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
“妾身愿意一试。”
果果的小手紧紧攥了攥袖口，突然，那明亮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狡黠之色。
“多谢王妃娘娘。请。”拓跋鸿并没有发现果果眼中神色的变化。在听到果果竟然应承下来时，当下便用双手恭敬地捧起了凝音琴。
看他那般虔诚的模样……
简直比刚刚拜见慕容焱时，要恭敬一万倍。
座上，慕容焱的神色泛起了一丝波动。座下，同样眼尖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后亦是面面相觑，皆不敢做声。只是将目光悄悄向着宁王妃投了过去。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果果终是抬动步伐，对着拓跋鸿走了过去。
随着女孩儿的接近，拓跋鸿才发现靓妆打扮的她，比起之前，少了一分活泼与可爱，却是多出了一分王妃该有的端庄与成熟。
不知怎地，拓跋鸿觉得眼前女孩儿的样子，绝对不是她本来的面目！
他心中的女孩儿，是那样的天真无邪，那样的懵懂无知。时而像个小白兔一样可人，时而又像一只小刺猬一样竖起自己身上的尖刺。
是了！她是在伪装，是在给自己带上了一层处世的面具，强迫着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以求能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谋得一席之地……
一念及此，拓跋鸿的心头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
心痛就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地将他淹没而去。
此时的他，真真恨不得将女孩儿身上那些华丽繁琐的衣裙撕碎，再把那娇小的身子扛在身上，直接将她打包回荆国。
在广袤的戈壁，在无垠的草原上，他可以让女孩儿不用再伪装，去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去放飞自我！去肆意嬉闹……
任前方有着千难万阻，他真想不顾一切地将女孩儿带走！
想着想着，拓跋鸿的眼中终是闪过了一丝坚定。
看来……
只有擅自改变一下计划了……
……
“喂！”
就在这时，拓跋鸿只见面前似乎有着一只葱白的小手在晃悠。再次回过神来时，拓跋鸿才惊觉自己竟然走神了许久。
作为一名将军，作为一名高手。竟然随随便便就能走神，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王妃娘娘，请。”拓跋鸿借着垂首的瞬间，将自己的神色变幻悄悄掩饰了过去。
一向心大的果果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问题。她伸手接过了凝音琴，随后便是对着老祖宗与慕容焱福了福身子。
“这种琴，朕还从未有过耳闻。宁王妃……”慕容焱微笑着说道。随后，他抬了抬手，示意果果可以开始了。
慕容焱身旁的老祖宗看了看果果，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是慢慢扯出了一丝笑容。一双浑浊却透着精明的眼睛，似乎带着一丝考究。
“呼……”
果果将凝音琴握在手中时，那原本带着一丝紧张的心，也是随着一次深呼吸逐渐平复了下来。
果果先是装模作样地试了试所有的音阶，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乍眼一看，完完全全是一副刚刚弄懂这支琴玄机的模样！
“妾身已经大概清楚了它的玄妙。若是演奏不好，还请圣上恕罪。”做戏嘛，自然要做足！在这一点上，果果做的几近完美啦！
一番戏做完，果果在心中便将所知道的全部琴谱皆是斟酌了一遍。
既然今日是老祖宗的寿辰，那就吹奏一首“百鸟朝凤”吧！
心中敲定主意。果果将凝音琴放在了唇边，而后缓缓奏响……
……
随着琴音的响起，那些准备好看果果出糗的人，一个个顿时瞪大了眼睛。
琴音初响，由缓而起。时而，似鸟儿欢快地鸣叫，时而又似流水潺潺的空灵。不似七弦琴声之悠扬，亦不似箫声之凄婉，就好似天外来音，悦耳至极。
