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班,邓波就把哈里里说的话告诉了张明利。
张明利听了,沉吟半晌,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院长,我昨天晚上上网查了一下,看到一些国外的报道。在国外,特别是在美国,警察局为了侦破一些无头案,专门请一些有特殊预知能力和心灵感应的人帮忙,他们把这种人叫通灵师。报道说,通灵师配合警察侦破的案件很多。”邓波说道,“根据哈里里说的情况,他们家那个亲戚也有一些特殊能力。我们可以让他来看看,听他怎么说。”
“这样……”张明利一时拿不定主意,沉吟片刻,“也……行吧。你去办吧,不过得秘密进行,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好的。”邓波点点头,“明天礼拜六,院里刚好没人。我先跟哈里里商量一下,看明天什么时候去接人。”
邓波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往楼下自己办公室走去。
夜里下了一场小雪,太阳在瓦蓝色的天空上照耀,把地上的雪晒得斑斑驳驳。冷风徐徐吹来,残存的树叶连同披在树叶上的雪花,一起抖落到地面上。
考古院院子里一片平静。
小吴把车开到大门口停下来,按了一下喇叭。老马从警卫室出来看了一眼,把电动大门打开了。小车径直开到大楼门前的水泥平台上面。
车上下来三个人,邓波、哈里里和一个老人。
老人身体很结实,黑色的脸膛被花白的胡须占去了大半,胡须像刺猬身上的刺一根根直立着,头上戴一顶咖啡色裘皮帽子,皮大衣的羊羔皮领子竖起来围在脖颈后面御寒。
老人从楼门口的平台上踩着台阶走下来,走到楼前面的雪地上,弯下腰去抓了一把地上的雪,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然后转过身来面向大楼站着。
邓波走到哈里里跟前,小声说:
“你去问一下他,要不要到楼里头去看看。”
哈里里走到老人跟前去,指了指大楼这边,应该是问要不要进楼里头去。老人摇了摇头,然后径直朝大门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扭过头往大楼上看。
哈里里跑回来告诉邓波,老人不敢进大楼里头,说楼里头有不干净的东西。
“他怎么走了?”邓波一脸疑惑。
哈里里忙追了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邓波也跟过来,问哈里里。
“他要回家。他说回家再告诉我们。”哈里里朝邓波摊开双臂耸耸肩。
邓波挥手让小吴把车开过来。老人也不等他们,头也不回地只管往前走。
邓波他们把老人送回石人沟,回来路上邓波给张明利打了个电话,把老人告诉他的话简单说了说。张明利让邓波直接回单位,他现在也去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邓波一走进大楼里头,就禁不住东瞧西看起来。楼里很安静,皮鞋踩到楼梯上发出“咔咔”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忍不住回头往身后看,他总觉得后面有东西跟着。
院长办公室的门开着,张明利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翻着一本书。
“人送回家了?”张明利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邓波,“坐沙发上。”
邓波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把手里的皮手套扔到旁边,看着张明利,说:
“老人都没敢进咱们大楼,他说大楼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带着可怕的恶咒,力量很大,他对付不了。他还说,院子里有很重的血腥味儿。”
“他就在外头看看就走了?”张明利问。
“嗯。”邓波点点头,“回到家,老人还从一只皮袋子里抓出一把像羊粪蛋一样的黑色小石子,在桌子上面数着摆着,我看摆成了横三竖三共九个小堆堆,然后就说咱们这院子里有一个黑颜色的东西,从远地方来的。他说的会不会是那条小黑狗啊?”
“可能是。他摆的那个叫‘库码喇克’,哈语、维语都这么说,其实也是算卦的一种。我记不起来是多少颗石子了,四十多个吧。”
“那算得准吗?”
“我觉得那只是一种形式。他即使事先已经预知或者感应到了什么,为了增强自信,也为了让别人心服,总是要做做样子的。”张明利说道。
“哦。”邓波点了点头,“老人还让我们把那个可怕的东西想办法送走,送得越远越好。”
“他没说送走的是什么吗,是小狗还是那块石头?”张明利盯着邓波看,语气里有那么一点儿责备的味道,“应该让他进楼里面看看。”
“他不敢进来,他怕那个可怕的东西跟上他。”邓波皱了皱眉头。
“你没告诉他这栋楼每天都有一大帮人上班,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吗?”
“我拉他来的时候就告诉他了。可他到这儿来了之后,站在外头看了看就开溜了,说什么都不听。”
“是这样啊。”张明利若有所思地点头,“老人也许真感觉到了什么。他们对自然的嗅觉,肯定比我们敏感得多。”
“如果他说的是那只小狗还好办点儿,想办法把它逮住送走就是了;如果他说的是那块石头,麻烦可就大了,总不能因为老头儿一句话,咱们就把一件文物拉出去丢了吧?”邓波定定地望着张明利。
“是啊。”张明利脸上显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两人都不说话了,满怀心事地沉默着。办公室里异常安静。
“丁零——丁零——”邓波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把他吓一跳。“吓我一家伙。”邓波小声说了句,掏出手机看了看。张明利随口说道:
“人总是自己吓自己。”
“喂,谁呀?”邓波边接电话边站起来走到门口去,“我这儿有点事儿,等会儿打给你吧,好不好?”
“小邓啊,我还从没听你这么和风细雨地跟人说话。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张明利也站起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
“没,没有。是一个朋友。”邓波突然变得腼腆起来。
张明利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他,笑着摆摆手:“去吧,我这儿没事了。”
邓波走了。张明利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他又坐回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心事,然后起身走到沙发跟前坐下来。他用一只手托住下巴,两只眼睛愣愣地盯住门口那儿看。过了一会儿,他又坐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双手抱住脑袋向后靠过去。
他此刻的心里就像猫抓似的,说不好是痒还是难受。
“当当当”有人敲门,张明利像刚刚睡醒的样子,怔了那么一小会儿,才冲门口说了声:
“请进!”
老马推开门,脑袋探进来:
“我上来看看。没事吧,张院长?”
“没事。谢谢。”张明利说时看老马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
“张院长,我可以进来跟您说件事吗?”老马身子还在门口外面。
“进来吧。把椅子搬过来坐这儿。”张明利说着用手指了指饮水机旁边的椅子。
老马搬来椅子坐在张明利桌子一侧,取下头上的帽子放在腿上,有点儿拘谨的样子,看看张明利:
“我听人讲,咱们楼底下早先都是坟墓,解放以前打仗,死了很多人,都埋在这儿了。会不会是……”老马止住没再说下去,他看见院长在摇头。
“那个没事儿,物流园后头现在还是坟地呢。”张明利面露笑容看看老马。
“对对,我也知道那边都是坟墓。”老马一个劲儿点头。
“你多留心一点儿,以后再看见那只小狗,一定想办法抓住它。”
“好。”老马又点头。
“别想那么多,老马,不会有什么事的。”张明利宽慰老马说。
“好吧。我下去了,院长。”老马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抬手将帽子扣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