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有其孙必有其爷
“好像是该我问你咋了?”韩晓庆扯出一丝虚弱的笑意,靠在床头,闭了闭眼,调侃道。
安盛轩没很快回答,他站起来,把被子放好,然后深深的望了一眼韩晓庆:“孩子……没了。”
韩晓庆笑容僵了一下,被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攥着床单,可是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没了啊……”
顿了顿,她又说:“没了就没了吧……反正又不会有人在乎……”
“是秦子尧的?”安盛轩觉得自己是在废话,但还是问出了口。
韩晓庆毫不掩饰的点头,突然问道:“你在我这,那爸那怎么样了?”
安盛轩摇了摇头:“还在昏迷中,是肺癌晚期……妈在守着……”说完,安盛轩低下了头。
韩晓庆抿唇,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是淡淡的陪着他陷入沉默。
“爸他以前做过……做过很多对不住你的事……你别介意……”安盛轩依旧低着头,很久才无力的扯出一句话。
韩晓庆一愣,随即笑笑:“我生活优越,不愁吃不愁喝的,为什么要介意?”
安盛轩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韩晓庆真的不清楚现在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她只好开起玩笑:“……人家都说神经病人思维广,弱智儿童欢乐多,看来这正常人还真是不好当啊……”
安盛轩微微抬头,腼腆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哦?是吗,欢乐多。”
韩晓庆嘴角抽搐的看着安盛轩,暗自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韩晓庆从包里把手机翻出来,一看,是一个很少会拨过来的号码。
“喂?”迟疑了一下,韩晓庆还是接了。
“韩秘书,我是陈思锦。”那边传来陈思锦公式化的声音。
“我知道,陈特助,请问你有什么事吗?”韩晓庆看了安盛轩僵硬的脸色一眼,淡淡的问。
陈思锦声音顿了一下,他问:“韩秘书,你这几天没来上班……是不是……”
“哦,这个啊。”韩晓庆垂下头,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我不干了,工资也不要了,你们销了我的档案就可以了。”
“什么?”陈思锦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韩秘书,我想,你和总裁之间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陈思锦手里握着那一把不堪入目的照片,试探性的问。
韩晓庆没有辩驳:“是有一些误会,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这里还有事,陈特助您公务繁忙,就不占用您时间了,再见。”
说完,挂了电话。
抬起头,看着安盛轩的样子,韩晓庆猜想他大概误会了,若是秦子尧的话,大概会比他平静得多,这世上能让他喜形于色的事情本就很少。
可恶,怎么好好的又想到他了?
韩晓庆拍了一下脑袋,勉强自己镇静一些:“我很好,你去看看爸吧,他应该很像你陪着他的。”
即便是对安沛和,韩晓庆依旧恨不起来,最多,也就是讨厌吧。
但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讨厌也讨厌不起来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安沛和做这么多,也只不过是为了安盛轩罢了。
换个角度来说,她有什么资格怪罪他呢,谁又有资格怪罪一个慈父呢。
安盛轩为难的看了韩晓庆的手机一眼,几次欲冲出的话都被他强压在心里,看着虚弱的几乎是挂在病号服里的韩晓庆,安盛轩终于忍无可忍:“晓庆,你还打算和秦子尧在一起吗?”