那宫中的乐师们，有些甚至已经闭上双眼沉醉于其中，有些则不断掂着脚，眺望着殿中奏响的究竟是何种神奇的乐器？
至于殿中的那些皇亲贵胄，外邦使臣们，早早便是凝起心神，静静品赏着果果的演奏。
座上，慕容焱与老祖宗似乎对视了一眼，皆是流露出了满意与惊叹的神色。
……
小林子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果果，那一双狭长的眼中，先是闪过了一抹难耐的激动。而后，当他再次看向拓跋鸿时，却是转瞬间化为了一阵冰冷的杀意。
难怪！难怪你会选择她！
得凝音琴者，得天下啊！
大哥……你这个算盘打得是真的好！
小林子慢慢低下了头。那眸波深处，慢慢涌上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曲“百鸟朝凤”终是慢慢转入低沉，终了。
“好！”慕容焱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当下一双修长的手便是拍动了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殿中的众人在逐渐回过神来以后，也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附和圣上。一个个卖力地鼓掌，称赞之声亦是不绝于口。
果果强忍着因缺氧而昏沉的感觉，勉强对着慕容焱与老祖宗福下了身子。
老祖宗似乎看出了果果的身体不适，便赶忙让身旁的嬷嬷去扶着果果一把，“好孩子，快回座位上休息一下去吧。”
“谢老祖宗。”果果强压下了不适的感觉，心中却很是疑惑。
奇怪了！自己今天难道虚弱成这样吗？怎么演奏一首曲子就不舒服了呢？
果果思索无果，晃了晃小脑袋也就不再去考虑这个问题了。权当做是一次意外吧。
“宁王妃，你可还好？”拓跋鸿望向了果果，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歉意。
歉意？哼！你也知道啊！要不是你非要我演奏，我才不会变成现在晕乎乎的样子呢！
想到了这里，果果的小心思便开始活跃了起来。
哼哼！既然你有歉意，那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呢？是以，果果对着拓跋鸿微微笑了笑，“使臣大人，妾身有一事相求，不知使臣大人可否答应？”
“哦？”拓跋鸿看着果果掬着笑意的俏脸，心头也是微微一动。“何事？”
“妾身既然能奏响这只凝音琴，便说明与它有些薄缘。所以，妾身想暂借这只‘凝音琴’，不知使臣大人可否割爱？”果果大眼睛骨碌一转，笑眯眯地说道。
嗨呀！他就知道这个小兔子在打这凝音琴的主意！
拓跋鸿心中暗笑，随后对着果果点了点头道，“无妨。”
“多谢使臣大人！”
小计谋得逞，果果的脸上也是满满的欣喜。简单与之客套了一句，便任由嬷嬷搀扶着回到了座位上。
拓跋鸿看着美滋滋离去的果果，嘴角也是勾起了一丝邪魅的弧度……
这支琴可是我荆国的无上至宝，怎会轻易与人呢？
不过嘛……这个小兔子就是个例外了。
因为，他到时候可以连人带琴一并收回来！
……
“拓跋鸿，那最后一件，是为何物？”
慕容焱慵懒地倚在龙椅上，对着他淡淡说道。
呵呵，重点来了！
“臣最后一件寿礼……”拓跋鸿的笑容似乎有些诡异，亦是带着一丝狂热，“乃是王上的一道口谕。”
“口谕？”
慕容焱皱了皱眉。随后抬了抬手示意殿下窃窃私语的众人安静下来。待得众人平静下来以后，慕容焱便接着问道，“你且说来。”
“王上口谕……”拓跋鸿悠悠地说道，却令得殿中众人失色。“近月来，荆燕两国边境战事不断。孤体谅两国百姓疾苦，特命大皇子拓跋鸿为讲和使臣，赴燕京议和。燕国国主，只需应孤三事，孤便可下令，荆燕两国永结盟好！荆国，再也不会向燕国土地踏出一步！”
拓跋鸿不顾慕容焱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兀自说着那三事。
“柳徙与北宁二地本是荆国领土。燕国占据多年，时至今日，应当物归原主。此其一！”
“荆燕交战多时，军资浩大。燕国需赔付荆国两千万两白银，以养生民。此为其二！”
“荆燕两国，欲结万世盟好，可效仿古时陈魏结为姻亲。燕国可将宁王妃改嫁与大皇子拓跋鸿，作为和亲之女。此，为其三！”
拓跋鸿的话语刚刚落下，不出意料地看见果果那瞬间便苍白的小脸。
