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华、纪两家亲上加亲,纪敬之的心情出奇的好,前日黔州刺史送了一幅前朝名家曾韵的画作“同溪山水图”,兴起之下便取出临摹。
纪安回府便径直去往风临斋,纪敬之笔墨未停笑吟吟的问道,“方才去了哪里?连福伯都找不见你人影。”
见他垂首像根柱子似得戳在那里半晌也不言语,纪敬之临完最后一笔,满意的看着跃然纸上的山水闲闲问道,“哑了不成?”
纪安已经懊恼了一路,自己千小心万小心却仍留下了祸根,无奈的回道,“老爷!都怪奴才不好,出大事了!”
纪敬之撇他一眼,不在意的道,“能出什么事?说来听听。”
纪安见躲不过去便将方才之事如实禀告,只见纪敬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放肆!”唰的将手中上好的狼毫拍在书案上,刚刚临好的山水顿时便被墨汁晕染成乌黑一片。
“泼皮无赖竟然讹诈到我的头上!莫非嫌命长了不是!”他不是不敢杀人,而是不想!纪敬之阴沉着脸怒声喝道。
纪安将头更低了些,小心翼翼的道,“老爷的意思是?”说完伸出右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纪敬之微微颔首,冷冷道,“做的利落些,别再给我捅出什么篓子来!”
哗啦一声响动好似碗碟摔落地上的声音,纪安猛地将书斋门拉开,惊得他目瞪口呆,“三夫人!”
“竟然是你!你瞒的我好苦!”自那日与纪敬之和好如初之后,方素瑶便时常亲手炖些甜汤补品送与他尝。若非方才凑巧听到他主仆二人对话,恐怕她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素瑶!”纪敬之低呼一声,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那日潮汐失踪后她哭着跑来书斋的时候,他便已然后悔不已。若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又怎会忍心让自己最爱的女人痛不欲生!
他也曾派人四处搜寻潮汐的踪迹,只可惜茫茫人海好似大海捞针。古人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果真一点不假。
眼前的纪敬之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柔善良的谦谦君子,方素瑶心如刀绞肝肠寸断,晶莹的泪珠一串串滑落,银牙将红唇咬出丝丝血渍,绝望地道,“或许十六年前我就该带着汐儿离开这里,你我早已缘尽,何必日复一日的折磨下去!”
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却硬撑着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纪敬之沉痛的望着她的背影颓然跌坐在紫檀的太师椅里……
“素瑶姐姐!”刚进院门便见方素瑶伤心欲绝的从自己身边过去,连个招呼都懒得打,五夫人祁珍不怒反笑,瞧她那凄凄惨惨的样子定是受了老爷的气,这不正好是她温柔体贴燕语莺声表现自己的好时机么!
兴冲冲的来在门前,见纪敬之一人独坐便走到他身边娇声唤道,“老爷,珍儿炖了玉梨雪蛤汤给您补身子,趁热喝口感才好。”
舀起一匙轻轻吹凉送至他嘴边,却冷不丁的被纪敬之连碗带匙打翻在地,祁珍惊叫一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纪敬之红着眼怒喝道,“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滚得远远的!”
已经记不得纪敬之多久没去过自己房里,似乎只要有方素瑶在,她便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陪衬,永远走不到他心里。祁珍铁青着俏脸跑出风临斋去,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