!又怎么会有胆子跟你耍心眼呢?”潮汐哀戚的提起衣袖拭去眼角强挤出来的眼泪,脑中飞快的盘算着逃生的可能。
“快说!”老者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厉声喝道。
“那位婆婆是在回京的路上偶然遇到,便厚着脸皮缠上了我们,”潮汐故作思索攒起眉头,“行到铜佛镇时,却又不告而别,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从那之后便再未见过,我真的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
老者敛起眉头思索着她话语中的可信度,与自己掌握的线索大致相同,当下阴森的问道,“你似乎忘了一个人!”
“哦!你说的是那个相貌丑陋粗鄙不堪的年轻人?”潮汐恍然大悟,“之前我从未见过他,只知道他与那位婆婆似乎是母子!”
“母子?哼,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老者阴鸷的走上前来,缓缓抬起手掌作势要向她额头拍去。
“我说的全是实情!如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潮汐红着眼圈啜泣,顿时便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若是你骗了我,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老者愤然收回掌力,拂袖而去,“小姑娘,自求多福罢!”
总算糊弄过去!潮汐凝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抚着胸口长舒了口气。密林里无十四悄无声息的将掌心两支飞镖重又收入袖中,远远瞧着她步履蹒跚的踏着厚重的积雪向承恩寺方向寻去,这才放松下紧绷的神经。
纪恩到处都找不见潮汐的身影,焦急之时却见她从西侧的角门进来,歪斜着发髻裙摆的积雪显得有些狼狈,“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方才似乎听见一阵笛声,我寻了去却连个人影儿也没见到!”潮汐似乎有些懊恼,继而微微一笑,“你等急了罢,都是我不好!”
“我只是有些担心——”纪恩脱口而出,却又觉得不妥,慌忙收住口,默默的将暖炉递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