呵呵！为了这个小丫头，他可是在原本两条的基础上，擅自加了第三条啊……
虽然明知道燕国皇帝绝不会同意这三条，但怎么说，也是要给自己添一分筹码才是啊。
到时候，总归有了可以接走她的由头。
……
“哼！”
在拓跋鸿暗自盘算着如何劫走果果之时，只听得殿上一声冷哼。不用猜他都知道慕容焱的脸色一定难看的很。
“大胆拓跋鸿，你竟敢如此藐视我大燕！且吃我一拳！”就在殿中众人哗然大怒之时，一道愤怒的人影竟是直接抡起拳头，狠狠砸向了拓跋鸿。
“嘁！”拓跋鸿面色不屑，只是随手一挥，便是将那人打翻在了地上。
“嘶！”
那些个愤怒的年轻燕国公子，一见到拓跋鸿竟然如此神力，他们眼中的怒火也是被理智压制了下来。
其余一些小国的使臣见到这一幕，神色之中或有惊诧，亦或有着胆怯，甚至有的还有些幸灾乐祸。
杨重山兀自品赏着杯中的美酒，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一般。
而果果这一旁，秦梦瑶一边劝慰着面色苍白的果果，一边则用她那杀人般的目光看着拓跋鸿。若是目光能杀人，或许秦梦瑶早早便是将拓跋鸿千刀万剐了。
站在殿中央，拓跋鸿对于周围投来的目光并不理睬。一双灼灼的眼睛似乎含着一丝挑衅，直直看向了殿上的慕容焱。
此时的慕容焱面色阴沉，脸庞的温和早早便是消散了去。就连一旁的老祖宗，都是气得浑身发抖。
堂堂燕国皇室，竟然被人登上门来威胁！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拓跋鸿！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清楚你们荆国的国主在说些什么吗？”慕容焱一字一顿，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本皇子自然清楚的很！”拓跋鸿就连语言中的“臣”都直接省略掉了，“本皇子要柳徙北宁二地！白银两千万两，以及……”
拓跋鸿的目光转向了果果，却被秦梦瑶的身体直接挡住了。
“以及宁王妃。”
“还请燕国皇上三思。”拓跋鸿笑呵呵地说着，然而语气中却是冷冽的威胁，“燕国虽然疆域庞大，但国力已然衰弱不堪。用三百里土地，白银和女人换荆燕两国永久的和平，岂不划算的很？”
“如若不然，恐怕燕国失去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些土地和银两了……”
“不知燕国皇上以为如何？”
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因为拓跋鸿的话语瞬间跌到了冰点。
死寂沉沉的大殿中，每个人的心思都在飞速的运转着，一双双期待的目光也都刷刷地望向了慕容焱。
……
看最近的战况，荆国军队在近些年里的确是在养精蓄锐，是以到了战场上便势不可挡，以一当十。
而反观燕国，只因近年无战事，慕容焱又疏于管理军队，才导致那些个将军士卒们的肚子一个个都被酒肉塞得犹如皮球，上了战场也都是送人家斩首的数量。整个燕国，除了慕容寒以及他的亲信部队，其余的军队用不好听的话来说，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慕容寒虽然勇猛无敌，但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总有着分身乏术之时。
到了那时，又将有谁能够抵御荆国的虎狼之师？除却荆国不谈，若是燕国陷入战乱之时，谁能保证其余那些附属的小国们不打着异样的心思，趁机分一杯羹呢？除了这些小国，还有南川的杨重山……
不知不觉间，鼎盛一时的燕国竟然走到了这步田地……
难道？
难道真要同意荆国这不平等的“结盟”条件吗？
割地求和？赔款嫁女？还要将自己的弟妹改嫁出去？
这要是传出去了，大燕的脸面何在？大燕的体统何在？自己以后该如何为君？
……
就在慕容焱被拓跋鸿逼问得沉默不语时，只听得一阵熟悉的爽朗笑声，自殿外悠悠传来。
“呵呵，本王以为，并不如何！”
随着话音的落下，拓跋鸿嘴角的笑容也是陡然凝固了下来。
殿中众人闻讯，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殿外。
望向了那道风尘仆仆的紫衣身影……
“慕容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