韩晓庆愣住,显然没有料到他会问出来,沉默半晌,才笑着说:“不会吧,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不是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的问题,是他要不要和我在一起的问题,我没了他的孩子,他却还有另一个比孩子更珍贵的人。”
安盛轩虽然不知道韩晓庆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但是对于她的话他虽然替她心痛,却还是很无耻的松了口气外加有些开心。
至少,这样来讲,他的机会很大很多很多。
只是,现在似乎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父亲还在病房中躺着,他在这个时候去思考儿女私情,实在有些不像话。
“那我去看看爸……”安盛轩轻声说着。
他是一个刑警,对于犯罪分子来说可以说是修罗那么的恐怖,只是,针对韩晓庆,他就是怎么也狠不起来,说话不敢大声说,怕吓到她,搀着不敢使劲,怕一动手就把给捏碎了。
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一个易碎的娃娃,永远那么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活着。
若是韩晓庆知道在安盛轩心里她是这样一个样子,或许会感动的落泪吧,从不曾有人如此的在乎她在意她,思考她疼爱她。
看着安盛轩宽阔的肩膀,韩晓庆忽然想起钱倩倩的一句话:肩宽的男人顾家。
转念一想,秦子尧凉薄的双唇,钱倩倩也说过:薄唇的男人薄幸。
可是,秦子尧这算得上薄幸么?如果他和她的故事拍成电影,那么毫无疑问的,夏蓉是女主角,而她就是那个悲剧的女配角,女主角回来了,配角自然要撤退。
好一点的会有个男三号男四号陪伴,坏一点的甚至要赔了性命。
有些恍惚的望向窗外,韩晓庆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倒了些热水,暖着冰凉的双手。
如果你去过北海,就可以看到水面上那层层叠叠的浮冰,一望无际。
然后你的心就会开始满满变冷,彻底的冰冻。
所谓寒心,就是如此吧。
“咚咚咚。”敞开着的门被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韩晓庆转头望去,看到了一个意外至极的人。
“怎么是你?”韩晓庆脱口道。
方伟豪姿态优雅的走进来,将怀里一大束香水百合放到电视机边,整了整衬衫袖口和领口,这才彬彬有礼的看向韩晓庆,微笑着回答:“为什么不能是我,恩?”
韩晓庆对于方伟豪的出现脑子里蹦出一个大大问号:“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巴黎吗?我记得THE-ONE参加了个什么比赛的……”
这是韩晓庆还在临江时,听同事们八卦时提到的,也就记了下来。
可是说出来她才知道,原来,她的耳朵竟然还会自动自发的收集关于方伟豪这三个的信息,原来她和秦子尧一样,都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现实就是如此的让人无奈,人都是这样子的吧。
“拿了第二。”方伟豪勾出一抹无所谓的笑意,端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他往椅背上依靠,深紫色的双眸直直的盯着韩晓庆苍白的脸颊,良久,他浅淡一笑,莫名的问:“没了孩子,感觉如何?”
韩晓庆攥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双眼盯着水杯上冒出的水蒸气:“还不错。”
方伟豪手臂耷拉在椅背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韩晓庆,嘴角一直挂着邪气的笑容,他的脸型尖而瘦削,白皙的脸颊上没有几两肉,整张脸配上那双细长的眉毛和上挑的凤眼,简直就是一妖孽。
而他今天穿着的还是经典的黑白灰三色系西装三件套,说他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都不夸张。
“啊,说起来,我还记得当初你说过,这辈子我也就跟你了,我不会第二个人那么上心,这些话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挺有道理的。”方伟豪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讽刺的笑了笑,眯着眼,他将后半句话无声的吞进嘴里,这些我都记得,你却不再记得。
韩晓庆手抖了一下,对于方伟豪,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情,喜欢么,不喜欢么,还爱么,不爱么。
不过,说没感觉那是矫情,毕竟是那么深深的喜欢过的一个人,就算是个次品男人都不会轻易忘记,何况是一个这么优秀,这么吸引人眼球的男人。
“当初那么多人追你,为什么你就偏偏选我呢?”韩晓庆一直对这个问题很困惑,她每一次问他他都是含糊带过,这一次她又问了。
方伟豪这一次没有再做什么遮掩,大大方方的弯下腰,趴在病床上,头枕着韩晓庆的双腿,两眼含笑,凤眼带情:“那韩晓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吻你么?”
韩晓庆身子一僵,脸上有些红,她记得那个时候,方伟豪从不和她接吻,即便是亲,也只限于脸颊,眼睛和头发。
他们两个的第一次,他亲吻遍她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却独独没有吻她的唇。
看着韩晓庆陷入回忆,方伟豪也不点破,他坦然道:“那个时候我没有能力也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变成什么样子,而且,我认为接吻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在心有杂念的时候,我不会去做。”
顿了一下,他解释道:“当初的突然离开……是因为……”
“你是谁?”就在方伟豪要说出离开的原因的时候,安盛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待方伟豪坐起身,漫不经心的扫向门口,安盛轩愣住了:“是你?”
韩晓庆不解的看着安盛轩:“哥,你认识他?”
