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请。”身后，有宫女的声音传来，李瞳却只是望着窗外，对身后的响动恍若未闻。他现在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瞳儿，听皇上说你最近都不怎么吃东西，也没有好好睡觉。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身后“吱呀”的声音再次传来时，身后的人同时也开了口。
他惊讶地转身，望着身后来人。
“爹？”爹怎么会入宫？他来做什么？
在李瞳回头的那个瞬间，克亲王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头垂得很低很低。
“皇上让我来劝劝你，劝你要顾好自己的身体。你身子骨自幼就不好，若是长此下去，即使你武功再高强，也会撑不住。”
李瞳的眼神黯淡了，凄惨一笑。二十几年来，爹第一次这么关心他，可是……
笑过之后，他又回头望着窗外。
克亲王爷的眼神慢慢地沉下去，最终变得有些黯沉，又似有些疯狂。他搬了张椅子坐在了李瞳的旁边。李瞳惊讶了一下，刚要回头，耳边略带苍老的地声音已经传来。
“不要回头，陌染就在屋外。有些话，我用内力传音给你听。瞳儿，你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你是个好孩子，不该被困在这宫里。”
他惊讶地回头，望着爹。看到爹的第一眼，他更加地惊讶了。爹老了很多。与昔日争战沙场时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你就这样听着，不用出声，也不用回答我。爹知道爹对不起你，你小时候一直关着你，不让你出门，不让你跟小朋友玩，但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不管你信不信，这句话是真的。皇上让爹送你入宫，爹颤颤惊惊的想了很久，爹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懂得怎么保护自己，所以爹什么也没有说地照做了，但爹不知道原来皇上早就已经知道你不是女孩子了。不知道这一点，是爹的错。爹连你姨娘们都瞒着，原本以为已经瞒着全天下了，没有想到还是皇上技高一筹。所以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如果我走了，皇上不会放过你。”李瞳定定地望着他。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从爹的嘴里听到这些话。爹从来不看他，也从来不过问他的事，哪怕他无聊时将整个王府闹得天翻地覆，爹也视若未见。
“这个就不是你担心的事情了。”克亲王爷起身，朝着房门走去。
“爹，你老实告诉我，让我扮女人，是不是为我好？”当克亲王爷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他急急地问。
克亲王爷的身子颤动了一下。
哈哈，原来他明白的，瞳儿一直是明白的。不明白的人只有他自己。难怪瞳儿不走，难怪他要留在王府里，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说他这个王爷不待见他，他也不肯弃家而去。蝶儿，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孩子，他真的长成了一个好孩子了。你在天上，都看见了吧？若是看见了，就保佑他吧！
“不是，我怕你继承了王爷的爵位，我怕你抢走了弟弟们的地位。”他冷着脸，背对着他答。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在娘死之后将我丢弃？你不用瞒着我了，有一次我看见你为了我的事情教训姨娘。如果不是你在背后压制着姨娘们，姨娘们只怕早就将我给弄死了，不会等我长大，不会等我羽翼丰满，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我戏弄。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你将我当女孩养的答案。”
他回头，在李瞳的眼中看到了坚定。看到李瞳眼神的一瞬间，他突然笑了。啊，蝶儿，他果然是你的孩子，跟你一样的倔犟。看来今天不说服他，他就不会离开皇宫。
重新走到椅子前，他坐下。
“好吧，我什么都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把我当女孩子养大？”
“你父皇年轻的时候就志向远大，他能夺得天下是迟早的事情，我不想你的兄弟们将你列入到争夺皇位必除的障碍当中去。”
“所以太上皇虽然宠我，什么都由着我，任我胡作非为，但却始终不承认我是他的孩子？”
“不错。”是的，虽然当初他和太上皇都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但他们的关系却很微妙。不认瞳儿的事情，是他和太上皇商量之后认为最好的结果，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瞳儿会和他的那些兄弟之间产生那些超出他们想象之外的感情。
李瞳沉默了。有些事情他早就明白，正是因为明白，他才不能一走了之。
“我不能走。”
“你必须走，否则我将你养这么大，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绝不是为了让你做一辈子女人而将你养大的。”克亲王的整张脸都冷了下来。他错了，是他错了，他本来应该更早一些放瞳儿走的……可是瞳儿越长大就越像他娘，他看着看着，就不舍得让他走了。若是他能更早一些让他走，那么今天这些事情就统统都不会发生。
“我若是走了，那爹和二弟……”
“你若是走了，就没有证据能证明我犯了欺君之罪，纵然皇上有心要对付我，也不是一日半日就能下得了手的。毕竟我是开国元老。但你若是不走，整个克亲王府就都捏在了皇上手里，随时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最重要的是你让我们的心血都浪费了，我还不如现在立刻就死了算了。”
李瞳怔怔地望着克亲王爷，望着望着，突然笑了。啊，原来如此。他真的是傻了，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一直以为是他在保护着王府，现在才明白，原来他自己才是被保护的那个人。
***
从李瞳离开江南的那一天起，金无名就在四处打探他的消息。自从知道李瞳是个男人，他的心境就一天天的在改变，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将李瞳当做女人来看待了。他本来应该就此远离李瞳，远离这些事事非非，但是他却发现即使他已经不爱李瞳了，也没有办法丢下他不管。他总觉得李瞳的眼神寂寞得像是随时都会消失，若是真的不管他，他真的会在某个没有人的地方悄悄地死掉。
翻过皇宫的围墙，他小心地潜进锁烟宫。潜进锁烟宫的一瞬间，他愣了。他从未想过皇宫里会有这么寂静的地方，这里真的一个人也没有。推开房门走进去，他看见李瞳倒在地上，心中一惊，快步跑了上去。摸到李瞳还有温度的身体，他才松了一口气。
“喂，小铃铛，你怎么睡在这里？”
李瞳睁开眼，朝着金无名浅浅一笑。
“我为什么不能睡这里？”他从进入这锁烟宫里那一天起，就没有睡过床。不睡在地上，又能睡在哪里？
金无名望了一眼房里温暖干净的大床，无语。这个人真的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我来救你出去了。”
“救我？”李瞳翻身从地上坐起，似是不经意又似是有意地露出些许嘲讽的笑容。“你跟陌染交过手，应该知道你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才对。这样的你，要怎么救我出去？”
金无名一呆，怔怔地望着李瞳。
“你不服气？还是你真的傻到认不清自己的斤两？本公子要走的话，根本就不需要你来救。”李瞳说完这些话后起身，回给金无名一个明明很灿烂但却透着冰冷的笑。“再说了，本公子与你又不熟，你不过是本公子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现大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本公子又怎么可能会跟你走。本公子摆脱你……都来不及。”
利用？
金无名皱了皱眉，转身。他来救他，他不感激他也就罢了，居然还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刚踏出锁烟宫，金无名立刻察觉到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紧绷，紧张地望着前方。
远处，陌染负手而立，满含杀气。
李瞳提到陌染的时候金无名还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没想到才仅仅只是一个转身，恶梦就已经成真。上一次与陌染会面，他已经明白面前的这个老太龙钟的太监到底有多厉家了。他能接下他的攻击，在他手底逃生吗？
风起，金无名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倒退七八步，吐出一大口鲜血。
随手擦掉嘴角的血，抬头，顿时脸色变得更加严厉。陌染依然负手而立，似乎根本连移动都未曾移动过。可是陌染若是不曾移动，又怎么可能将他击飞。
这只说明陌染的武功已经超出了他太多太多。
难道他要死在这里？
“金无名，下一次你就没有这么好运了。”陌染突然冷冷笑了一声，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飘到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