安盛轩抿了抿唇,对韩晓庆一笑,满脸倦意:“自然。”
方伟豪坦坦荡荡,大摇大摆的坐好,然后指了一下电视旁边的一排座位,主人般的说:“坐。”
安盛轩拧眉,不悦的看着方伟豪。
方伟豪和他淡淡的对视了两秒,突然笑着站了起来:“你看我,我都忘了这里是哪了,真是不好意思,当主人当惯了。”
当主人当惯了?韩晓庆也皱眉看着方伟豪,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说话办事都带刺儿,做了好事生怕别人知道在,做了坏事生怕别人不知道,整个人就是一个天生的矛盾体。
安盛轩虽然面有怒色,但是碍于韩晓庆,不能发做,只好隐忍。
“方总怎么会在这?我还真是很困惑呢。”安盛轩略带调侃意味的话挑起了气氛。
方伟豪依旧笑得淡然,废话,什么大场面是豪哥没见过的?
他方伟豪白手起家,大到社会顶层小到农民工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话说能让秦子尧喜形于色的人很少,能让他方伟豪惊讶的事情和人也是极其的不多。
其实在这一点上,方伟豪和秦子尧还是很像的。
只是,秦子尧和方伟豪,一个是出身豪门,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一个却是家境贫寒,为了生活不得不去最基层打拼。
“我听说晓庆住院了,来看看。”方伟豪说的宠辱不惊,极其的理所当然。
韩晓庆心里暗叹,不愧是方伟豪啊,说谎话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只是……他是从哪里听说他住院了的?
听他豪哥狗仔队的说吧?
安盛轩倒是不知道这么些,他只当是韩晓庆告诉方伟豪的,所以即便是不喜欢他留在这,也只能应下了。
“方总想喝些什么?”安盛轩这纯粹是没话找话。
不过,安盛轩这男主人的架势让方伟豪不太高兴,他笑的云淡风轻,手指搭在椅背上随意敲打:“喝?不喝。”
他挑眉说了一个字,接下来继续否定,这是他一贯的回答方式,一旦这样回答,那就表示豪哥心情很不爽。
韩晓庆是多么的了解他的。
她当然知道方伟豪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什么,当即对着就要发飙的安盛轩道:“哥,我想和皮蛋瘦肉粥。”
安盛轩对着方伟豪的质问被韩晓庆给逼了回去,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韩晓庆,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扭头走人。
他走后,韩晓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二十八床,查房啦!”
安盛轩刚走,门口就想起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
韩晓庆跟电打了似的抬头看过去,惊讶而又惶恐的瞪大眼睛,她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睁眼瞎,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郑岩夏同样不可思议的看着韩晓庆,他咽了口唾沫:“你……你,胃癌,我都躲到这边了,你怎么还缠着我啊?”
方伟豪看看郑岩夏,又看看韩晓庆,勾起那传说中一丝玩味的笑容:“缠?”
郑岩夏这才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当他看清是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更加诡异了:“怎么……怎么是你……”
方伟豪看了郑岩夏一会,然后眨了眨眼,嘴角含笑,讳莫如深的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是你啊。”
郑岩夏被方伟豪拍的差点站不住,而他身边的护士早已经被方伟豪迷得三魂七魄都飞的远远的了。
“方、方总。”郑岩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的赔笑。
这个方伟豪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他只不过是一个误诊而已,竟然会被劳驾这尊大神给他搞出一个医疗事故那么大的包袱去解决,还好他家里上面有人,不然的话估计现在都在牢里蹲着了,当时他还想不通为啥方伟豪这种大忙人会来管这种小事,可是现在才想明白,原来是因为胃癌啊。
他有些悲催和顾影自怜的看了一眼韩晓庆。
方伟豪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没能力为你做什么的时候,他就在小事情上关心你,一旦他有了为你做事的能力,他就会不惜一切手段让欺负过你的人全部得到报应。
即便是一点也不行。
就像郑岩夏,就像黄毛流氓,就像……就像夏蓉。
迈阿密著名心理专家乔尼的心理诊所里,秦子尧陪着躺在座位上的夏蓉。
他的眼中毫无焦距,脑中早已飞到了国内。
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些照片。
秦子尧看到那些照片时,只觉得心都快被绞碎了,满脑子都是那二人亲热的龌龊画面。他好恨,恨她的欺骗,恨她的任性,恨她总是让他为她心痛为她难过,恨她身边的男人一个有一个,恨她始终不肯放下他明明早已放下的过去。